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希紫说完少年的名字,本以为霍郎宽会生气,或者很紧张。
结果,他笑了。
“如果说陆青生,倒也合理,”霍郎宽笑了笑,“他那张脸的确还能看。”
“你一点也不紧张?”文希紫气得拍他,“你的女儿即将要出现早熟问题了!”
“这事一巴掌拍不响,陆青生完完全全把她当小孩,”霍郎宽耸了耸肩,眉宇之间都是自信,“谁的成长不需要一点挫折?霍妮的成长不会一帆风顺。”
“可是,万一……”文希紫想到原书中霍妮的结局,忍不住捏了一把汗。
“你不也没看到她把红绳送出去吗?不要先入为主了。”霍郎宽搂她入怀,“你知道吗?今晚,你对他说以后会娶最辣的女人。”
“那是鼓励小陆的话。”
霍郎宽低沉的笑从胸腔震动而出,“你没看到,他的眼神黯淡,像是没吃到糖的孩子。”
“人家都和你保证了,”文希紫嗔怪地蹭着他高挺的鼻梁,“把你当兄弟,不图朋友妻。”
“他保证不保证我无所谓,”霍郎宽的手放在她心口处,“我知道,你也看不上他。”
文希紫愿意跟随的男人,一定是强大而自洽的。
而不是一个需要安慰的弟弟。
换句话说,即使文希紫现在单身,也不会喜欢陆青生。
这个事实,对于陆青生应该很残酷。
“你说得倒是自信,那晚我拿了他的红糖馅饼,你不照样吃醋?”
霍郎宽挑眉,“不是吃醋,他碰到你手了。”
“不小心的!”文希紫无语。
“不小心的话,我也会生气。”霍郎宽放在她心口的手用了点力,逼她发出些许呻吟。
文希紫一下子便无力地瘫在他身上。
“一碰就软,我喜欢。”霍郎宽勾唇。
“还没……洗澡。”文希紫拍他胡作非为的手。
“那就一起。”霍郎宽轻轻松松打横抱起她,往浴室去。
窗外的夜风吹啊吹,也吹到黄湖村的另一端。
陆青生和老张头吃完饭,没有立刻回大棚,坐在空无一人的田埂吹风。
更主要的是,陆青生似乎在发酒疯。
老张头也不敢立刻让他回去,怕吵醒工友了。
“舅舅,我今天好开心啊!”陆青生手里举着玻璃瓶,对着空荡荡的山谷喊道。
“从没人给我过生日,这是头一遭!”陆青生往后一躺,身后是村民割完堆在一起的稻草。
他看着天上的月亮,嘴巴似乎还有刚刚吃过的奶油味道。
“你小声点,大家都睡了!”老张头跑过来捂住他的嘴。
陆青生拍掉舅舅的手,又大声喊了起来,“我开心,开心也不能说吗?开心就要喊出来!”
“我,陆青生,今天好开心。”嘴角是笑,眼里却是苦涩。
喊完他侧过身子,喊声戛然而至。
整个人蜷缩着,躺在干燥粗糙的稻草堆上。
老张头叹了一口气,看着十八岁外甥微微颤动的肩膀。
“过生日可不能哭啊,要开心。”老张头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不自觉地摇头。
“我是个粗人,说不出道理,就是心疼你,小小年纪,怎么遇到喜欢的姑娘,偏偏已经……”老张头也说不下去了,无声唏嘘。
好几次,他都在夜里听到陆青生在梦里喊她的名字。
每次他都吓得一身冷汗,生怕其他工友听到。
“舅舅,怎么忘掉一个人?”陆青生想着今晚的蛋糕,还有她的话。
她说,要他以后娶最辣的女人。
可哪个女人,能有他第一次见她的惊艳呢?
如果她不要请我吃蛋糕,不要对我笑,我可以一直待在阴暗潮湿的角落。
最可怕的是,光线照进我自卑的心,然后消失了。
好难受,难受得心脏像被针扎了……
如果没有宽哥,他一定会冲,用尽手段,骗她或者感动她,怎么都好,只要得到她!
