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战,城下倒下大片尸体,孔玄不由感叹生命脆弱,一箭可能就带走一个铁憨憨。
还好都是穿着铠甲的,要不然死伤的还更多。
战损统计出来有些出乎意料,袁军尸体有两千多具,收获战马一百匹,武器铠甲两千多套,箭矢无数,守军损伤为零,受轻伤倒是不少。
袁谭佩剑被呈到孔玄面前,孔玄拔出长剑,一剑砍在破损的铠甲上,铠甲一分为二。
“好剑,袁谭真是个送财童子!”
吕玲绮看着这个贪财的舅舅,心思复杂。
她跟父亲打过不少仗,可从来都是双方损伤严重,哪有这样打仗,打完只有人受轻伤的。或许是自己当初看错了,舅舅其实早就预料到一切!
袁谭大军退了,孔玄的话让袁谭很受伤,他决定回去舔舐好伤口再战。
他们所有物资都存在乐安,如今拿不下,别说攻城器械,连箭矢、粮草都缺,还如何战?
辛评是建议继续围城,等筹备到足够物资再战的,可袁谭不愿意,他不想留在这里。
“他们就在乐安,他们无处可去,想打随时都能打!”
辛评劝道:“可是,我们一旦退走,田楷军就会入城,到时候我们想拿下乐安更加困难。”
袁谭根本不听劝:“区区一个乐安,就算多几万人又如何,只要有足够的攻城器械,我能把整个城给平掉!”
话是没错,可许多事情是会出现意外的。
郭图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辛评也不想再多说。
田楷跟辛评猜想的一样,袁谭刚退,就急不可耐进城,他想知道城内有多少粮草。
孔玄把早准备好的账本扔给他,粮草足够几万人吃两年,其他物资也都不少,他还在呆愣中,孔玄却转身离去,他想去找那些被看守的家主谈心,一场大战让他们受惊了。
孔玄离开前还是给田楷提一嘴:“该让百姓耕种了,今年反正粮食够我们吃,税就免了吧,田大人应该明白,再多的粮食也会坐吃山空,只有百姓有粮吃,我们才不会饿着。我主刘备仁德无双,可不能把百姓当猪狗。”
田楷呆愣着笑笑:“知道。”
孔玄看到田楷那呆傻样才反应过来尴尬一笑:“说多了,顺嘴,别见怪,哈哈!”
田楷认真给孔玄行一礼:“有劳公子了,多谢!不过,公子这样喊,刘备可出名了。”
可不是,“我主刘备仁德无双”的口号传播的速度,超出所有人想象。
没几天就闹得天下皆知,特别是骂袁谭那段,越传越邪乎。
开始是说刘备与属下情同兄弟,同吃同住,越到后来,传出刘备为受伤的兄弟吸脓疗伤,亲自抱伤员去拉粑粑,还用手袖给伤员擦屁股。
再后来,都说刘备亲自脱下自己小红裤裤给士兵穿,现在他裤裆整天都在晃荡着。
明眼人都知道那不是刘备,可天下蠢人居多,又有多少人看得明白。
“嫁人就嫁刘玄德,当兵要跟刘皇叔”的谚语在天下风靡一时。
而袁谭成为反面教材,近十万大军被两三万兵力打得狼狈逃窜,无数物资落入敌手,手下大军差点哗变。
而导致这一结果,只因他叫手下将士为贱民,数次出言威胁要杀他们全家!
袁绍听到消息,一脚踹飞面前的台子,地上散落各种珍贵古玩碎片。
“逆子!我怎么会生出这么个混蛋玩意,我当初就该把他射墙上!”
袁绍犹如狂暴的野兽,抑制不住的咆哮。他不是因为袁谭叫手下将士为贱民,更不是因为他出言威胁他们而愤怒。
只要老袁家不倒,无论叫什么,如何威胁,袁家都会人才济济。
让他怒意难平的是,袁谭竟然用数万人的生命,来成全刘大耳的贤名,这个织席贩履之辈,曾数次想要挤入他们的圈子,他鸟都不带鸟他,如今却被袁谭给成全了。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他竟然因为袁谭被骂了,而且还无法反驳。听到消息他第一反应是先把袁术那个脑子有坑的傻批拉来暴揍一顿,再把袁谭塞回轮回路上。
逆子啊!
