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
岐王殿。
石瑶正在殿中下首翻看文件信息,整理着不良人的各路情报,即使整个大殿空无一人,她也没去坐那高高在上的王椅。
在她心里,那是留给他的。
最多,也就再多一个她。
一个是主人,一个是前主人。
沈风和宋云姬出征晋地,歧国不能无人坐镇,这留守长安,居中调度的重任也就只能留给石瑶了。
至于蚩梦,她曾经的心事,现在已经熬不住时间。
而今天,她跟沈风约定的日期已到。
正是沈风出发晋地的三个月之后。
蚩梦也在这一天,走进了岐王殿,看向了她的……石瑶姐姐。
她还没说话,石瑶就懂了。
“准备走啦?”
“嗯。”
“要小心啊。”
“嗯。”
蚩梦乖巧的点头,内心却还是很不舍,她这一走,不知何年何才能再见。
但江湖路远,游子终将归乡,即使去了娆疆,她还是会想念她的小哥哥,还有她的姐姐们。
石瑶也很疼爱这个招人喜欢的小妹妹,便暂时放下手里的事,起身抱了抱小姑娘。
蚩梦也搂着姐姐,静静地体会着温馨,但在这时,从她的背后,却突然传来了一个不太合群的声音。
“好啦,不要搂咧,还莫完咧。路还远着捏,赶紧赶路吧,额还莫出门,就快要饿咧。”
“……”
在极度嫌弃的声音中,蚩梦表情讪讪的松开自己的石瑶姐姐,扭头看向自己的二号挂件。
“知道啦,走就走嘛!”
蚩梦没好气的敷衍了几句,目光流转中,她却突然一惊:“萤勾,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哼哼!”
已经是少女的中萤勾,听到这话她难免得意地笑:“谁让额这段时间饭量见长,再过上几个月,说不定额就要比你高咧。”
萤勾的性格已经在融合中开朗了太多,她在冥冥之中却蓦然发现,这一次的走火入魔,竟是她破茧成碟的契机。
总之,石瑶都快认不出这个当年的尸祖了。
只是,蚩梦这妮子的头号挂件呢?
念头刚想到,石瑶便对萤勾问道。
“侯卿呢?”
“他死咧。”
“……”
好亲切的话呀。
蚩梦和石瑶对视一眼,竟有些无语凝噎。
空气里充满了诡异的寂静。
也就在这时,岐王殿外,传来了那清朗的声音。
“都说闻名不如一见,老天师的五雷天心决,果然不同凡响。”
“呵呵,见笑了。老道的功法,只是对至阴至邪的内力有些克制罢了。”
“哦,是这样。怪不得和你切磋时这么费劲,原来在天师道里,我的泣血录算是至阴至邪啊!”
“呃……侯卿尸祖不必介怀,功法而已,用之正则正,用之邪才算邪啊。”
“我没介怀。我知道自己这属于野路子,比不得大门大户的正统传承。看来,天师道在老天师的带领下,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我有一个儿子,叫张子凡。”
“令郎何在?”
“他死了。”
“请节哀。”
门外的侯卿拍了拍张玄陵的肩膀,他伸手指了指岐王殿里面的萤勾,一脸认真说道:“看到没,就那个小碎娃,她的一江风吹的很不错。如果需要办事,我可以帮你问问。自家人,不收钱。”
“不用了……”
“没事。回头让她跟你也切磋切磋,她练的功法更邪性,让张天师教育教育她也是好的,免得一天到晚在那吹自己快到什么中罡位,我师父忽悠她两句,还在那一天天的傻乐。”
“这个……也不用了!”
张玄陵大老远就看到了岐王殿里的萤勾,他大老远的就看不透,侯卿随口几句描述,就让他想到了当初的慧觉。
教育她?算了吧。
老道还想多活几年,看新出生的孩子长大成人呢。
张玄陵已经快从丧子之痛的悲伤中走出来了。
沈风让不良人给他送来的药,还是很管用的。
他和许幻的身体又没什么问题,为了天师府和道家的未来,是时候再生一个了。
毕竟沈风说过,下一个会更好。
至于张子凡的死,张玄陵虽然有些怀疑,但最后他还是算在了朱友文的身上。
这大争之世,怎一个乱字了得?
连袁天罡都死了,难得胡涂啊!
真要跟袁天罡算账?算不清的。
而这一趟的娆疆之旅,沈风很早之前就跟他说过,现在也是时候,去为未来大唐的国教,尽一份力了。
岐王殿里,门外的话也很清晰的传了进去,侯卿那说自己小碎娃的话,让萤勾的嘴角都在抽搐。
果然都没有一个让人省心滴!
隔着遥远空荡的大殿,她的声音响在了他的耳边。
“弟。”
“嗯?”
“再不走,恁死你。”
“呵!”
好洒脱的一声轻笑。
他把她笑的额头都爆起了青筋。
蚩梦一看这架势,赶紧一把拉着即将红温的萤勾,顺便还招呼门外的瓜皮徒弟。
“走走走!侯卿你闭嘴!”
“好的师父。”
一场好好的告别,她跟石瑶姐姐还没说几句话呢,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蚩梦感觉多少有点丧。
小哥哥给她找的帮手,除了那个天师老爷爷,就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
蚩梦把这对问题姐弟,一手拉一个的分开,就像拉小孩一样的拉着走向远方。
但在她的身后,却传来了石瑶的声音。
“蚩梦!”
蚩梦随着声音回头,下一刻,她就看见一个包着东西的绢纸轻轻的飞向了她。
“你的小哥哥让我把这个给你。记得拿好,也要记得他说过的话,但有问题,去十二峒。”
蚩梦双手拉着小孩,没手去接,侯卿贴心的替师父分忧,抬手刚抓住东西,萤勾就出现在他的身边,好奇地看向他的手掌。
“这撒?”
侯卿用仅有的单手将绢纸打开,里面的东西自然掉落,被萤勾仅有的单手瞬间接住。
那是一个精致的玉牌。
“不良人。”
蚩梦念出玉牌上的字,她浅笑嫣然看着石瑶:“谢谢姐姐。你也要好好的呀。”
“嗯。”
蚩梦再回头间。
她却发现,自己回家和出走时完全不同,她的身边,已经多了很多的人。
侯卿不在乎什么牌子,他在乎的是,自己手上那绢纸里的字。
“天马当空,否极见泰。”
“凤凤淼淼,木冓大赖。”
“神京王气满东南,”
“祸水汪洋把策干。”
“一木会支二八月,”
“临行马色半平安。”
“乙酉?推背二十二?”
侯卿看着字轻声呢喃,作为沈风唯一的徒弟,沈风虽然没有多少时间教他,但藏兵谷里的典籍可没少给他看。
侯卿这半个徒弟倒是学的还挺合格。
这时,蚩梦也发现了侯卿手上的字,她看了一眼,没看懂。
学渣只好弱弱的请教自己的徒弟:“小哥哥,说了啥?”
侯卿便一脸尊敬的给师父解惑:“师父说,问题不大!”
懂了!
蚩梦满意的点了点头,早这么说不就完了嘛!
小哥哥真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