但中间有一个宽哥。
宽哥明知道他的心思,却把他当成一个弟弟,不和他计较,带他去医院,请他过生日。
陆青生心里很清楚,这也是霍郎宽的的自信。
霍郎宽一点也不畏惧他的存在,笃定他不是个威胁,所以才让他进家门吃饭。
他过了一个难忘的生日,也深刻地感觉到她和霍郎宽之间融洽的磁场,一个谁也插不进去的磁场。
或许,他们现在就在恩爱,赤裸相对,最隐秘的欲望也能和对方分享,是真正的身心一致的夫妻。
陆青生看着黑压压的天空,想着一些画面,喘不过气来。
他只是一个小丑,理智和感觉在打架的小丑。
“我也不知道,我和你舅妈在一起就是相亲,哪里有这么复杂。”老张头想得头疼。
“你就换个人喜欢吧,别折磨自己了。”老张头拍了拍他单薄的肩膀。
“嗯,好,我们回去吧,舅舅。”
陆青生沉默了好一阵,缓缓从稻草堆上爬了起来,
“你不能再在施工队待了,”老张头严肃地看着他,“你做梦都在喊人家名字,迟早会出事的,为了整个施工队,我只能让你退出。”
“好,我也不想待了。”陆青生苍凉苦涩一笑。
反正他已情难自处,不知道摆正自己的位置,离开施工队对谁都好。
这个生日,丢了工作,丢了魂,同时夹杂饭桌上的快乐。
就像是藏了针,一口下去,甜蜜而刺痛。
关于陆青生离职的消息,文希紫三天后才知道。
这三天里,她每天都会和温富海转一圈工地,不过没刻意找寻陆青生的身影,只当他刚好不在。
直到这天,文希紫提了一袋盐,准备去看望柳阿婆。
经过兰婶的猪圈,陆青生正用铲子铲着水泥,给兰婶的猪圈砌墙。
见文希紫经过,他只看了一眼,没打招呼,低下头继续捣鼓水泥和砖头。
“小陆,你怎么在这?”文希紫疑惑,吐口而出。
兰婶满意地看着陆青生忙碌的身影,“害,这小陆说不喜欢施工队工作,最近这几天,一直在村子里给大家修猪圈羊圈、搭灶台。”
文希紫点了点头,也不敢打扰他干活,“原来如此,你怎么舒服怎么来,你先忙,我走啦。”
说完这句话径直离开。
陆青生借着擦汗的动作,偷看她婀娜的背影。
原来他们不过点头之交,遇见也只是一两句的寒暄。意识到这一点后,烈日当空,他近乎晕眩。
文希紫再次见到陆青生,是在村子的棋牌桌。
“我艹,”少年正在赌桌上爆粗甩牌,“又输了!”
他眼底有青影,眼睛有血丝,压根没发现文希紫经过。
“小陆,你还继续赌?再输下去,你出黄湖村就只剩下内裤了。”桌上的牌友笑出声。
“怎么会这样?”文希紫看着眼前的一幕喃喃自语,连退两步,内心震撼而恐惧。
一切都没有改变,事情像原书一样发展:陆青生烂赌,后来会拐骗霍妮,最后将她卖进妓院。
她的呼吸逐渐加促,一阵眩晕涌上太阳穴。
明明前两天过生日,陆青生还是阳光少年,积极向上,为何一下子就颓靡下去了?
一时间,她不知道自己在担心霍妮的安全,还是在心痛一个少年的自我堕落。
血液急速奔走,恐惧和心痛涌上心头,冲掉她的理智,她不由得脱口而出,“陆青生,你疯了!”
陆青生脸上的烦躁一僵,并未回头,继续招呼其他三个人,“洗牌洗牌,再来一局!”
其他三人都是本地村民,对有本事的文希紫很尊敬,也亲眼看过她打棺材锋,这时候看到文希紫脸色不好,手上不怎么敢动。
“怕个鸟!”陆青生自己拿起牌开始洗,嘴里直刺刺,“我们打牌碍着谁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文希紫听不下去了,豁然伸手,抽走他手里的牌,往桌上一砸,“你才十八岁,染上这种恶习做什么?”
文希紫看得出来,村民们集体出老千,骗陆青生的钱。
“你这个蠢货,玩得过人家老油条吗?就在这玩!”文希紫真是被他蠢哭了,说着就拧他耳朵,“都是你的血汗钱,你知不知道?”
文希紫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拧他耳朵,大概上辈子也是这么对自己两个弟弟的。
“你够了没有?”低头沉默的陆青生猛地站起来,拍掉她的手。
清瘦的少年比她高了半个头,正俯视她。
文希紫终于看清他的眼睛了,他双眼通红,神色隐忍。
“你是我的谁?文希紫!轮得到你管我吗?”陆青生近乎失控地吼出声,一手掀翻了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