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元年(196年),六月。
纪灵大军把沛县围得水泄不通,城外密密麻麻的云梯横七竖八摆放着,纪灵已经做好攻城准备,城内那些好事者再也没心思讨论刘大人鸟儿是否还在晃荡。
所谓倾巢之下焉有完卵,战争一爆发,谁的小命都有可能弄丢,此时,谁也无法再淡定。
一直以来都表现得云淡风轻、镇定自若的刘备,此刻内心却也慌乱得一批。他在县衙内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急地来回踱步,心中不停地默默祈祷着:“三姓家奴啊,你可快点来吧!”实际上,他心里很清楚吕布这个人靠不住,但人嘛,总是要给自己留一丝希望的。
沛县城墙低矮破旧,本就难以抵御外敌入侵。而且他和吕布都心知肚明这座小城根本守不住,所以他们从未想过要去修缮城墙。毕竟就算城墙再坚固,面对敌人的围攻也是无济于事。
要是城墙坚固,纪灵区区十万大军,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可是,沛县的城墙实在是徒有其表,纪灵配备云梯已经算豪华阵容了!
真的很不想打啊!
好不容易才积攒下来这么一点家业,他是真舍不得拿去拼。占据徐州三年,也只有糜家死心塌地跟随他,陈氏父子与其他世家一样,转脸就不认人了。
靠人终究是下下策,只有自己强大才是真的!
他既没有钱财又缺乏粮草,若是这次把仅有的家底全部耗尽,那么下一次该去坑谁呢?
越想,刘备心底越焦急、迷茫。
“大哥,你就别晃了,俺眼睛都被你晃晕了,你就说句话,打还是不打吧!俺早就告诉你,三姓家奴不可靠,你非不听!”
刘备脚步一顿,“二弟、三弟,你们先下去整顿人马,没有我的命令,不可轻举妄动,让我再想想。”
关羽一手提刀一手抚长髯,“兄长,要不还是直接开干吧,吕布看来是不会来救援了,先下手才能掌握主动。”
刘备稍一沉吟,“二弟,再等等,时间也刚过去三天,也许温侯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是啊,也才过去三天,可是这三天,简直度日如年,不是突然想起,他都以为过了很久。
张飞见刘备还在犹豫,气得一跺脚,转头便走。关羽连忙拉住他,“三弟,勿要冲动!一切听兄长安排。”
刘备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们先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待二人走后,刘备坐立难安。如今形势紧迫,若吕布不来援救,必定是鱼死网破的结局。
可若主动出击,城中兵力不足,那些世家会不会搞事还不说,打完过后呢,能去哪里?
到底该如何抉择?他揉了揉眉心,陷入苦思冥想。
城外。
“弟兄们,架起云梯准备攻城,不灭大耳贼誓不回家!”纪灵发出军令。
“灭掉大耳贼,灭掉大耳贼!”
在衰败、到处是破洞的城墙下,纪灵军整齐地列阵,云梯紧急向城墙靠近。
战鼓雷鸣,呐喊声震耳欲聋,箭雨如蝗般飞向城垛。守城士兵则拼命射箭、投石,向城墙下倾倒热油。
战争才进行几息时间,城墙上、城墙下就倒下大片尸体。
纪灵目光扫向战场,看见一个个跟随在自己身边的兄弟倒下,他心如刀割!
可是,为了主公的荣耀,他咬咬牙,“兄弟们,杀啊!第一个登上城墙者赏千金,拿下大耳贼者封万户侯!”
纪灵正想亲自带头攻城,一个士兵手里拿着一支箭跑过来。
“将军,城墙上射下一封书信。”
书信?
纪灵满脑子疑问,这大耳贼是搞什么飞机,战斗刚开始就射下书信,有什么话不能光明正大的说吗?
还是城内有内奸?
纪灵从士兵手中接过箭矢,只见箭矢上确实绑着布帛,隐隐约约有墨迹渗透出布帛外,看来确实是书信无疑了。
他迅速打开布帛,只见上面写着寥寥数字:“我知纪将军实力强大,我不是对手,咱们罢战吧,我投降!只是我两位兄弟性格暴躁,请容我开解数日。”
这……
这就投降了?