“主公,大公子既然打不过田楷,不如叫他回来,再派个公子去统领青州军务?”审配适时提出自己意见。
袁绍稍微犹豫就点头:“你觉得派老二去好还是老三去好?”
审配知道袁绍更喜欢袁尚,他自己也觉得袁尚比两个哥哥顺眼,于是就建议道:“不如让三公子去,三公子年少有为,缺的只是一展才华的机会。”
袁绍点点头:“我正有此意,尚儿确实该出去锻炼锻炼了。”
田丰站起来反对:“主公,不可!说实话,主公三个儿子也就那样,谁也不比谁高明多少,大公子打不过,二公子和三公子也一样没辙。大公子与田楷征战不少时日,至少他熟知敌人情况,临阵换帅只会输得更快更彻底。”
沮授也拱手行礼:“主公,此时确实不适合换帅,先不谈三个公子谁能力更强,就说临时换帅,需要熟悉手下将士,需要熟悉地理环境等等,这要不少时间。田楷常年征战并不是不知兵之人,容易趁这个空档,占据更多领地,到时候想要重新打回来就更不容易了。此时,大公子能一举拿下乐安最好,拿不下也无妨,让他守住其余郡城,田楷占据区区一个乐安,成不了什么气候,等我们彻底消灭公孙瓒,取青州不过是探囊取物。”
说得都好有道理,该听谁的呢?
算了,两人反对换袁谭,二比一赢了,那就先让袁谭待在青州吧。
“那就这样吧,让人去告诉这逆子,还出乱子劳资砍他头!”
“诺!”
长安。
曹操刚弄死李傕、郭汜,为表示忠义,亲送两个女儿去给小皇帝暖床。
谁知青州却传来“我主刘备仁德无双”的消息,曹操气得想大骂。
“奉孝,你说我拼死拼活救陛下于水深火热中,还把女儿送去给陛下暖床,为啥刘大耳什么也没干,名声却比我还大呢?该不会刘大耳真出兵支援田楷了吧?这有点像刘大耳的行事作风啊,他以前可是什么事都要去凑下热闹的。”
郭嘉轻饮口“龙井茶”淡淡开口:“不可能是刘大耳,这是我那个兄弟弄出来的。刘大耳当年出身不好,能跟人说的除了那个连他自己都不信的皇族血脉,别的什么他都说不出口,所以,他太需要别人认同了,什么事都去凑下热闹,就是想刷存在感啊。他逢人都说我乃中山郡王之后,就是想告诉别人他还是有一小丢丢身份的。”
“该凑的热闹也凑得差不多了,他也有点小贤名,终于骗过陶谦获得徐州,好不容易有点家底,他是不会去支援田楷的,公孙瓒完蛋,田楷注定也不长久。”
曹操大黑脸上看不出喜怒:“奉孝,你说孔融家那小子是不是真傻,他自己打赢袁谭,打出自己的名号不好吗,凭什么要为刘大耳扬名?”
郭嘉轻笑:“主公,你是不了解我那兄弟,他与刘大耳相反,刘大耳巴不得把所有好名声都往自己身上揽,可我那兄弟他巴不得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他打出刘大耳的招牌,其实是想嫁祸给刘大耳,我可是听说他在乐安抢不少大家族的财产,他怕遭人记恨,害怕袁绍针对他。谁知道这样一来,反而把刘大耳推上神坛。刘大耳这下名声彻底打响了,我在我们领地还曾听到不少言语,都是在夸赞刘大耳仁德。主公,如今长安已经拿下,不想刘大耳将来成为劲敌,接下来得征伐徐州了。”
曹操稍一迟疑还是开口问:“奉孝,孔融家那小子会成为我们劲敌么?你说他怕死,他为何还要支援田楷?”
