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是信她，只是……”
    白千尘话没说完，南宫长泽就已开口，“觉得自己能为她做的太少？”
    “是。”
    “以神游期修为，将万界星河图捅破，打断时间回溯，已是难能可贵，做的很好。”
    “不够。”白千尘摇头。
    半空中的阵法犹如水面一样愈合。
    他眼底的暗淡愈发浓郁，传音入密道：“大师兄，好像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灵儿她变了很多。”
    “以前，她对任何人皆心有防备。”
    “而现在，她竟理解我，懂得身为掌管修真界刑罚之人的责任。”
    正是这样，他的心，才痛得厉害。
    也庆幸。
    庆幸蓝灵儿以往经历过万般不公的对待，仍保持本心，不曾走上迷途。
    江柔问出那些话，以及蓝灵儿的回答。
    让他不自觉假设自己对最爱的人下杀手，却发现，仅是想一想，胸口便又闷又疼。
    “噗……”
    一口鲜血喷溅而出。
    耳边响起南宫长泽惊呼声，“阿寂，快来救人！”
    他努力睁开双眼，紧紧盯着云端之上，手执裂神鞭的某人。
    灵台内，忽传来少女空灵柔软的嗓音。
    是蓝灵儿未曾伪装的声线。
    “好好睡一觉，等我回来。”
    “好。”白千尘回一个字，晕了。
    慕云寂头一次看自家大师兄好像天塌了的表情。
    当他手指扣上少女脉搏时，眉头紧皱，“伤的这么重？”
    “嗯。”南宫长泽颔首。
    “五脏六腑全部碎裂，丹田也损伤严重，都怪我没及时发现，险些错过救治时间。”
    他满眼歉疚，“七师弟，你带他去下方诛魔台，我在此接应。”
    “好。”
    慕云寂前脚带白千尘飞离。
    后脚就有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刺入耳膜。
    南宫长泽回眸，就见江柔已被裂神鞭抽飞出去，重重撞在阵法壁垒上。
    滚滚云层遮掩她身形。
    可那宛如血雨的殷红一滴滴坠地，已暴露她狼狈的现状。
    不过，他不敢掉以轻心。
    能在裂神鞭下忍受好几招而不死，足以说明江柔不凡。
    天上。
    蓝灵儿对此并不意外。
    毕竟这是女主，太容易死，才是最奇怪之事。
    朱雀钻入她眉心。
    原本淡若琉璃的凤眸闪过道道红光。
    只见对面少女头顶气运值不停往下掉，契约中，传来朱雀冷哼声，“主人，她伤的越重，气运掉得越多。”
    “等气运全被主人吸取，就是江柔散魂之时。”
    “人死为鬼，鬼死为聻，到那时，她再投胎，连人都做不成了。”
    闻言，蓝灵儿眼底未起半点涟漪，冷漠回道：“那也是她罪有应得，被她害死的人，哪一个，不是魂飞魄散？”
    她手中长鞭一扬，再次向前方挥去。
    “啊！”
    江柔衣裙已被鲜血染红。
    每一鞭下来，都是剥皮抽骨之痛。
    那痛直击灵魂，让她忍不住浑身发颤。
    她趴在阵法屏障上，倔强抬起头，目光偏执又讥讽。
    “扶光仙尊，我爱慕你那么多年，没想到你竟狠心伤我。”
    “既然如此，也别怪我对你狠心。”
    “你知道吗？”她摇摇晃晃站起身，好似从血池里走出的索命厉鬼。
    “有些人注定要沉沦深渊，你不该救下我。”
    “我从小被父母卖给修真者，成为炉鼎，后来那人死了，我又变成一群邪修的炉鼎。”
    “若不是被你所救，我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万般美好。”
    “而我……满身污垢。”
    “想干净的活都不能，我修为低微，没有选择，只能攀附强者才能活下去。”
    “直到我无意中看见你。”
    江柔回想起前世那一幕，彼时，蓝灵儿是被修真界所有人敬重的天神仙宫圣女。
    而她，是被人养起来的玩意儿。
    蓝灵儿戴着凤羽面具，身边是风光霁月的青云，是令人高不可攀如云间孤月般的白千尘。
    只一眼，就已认出那是救下自己的恩人。
    两人中间，少女身形笔直，一举一动尽显矜贵。
    她面具不慎跌落。
    犹如高岭之花的男子却俯下身，亲手为她拾起，宠溺地戴回她脸上。
    那时，她就在想……
    倘若她是天神仙宫圣女，世人的仰望，青云的庇护，白千尘的宠爱，自己是不是都能获得？
    眼下的答案，让她绝望。
    不能！
    “哈哈哈……扶光仙尊，你不该救我！”
    “如果你未曾救我，没有给我那件遮掩身体的衣袍，让我心生妄念，我就不会妄想代替蓝灵儿。”
    “重生那一刻，我就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我偷走家中仅有的铜钱，寻找半年，才找到记忆中，圣女掉落的位置。”
    “我一棍子打死了她。”
    “呵呵~”她放声大笑，“堂堂天神仙宫圣女如何？”
    “被世人爱戴又如何？”
    “还不是被我用一根浸毒的铁棍打死了？！”
    江柔眼神阴郁，“我明明检查过，她已失去气息。”
    “我还把她拖到常年结冰的湖里，一点点砸开冰层，把她尸体丢下去，万无一失，她不可能活着！”
    “青云为何会找回她？”
    “她就像一个阴魂不散的鬼，时时刻刻缠着我。”
    “我恨啊！”
    “恨她又抢走了你。”
    “扶光仙尊，我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便是与你同归于尽，我也不让那个贱女人得到你！”
    “万界星河图……”
    一个“破”字还未说出，她纤细的脖子就被裂神鞭死死缠住，愈来愈紧，勒得她喘不过气。
    只能恶狠狠瞪一双杏眸，像被逼到绝路的野兽。
    三尺开外，蓝灵儿的手，握住长鞭另一头，眼底闪过江柔看不懂的玩味。
    忽有轻笑传入脑海，是属于蓝灵儿的声音。
    她说：“江柔，你大概想不到，从枯骨崖下逃过一劫的我，在白千尘的身体里活过来了吧？”
    “让我喜欢你？”
    “想想凌云峰那十三年。”
    “你日日陷害我，挑拨所有人孤立我。”
    “甚至，还让他们为了你，而对我下死手，你觉得可能吗？”
    江柔张了张嘴，喉咙里吐不出半个字。
    只有血液滚动的“嗬嗬”声。
    忽而，她放弃挣扎，歪着脑袋朝蓝灵儿诡异一笑，嘴唇动了动。
    蓝灵儿看懂了，江柔说的是，“贱人，你给我等着！”
    “主人，小心。”朱雀连忙提醒。
    还是迟了。
    仅仅眨眼的功夫，江柔身体仿佛被戳破的气球，瞬间干瘪下去。
    魂魄也在裂神鞭的雷光中化成星星点点。
    紧跟着，拳头大小的蛊虫飞到面前，死死咬住她手背。
    与此同时，万界星河图上光芒闪烁，万千星陨齐齐朝她迎头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