大耳贼果然不要脸至极!
纪灵对刘备鄙视不已,还大汉皇叔呢,简直丢脸!
只是,罢了,纪灵也不想兄弟们白白牺牲,投降就投降吧,留给主公去处置也是不错的。
刚才短暂的交战,双方都损失不小,关羽和张飞都没还出战呢,要是他们一起出手,己方损失岂不更大。
既然达到目的,想来主公也是满意的,这正好体现主公军威所至,万敌臣服嘛。
“兄弟们,撤退,全体回营!”
所有将士皆感困惑不已,今天没下雨啊,纪将军为何脑子进水?
而城内的关羽和张飞亦是一头雾水,不知纪灵此番究竟意欲何为。
正当二人听闻城外传来阵阵喊杀之声,心急如焚地欲向刘备请缨出战之时,却见纪灵率领军队竟然开始撤退。两人面面相觑,实在摸不着头脑,难道这场战斗仅仅只是一场闹剧不成?
此刻的战场之上,烟尘弥漫,喊杀声逐渐远去。关羽和张飞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纪灵远去的身影。他们原本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下来,但心中的疑惑却愈发深重。
“大哥,这纪灵莫不是耍我们玩吧?”张飞性子急,首先开口问道。
刘备眉头微皱,凝视着远方,若有所思地说:“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纪灵此人向来狡诈多端,此举定有深意。”
关羽轻抚长须,沉声道:“无论如何,我们需加强防备,以防他再次来袭。”
刘备微微点头,表示赞同。于是,城中守军迅速忙碌起来,加强城防,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变故。
而另一边,纪灵率部撤回营地后,面对一脸疑惑的手下,他淡淡笑道:“大家都感到疑惑吧?其实是刘备射下书信要投降,投降也好,省得兄弟们白白牺牲。”
“将军,大耳贼有诈,既然要投降,何必偷偷摸摸,必然是在拖延时间!”
纪灵摆摆手:“也许是真的,大耳贼投降不是家常便饭吗,前不久吕布刚抄他家,他转脸就投降了。再说,就算他有诈又如何,我们大军把沛县团团围住,他插翅难飞!”
“可是,将军,既然投降为何不光明正大说出来?”
“他说关羽、张飞性格暴躁,需要时间去开解,这是他射下的书信,你们都看看,有没有诈,暂缓三两日攻城也无妨。诸位这几日也不可懈怠,谨防他们突围,关羽、张飞都是武艺高强之辈,别一个疏忽吃了亏。”
“诺!”
众将原本还想提醒纪灵,可看他一切似乎都早有防备,也不再开口。
时间转瞬而过,转眼就是三天,城内似乎一直在忙碌着,但是,投降的事情一点进展都没有。
纪灵实在不想等了,他派人向城内喊话,等来的却是张飞站在城墙上大骂:“纪灵你个手下败将,俺大哥岂会投降你?有种出来跟俺单挑,俺捅你百八十个窟窿!”
“啊……!”
张飞骂完张口大吼,城外大片军士蒙住耳朵痛苦倒地,张飞站在城墙上哈哈大笑。
纪灵被张飞气了个半死,这屠夫实在是欺人太甚,功夫高又如何,战场不是比武!
“兄弟们,准备攻城,今天不攻下沛县誓不罢休!”
“诺!”
哒哒哒……
纪灵军刚架起云梯,远处,大队人马朝沛县疾驰而来。
一抹红影逐渐靠近,领头的是赤兔马,赤兔马上吕布扛着方天画戟。
“纪兄弟啊?你这是在干嘛呢?刘玄德可是我的好兄弟,你这是要攻打他城池吗?”
纪灵额头冒出冷汗,这三姓家奴怎么来了?
正想不管不顾,继续下令攻城,可赤兔马已经离他只有几百步,在这样的距离下,三姓家奴想要他命,他逃都逃不掉。
他自己死了事小,可这十万大军可不能损失啊。主将一死,军心必然大乱,那不是任人宰杀吗?再说吕布带来多少兵,谁也不知道。
无奈,他只能转过身尴尬的问:“温侯,你怎么也来了?”
