车开到后半程时,乌泱泱的乌云里终是砸下了雨滴。
噼里啪啦的,在车窗上四溅开来,与之相抵抗的雨刷器显出一种孱弱感来。
雨一旦下起来,交通就更加缓慢。
慕清予眯了眯眼:“还是好多车啊。”
“走过这一段就好了,再过去一点就是分流的路段,我们下去就会好些。”
但也好不了多少。
两人堵着堵着,原本七点就能到的,硬生生捱到了快十点。
这个点去还车不方便,姜岑打电话过去沟通了下,对面说明早还也行。
姜岑就把车停在小区楼下,两人冒着一段路的雨跑进了楼道里。
原本姜岑是打算送她回学校的,但雨又大,姜岑再一个人回来太过于麻烦,慕清予就单方面否决了。
又不是没有在一个房间睡过,那么在意干什么。
慕清予是这样想的。
但姜岑显然不是,她还是忧愁地皱起眉头。
女生倒显得自在,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就抬脚踩上了台阶。
还回头看姜岑:“你不上去吗?”
上去,怎么不上去。
那是她的房子啊。
姜岑微不可察地叹口气,抬脚往上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准备绕过慕清予去开门,但钥匙还没摸出来,女生就已经拧开了门。
一双黑眸还回头疑惑地看她,仿佛在问:你在做什么,不进来吗?
慕清予有钥匙?
哦,都快忘了,是自己给她的。
收了摸钥匙的手,姜岑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女生往里走的姿态和脱衣服的动作都很随意,就好像,她也是这里的主人一样。
呼吸一顿,姜岑摇了摇头。
瞎想些什么呢。
慕清予把湿掉的外套脱下了,理了理润湿的刘海,问她:“你先去洗?”
姜岑抿了下唇,“你先去吧。”
女生笑笑,没有拒绝,从衣柜里翻出姜岑之前找给她的睡衣就进了浴室。
动作还是那么娴熟。
心底的涌出一点微妙的感觉。
说实话,姜岑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但她还是没办法这么快就接受。
起码,在她有勇气拆开那封信前,她还不能接受。
慕清予洗得不久,带着一身水汽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很自然地对姜岑说:“该你了,快去吧。”
总有种关系调位的感觉。
浴室里还是那股牛奶沐浴露的味道,其中夹杂了点慕清予身上的香气,很淡,却又没办法忽视。
当温热的水滑过身体的时候,之前的所有疲惫和寒冷都被利落消解。
姜岑舒服地微微眯起眼睛。
雨声可以吞噬外界的一切声音,邻居的叫嚷声和电视声没办法都被淹没。
白噪音让人昏昏欲睡。
姜岑受了影响,擦着头发出去,睡意有点弥漫。
流畅的、舒缓的曲子在雨声中流淌,像是自然孕育一般跳入姜岑耳朵里。
是钢琴。
她擦头发的手一顿。
抬脚往外走。
是慕清予在弹钢琴。
她端正着腰身,坐在琴凳上,手指在琴键上不停跳跃,眼眸微垂,下颌微收。
这片空间内,除了雨声就只余下那平缓的琴声。
买了这么久也没见她弹过,姜岑以为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听到呢。
弯了弯唇,姜岑靠在窗边看她。
和姜岑在电视里看的那种激荡的、震撼人心的乐曲不同。
慕清予弹的曲子起伏平缓,旋律悠长。
她虽然不懂钢琴曲,却好像闻到了山林间草木的清新香气——或许是从窗户的缝隙中渗进来的,楼下草木的气味。
女生弹这首曲子时,唇角轻轻抿住,垂着眼睛,偶尔掀起眼皮会泄出她不稳的心神。
——大概太过于紧张了。
于是听到后半段姜岑就没有去看她了,而是望着窗外。
应该是因为浴室滚烫的水汽,姜岑睡衣遮不住的肌肤泛着粉,唇瓣是鲜红的。
头发还是湿的,垂在身后和胸前,发尾往下滴着一点水珠。
修长的脖颈因为侧头的缘故,绷得很直,白得晃眼。
锁骨沾着水珠,滑落,掉入令人浮想联翩的地方。
一曲毕了,慕清予合上琴盖,偏头去看姜岑时,她就是那副样子。
呼吸微微一顿。
女人背后是漆黑一片的窗,而她,耀眼的白,耀眼的红。
“弹完了?”
她转过头来。
慕清予点点头。
“不弹了吗?”她看到了女生压下来的琴盖。
“不弹了。”
慕清予站起身,朝她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毛巾轻柔地按在她的头上。
“为什么不擦干,你肩膀都湿了。”
姜岑下意识想躲开,但动作一顿,又收了回来。
缓声说:“听得太入迷了,你弹得很好听。”
距离是有点近的,超出了正常的社交距离。
因为靠着窗的姿势,姜岑稍微矮了慕清予一些,此刻她微微抬着下巴往上看,能清楚能闻到女生身上和她不太一样牛奶沐浴露的香气。
怎么会不一样呢,分明用的是同一种沐浴露。
“谢谢。”
她说这话的时候,热气打在姜岑的鼻梁上。
耳尖有点热。
声音很轻:“谢谢。”
“我之前为什么没有听到你弹这个?”
“因为不太熟。”
“不熟?你弹得很好啊。”姜岑有点疑惑。
咬了下唇,慕清予帮她擦头发的动作缓了许多。
“你听起来还不错是因为……我在学校的钢琴房练习过。”
在图书馆学习完后,她会提前一小时去钢琴房,拿出找出来的不太熟悉的钢琴谱,一点一点练习过去。
还好,那些基础没有忘得太多,弄了几天终于能弹顺一些了。
但还不够,她想给姜岑听最好的。
而不是她练习的杂乱琐碎的旋律。
“姐姐……”
姜岑轻声回:“嗯?”调子拉长了许多,有点漫不经心。
“你为什么不问我这首曲子的名字呢?”
问名字?姜岑确实没想到,也并没多好奇。
因为对于钢琴,她真的一窍不通。
但是女生的眼眸像是蒙了一层水雾,看她的时候只让人心底软软的。
所以姜岑勾着唇角,缓缓问她:“这首曲子叫什么呀?”
慕清予眼底的水润似乎更多了,她看着姜岑,眼底只有她一般地看她。
“叫——”
想起方才自己弹完后,姜岑靠在窗边看向她时的情景。
和这首曲子多么般配啊。
“致野玫瑰。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