郭嘉理所当然道:“就因为怕死才支援田楷啊,主公想,袁谭打败田楷,下一个目标是谁?只能是北海,他要不支援田楷,就得直接面对袁绍。”
“说句主公不爱听的话,我那兄弟,但凡他有那么一点点争霸之心,我都不会离开他。他曾说过,让北方成为我们的牧马地,让海外蛮人成为我们的矿工,说得豪气干云,我都差点信了,可是,我从他眼底看到畏惧,他实际上只是想苟活着!他不傻,这天下大势他看得比我还清楚,可是,他没有勇气去做这一切,或者说事情没有逼到必须去面对,他不会主动去挑战。”
曹操颇有深意的看郭嘉:“奉孝,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们要统一天下,他不得不与我们为敌呢?”
郭嘉深深给曹操行一礼,这是郭嘉跟随曹操以来第一次如此认真行礼。
“主公,我曾答应他,等我辅佐主公一统天下,再亲自去接他,我欠他一个情,我不想违背誓言!他也曾无意中说过,等天下局势明朗,谁能一统天下,他就带一帮兄弟一起投降。如果真到主公说的那一天,请让我先从中周旋。假如我已经尽力依旧还是敌人,那么,就让我们兄弟在战场上一决雌雄如何?”
曹操爽朗一笑:“哈哈,好,奉孝果然重情重义,这事言之过早,以后咱们再讨论,现在最紧急之事是把都城迁到许昌。”
徐州。
刘备刚听到消息,就知道他又无故躺枪了,该死的小子,奸猾狡诈!
他什么时候用嘴吸脓了?
他什么时候裤裆晃荡着了?
他什么时候用手袖去擦屁屁了?
想想都觉得恶心!
刘备决定召集全城百姓告诉他们这是谣言,他想说不是我,我没有!
刘备是个想到就做的人,他马上安排下去,很快全城百姓全涌到府衙四周,人群比预想的多太多。
刘备无处落脚,只好让人搬来长梯,他爬上府衙屋顶,关羽、张飞跟随左右。
“刘大人仁德无双!”
“刘大人仁德无双!”
……
还没来得及开口澄清谣言,无数人异口同声就先喊起来,声音震得屋顶接连晃动。
刘备沉默了。
他刘备虚伪半生,骗取无数名声,可什么时候声望这么高过?
算了,吸就吸吧,晃荡就晃荡吧,擦就擦吧,不就是恶心点吗?与民心相比,恶心算得了什么?
关羽丹凤眼微眯:“兄长,某去砍那小子狗头!”
张飞瞪着铜铃大的眼珠:“大哥,孔贤侄实在太不像话了,俺去骂死他!”
刘备摆摆手:“三弟啊,你想什么为兄还不清楚吗?你是想去找他要酒吧!糜竺上次带回来那么多酒给你,你喝完了吗?现在那些世家不再限制出售粮食给北海,酒价又回落了,想喝酒为兄拿钱给你去买,你哪也别去!”
张飞气愤不已:“哼,那些世家真不是东西,要不是看到糜家拿粮食换酒赚到大笔钱财,他们哪里肯放开控制,酒价也不会回落,现在他们都抢着拿粮食去换酒,真不是东西!大哥,你就让俺去一趟吧,买酒哪有别人送的香,大哥,俺主要是想去骂他为哥哥出气!太不像话了!”
刘备轻笑:“二弟,三弟啊,你们也别生气了,孔贤侄其实是挺好的一个人,不是吗?”
关羽看着府衙外密密麻麻的民众若有所思。
张飞却甚是不解:“哥哥,你不生气了?真搞不懂你,生气也是你,不生气也是你!”
刘备没理会这个大黑脸,他对府衙外微微一笑:“父老乡亲们,感谢你们看得起我刘备,我刘备有你们幸甚!我刘备飘零半生,深知百姓之苦,我恨不能以身替之,奈何刘备能力有限,未能尽早除贼,光复汉室荣光,刘备每每思及此事都寝食难安夜不能寐!刘备能做的,就是把父老乡亲当成亲人,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刘备足足讲一个多时辰,他自己衣衫被泪水全部淋湿,无数百姓衣衫也被泪水淋湿,百姓终于依依不舍离开。
关羽站在一旁一如既往的高冷。
张飞听得哈欠连连。
而此时的始作俑者,则在盘点各家主送来的物资,他让人做两本账本,一本是给田楷的,一本是自己留着的。
安排守城?
那是陆逊和田楷的事,他又不是主帅,关心那些事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