“纪兄弟啊,你都打我的好兄弟了,我能不来么?”吕布哈哈大笑,转头又对城内大喊,“刘老弟,我吕布来了,出城来一见吧。”
城内的刘备三兄弟正商议着该主动出击还是倚城而守,结果吕布的声音传了进来,刘备面带笑容,“终于等来了,走,咱们出城见见温侯!”
张飞低声嘟囔,“这三姓家奴竟然真的来了!”
刘备转身瞪他一眼,“三弟,记住你说过的话!”
张飞嘿嘿一笑,“哥哥,俺说话算话,说不骂就不骂!”
他心里却在想,不能当面骂,我在背后骂,在心里骂总没问题吧?
刘备不理会张飞的小心思,率先走向城门,口里还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温侯,你总算是来了,我们三兄弟这就出城!”
不多时,刘备三兄弟出现在城门外,吕布二话不说,拉着纪灵的手就走向刘备三兄弟。纪灵有心挣扎,可实在是不敢。
吕布不等大家靠近就先开口:“诸位,我吕布向来不喜欢打打杀杀的,我就喜欢给人当和事佬,今天在这里,我给你们说和说和吧!大家都是好兄弟,我帮谁也不好,我们交给天意如何?”
双方都一脸懵逼的看着吕布,不知他在弄什么玄虚。
吕布把方天画戟递给身边亲兵,让他拿到远处插在地上,亲兵扛着大戟,走到一百五十步的位置,直接插在地上。
吕布指着方天画戟说道:“大家都是好兄弟,我是不想让你们打来打去的,可是,我说估计你们也不愿意听,那我们就让天意来决断。我对我的大戟把,射出一箭,如果射中,你们双方就握手言和,要是谁违背,我定与另一方共同对付他!如果我没射中,你们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我不加干涉。”
纪灵看着一百五十步外的方天画戟,心里暗自嘀咕,“你特么演戏能不能专业点么?这点距离,普通人肯定是射不中的,可你三姓家奴还不是想射哪里射哪里!”
纪灵急忙阻止道,“温侯,感谢你的好意啊,真的非常感谢,可是,刘皇叔已经写信要投降我主公了,我看这天意咱们就不必看了吧?”
吕布一瞪眼,“还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温侯,千真万确,书信还在这里呢!”纪灵急忙从怀中掏出书信递给吕布。
刘备脸上笑意盈盈,“纪将军肯定是搞错了,我刘备从来没写过什么投降信,我刘备自问人品过硬,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如果纪将军还不信,那我发个毒誓,要是我刘备写过投降信,让我大汉皇室日日衰败!”
吕布看也不看纪灵递出的书信,“刘老弟的话我是信的,他都立这么毒的毒誓了,我们还怀疑他是真不应该!”
“纪灵,你是想出来练练吗,你敢怀疑俺哥哥人品!”张飞环眼大睁。
纪灵内心“呸”了无数次,就大耳贼还谈人品,简直都侮辱这两个字,可自己是真打不过啊,现在不仅打不过吕布,还打不过关羽、张飞,如之奈何!
吕布不理会双方如何想,直接取出大弓,对着方天画戟就射过去,“嗖”一箭正射在大戟把上,这一箭没用内力全凭技巧,确实是箭法无双!
“哈哈,果然是天意如此啊,上天都不想你们两家打来打去,你们就握手言和吧,如何?”
刘备满面春风,“既然天意如此,刘备定当遵从,感谢上天,感谢温侯!”
吕布转头看纪灵,“纪兄弟,你不会对天意不满吧?”
纪灵一万头马跑过,尼玛的天意,我这该如何跟主公交代?!
可能打么?
不能!
打不过!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有,既然天意如此,那我纪灵也没什么意见,我这就带兵退回寿春。”
刘备拱拱手,“纪将军,难得来一次,咱们把酒言欢再回!”
“不了,不了,我还得回去跟主公汇报。”纪灵蹑手蹑脚慢慢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