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身穿一袭玄色软甲裙，利落的广袖下，手中长刀锋利无比，闪烁森冷银辉。
    仅是一个背影，夜欢却一眼认出，那是他魂牵梦绕之人。
    “阿月。”
    “闭嘴。”郝月缓缓转身，刀尖指向一脸深情的男子，声音冰冷，“你不配这样唤本尊。”
    “我不配？”
    夜欢大笑，“那谁配，南宫长泽吗？”
    “凭什么？”
    “就凭他是修真界第一仙宫掌门？”
    “阿月，他也不配！”
    他嘶吼一声，装若癫狂，“在南宫长泽心里，你永远比不得九州四海的芸芸众生。”
    “亦比不得仙门百家。”
    “甚至还比不得，那么多好师弟。”
    “郝月，你清醒一点，难道他真的不知你喜欢他？”
    “一百多年，他何时给过你回应？”
    “若真心喜欢，又怎么会故作不知，让你难过？”
    “你知不知道，每次看见你黯然神伤，然后装成坚强模样，继续喜欢他，我的心，有多痛？”
    夜欢说到这，结阵的七星宫众峰主面面相觑。
    南宫长泽脊背微僵，想说什么，在捕捉到郝月眼神里一闪而过的黯色后，又闭上嘴。
    蓝灵儿不动声色布下阵法，以绝夜欢后路。
    对于他人感情之事，她一直秉承着，点到为止即可，不该插手太多。
    只是……
    被夜欢这样挑拨，她也不认为会是件坏事。
    南宫长泽身为仙门百家仰望之人，芸芸众生的倚仗，背负太多，注定无法像很多人那样，为爱不顾一切。
    就像她自己，灵魂在白千尘身体里，方知这仙尊之位，行为举止，不能稍有差池。
    情可动，却不能被欲望驱使。
    否则，与那些为爱置苍生于不顾的妖魔有何区别？
    仙魔两方僵持，有些巫族见势不妙，转身欲逃，纷纷向山下跳去。
    蓝灵儿不能离开阵位，眸色微转，薄唇翕动，淡漠吐出一句，“朱雀，杀！”
    “唳！”朱雀仰天长啸，身躯陡然变大。
    涅盘之火犹如流火追去，一时间，山下响起此起彼伏的刺耳惨叫。
    夜欢对那些声音充耳不闻。
    目光一瞬不瞬紧盯面前黑衣女子，狭长眸子里，满含深情。
    “郝月，我为报杀父之仇进入七星宫，未料会再次遇见你。”
    “小时候，经常听夜家主讲起你，每每提及，他都眼眶发红，说你十分像我娘亲当年，铁骨铮铮，乃女中豪杰。”
    “后来……我被人欺负，躲在山里，不慎遇上危险之时，是你救了我。”
    “你不肯告知名讳，只说，这世道想要被人看得起，就要变强大。”
    “你说的很对。”
    “从那之后，我修巫术，还练就一身剑术隐藏身份。”
    “终于，我有能力让那些骂过我的人去死，欺辱过我的人，成为我的奴隶，我真的报仇了。”
    “我也明白过来，只有实力强大，才能站在你面前，有资格爱你。”
    郝月：“……”
    她眸色淡淡打量夜欢，似沉思过往，许久才道：“原来是你。”
    “当年本尊见你之时，你不过是个五岁幼童，正被野狼包围，抱着无名墓碑哭，见你可怜，救你于危难，告诫你生存之法。”
    “可这些年来，你藏身于七星宫，为巫族做过多少事，害过多少人？”
    “这样的你，可对得起本尊的救命之恩？将本尊置于何地？”
    “你可知，是你亲手断了自己的路？”
    郝月说到这，握剑的手，青筋暴起，“你口口声声说爱慕，做出来的每一件事，却都是想拉本尊入泥潭。”
    “可是夜欢，本尊乃七星宫天璇峰之主，就是死，也会死的干干净净，光明磊落。”
    “你说本尊大师兄不配陪在本尊身边，也只是你以为。”
    “你说的不对。”
    “不是他不配陪在我身边，而是本尊要努力，让自己足够优秀，配得上，站在他身侧。”
    “他不是你，他不自私，会为自己的感情，不顾所有。”
    “他的天下苍生，也是我所爱。”
    “他的至亲，也是我的至亲，他的师弟，同样是我最重要的人。”
    “是我要追逐他的脚步。”
    “我的爱，与你不同，我从不奢望，他为我驻足不前。”
    郝月目光坚定，一字一句皆是虔诚，让南宫长泽微微怔住。
    想到一百年来，自师尊仙逝后，与她共同撑起七星宫的日日夜夜，心也跟着揪起。
    爱，让人盲目。
    他其实也没那么坚强。
    什么都知道，却怕承担不起那份沉甸甸的爱意，就如夜欢所言那样，故意看不见。
    肩负太多重担。
    幸而……
    这满地荆棘，都有她一路扶持。
    这才让七星宫依旧立在众仙门之首，没有辜负师尊临终托付。
    也幸运，每一个师弟都知他难处，没日没夜努力修炼。
    经常下山斩妖除魔。
    让天下人，提起七星宫，无不心服口服。
    他眼尾泛红，唇角的笑，再不是维持表面上的礼仪，真挚而动容，“二师妹，这么多年，是大师兄对不住你。”
    “是大师兄错了。”
    郝月眼睛比他还红，握刀的手控制不住轻轻一颤。
    吟生刀感应到主人慌乱的心绪，发出“铮”一声鸣响，暴露出她心底不安。
    “大师兄还是想拒绝我？”
    “没关系，我们修士余生很长，我也不是那么……”
    她一个“急”字还没说完，就被南宫长泽打断，“二师妹，不是拒绝。”
    “等诛杀巫族之王巫玄过后，你可愿，与我结为道侣，永生永世不负？”
    郝月傻了，“真……真的？”
    南宫长泽难得见她有手足无措的时候，眼中笑意加深。
    “真的。”
    二人郎情妾意，彻底刺激到夜欢。
    此刻，他双眼似有熊熊烈火，恨不能把横刀夺爱之人烧成灰烬。
    “南宫长泽，本巫杀了你！”夜欢的愤怒震耳欲聋。
    十方阵随他心意而动，黑雾形成千千万万道箭矢从四面八方杀来，不分敌我，一顿乱射。
    混乱之中，他长长蛇尾裹挟滔天怒意向南宫长泽狠狠扫去。
    蓝灵儿正欲动手。
    却有人比她更快一步。
    郝月的身体比脑子还快，眨眼飞到南宫长泽面前，一刀斩出。
    蛇尾断。
    腥风夹杂黏腻血迹流淌一地。
    她身后，南宫长泽唇角勾起愉悦弧度，手中数百道符纸随后飞去，无一落空，尽数贴上夜欢的身。
    刺眼火光中，半人半蛇的男子仰起头，眼含悲痛，似在痛斥，苍天不公。
    “轰——”
    符纸炸裂吞噬所有声音，烈烈火光照亮黑暗。
    夜欢声音缥缈，问出一句，“郝月，我生来就是半人半巫的魔物，你告诉我，何来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