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千尘清澈透亮的瞳子里，一道红光闪过，距离萧渊越来越近。

    萧渊脸上带着笑，背对着袭来的影子，根本没能发现那个无声无息靠近，准备给他致命一击的人。

    他瞳孔骤然一缩。

    莫名想起灵魂互换不久后，系统给他的那些提示。

    七星宫最后，除了他，所有的人都死了！

    “四师兄，小心！”

    “怎么了？”萧渊没能感受到任何危险，却从白千尘突然白下来的脸上，后知后觉明白什么。

    转头的瞬间，一只骨节匀长的手掌已拍到面前。

    此刻，阴冷的风犹如利刃般扫过面颊，冻僵他的身体。

    那种压制令人惊恐。

    这股力量，绝对不属于这方世界。

    短短几秒，他已把自己的一生都回顾一遍。

    虽说他不怕死。

    但！

    到底还是舍不下相处一百多年的师兄弟们。

    就在他准备自爆，与杀到面前的帝羽邪同归于尽时，“噼啪”一声，雷鸣响彻脑海，面前的人已被一根暗紫色长鞭卷起，再也无法寸进半步。

    “快！”蓝灵儿硬生生把人拖走，叮嘱道：“收起尸体，此地要塌陷，你们带上那些修士尸身一起离开，去外面等。”

    白千尘飞来，立即将红衣男子的身躯装入神兽空间。

    萧渊也没闲着，神识扫过周遭，把地面上，碎石中的水天宗之人尽数装入储尸袋，“五师弟，让灵儿出去，我来帮你。”

    “别过来！”蓝灵儿拒绝。

    与尸身失去感应的帝羽邪彻底爆发，她只能小心应对，拥有上界天魔之力的灵魂，不是现在的萧渊所能承受。

    至于白千尘，修为还未大乘，再加上身怀有孕。

    两个人，谁都扛不住帝羽邪的煞气。

    “阿黄，带他们去寻灵脉。”

    “汪！”阿黄摇了摇尾巴，两只眼睛爆发出一阵刺眼光芒，萧渊只觉头脑一晕，眼前画面飞快倒转。

    白千尘在被强行带走之际，抬眸看向与帝羽邪打得难舍难分的蓝灵儿，心紧紧揪起，神识传音入她灵台，“灵儿，我不走！”

    “小白，别怕，我不会有事。”

    蓝灵儿轻笑的话，让白千尘微微一怔，不由想起三万年前的事。

    他是山里沉睡的小兽，不知来自何处，不知自己为何沉睡，反正醒来后，他就在山中狭小的洞穴内。

    修炼千年，化人身，也觉醒了一些关于修炼的记忆。

    在这段时间里，他常常能在一座山头，看见一位身穿红衣脸戴凤羽面具的女子。

    一开始会怕。

    后来，在几次被投喂后也就不怕了。

    日复一日，他已习惯。

    几百年转眼已过，她的身影越发淡了，却总安慰他，说：“别怕，我没事。”

    问过其他年纪大的妖，才知道，她是那座山上的山神，她因众生意念而生，又因众生遗忘，而即将死去。

    他想起她来了。

    她是诞生于远古的神，却是被抛弃的神，祈福，渡厄，保平安。

    她是曾经保护整个玄坤大陆的神女，云天灵主。

    彼时的白千尘并未与外界接触太多，那时的云天灵主，是他唯一遇见过的神只，是人的模样。

    而他的想法，只有一个。

    就是想让她，重新被世人爱戴，被人祭祀。

    云天灵主的灵识越发弱了，以前每个月，他都能看到她站在山巅上，俯瞰远方。

    那一年，整整一年，他都没再见过她。

    同年，大水泛滥成灾，据说是一位令修真界也头痛的上古大妖作乱，九州四海死伤无数，历经三年，无人能够解决。

    神庙所在之地远离海洋，湖泊不多，可那一年，他站在山顶上，仿佛身在孤岛，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山下的人在水中挣扎，渐渐沉底。

    他救下不少人，却有更多的人，没能等到他相救，已死在滔天洪水当中。

    亦是那年，他方知，死亡是什么。

    也是因此，他的心里，生出一股不知名的情绪。

    他想起了庙宇中，那抹火红色身影，他头一次心生妄念，想永远留下她，让她活在这个世界上。

    所以，他想借用云天灵主的名义，去杀掉作乱的妖邪，救世，也救她。

    以一只野兔，跟村民换了一炷香。

    拜别云天灵主之时，那抹令他心心念念的身影再次出现。

    她的神光更淡了，好像一场烟雾，只要伸手一碰，就能消失于眼前。

    那时的他不懂自己怎么了。

    只知道，心口的位置，好痛，好痛！

    “小白，你也拥有上古血脉，奈何修行时日尚短，对上作乱之妖胜算不大。”容貌昳丽无双，神色悲悯的女子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他，抬手一挥，一面八卦铜镜飞来，悬浮半空。

    “此物乃上古神器昆仑镜，我毕生之力皆已注入其中，你拿去用吧。”

    “公子，公子，又涨水了，你也快逃命去吧。”一个大娘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白千尘从幻觉里清醒，面前早已无人，手中却多了一面镜子。

    他眼睛红了。

    云天灵主，渡厄之神，自身难保，仍在惦记一方生灵。

    她不该被遗忘。

    可是……人总是健忘的，他镇压相柳，利用昆仑镜，封其于昆仑山。

    神庙终于迎来香火，她也逐渐恢复神力。

    谁知一劫接着一劫，相柳已去，帝羽邪麾下余孽卷土重来，一次次想将其复活，玄坤大陆再次陷入各种灾难。

    人们在劫难中，顾不上神庙修建，香火和信仰停滞，云天灵主神力恢复不多，最后只能以神格换取帝羽邪的命，一个被镇压于庙宇之下，一个消散在他眼前。

    仅剩下的一点点神力，也给了他。

    “众生皆苦，谁也逃脱不了被业火焚烧的命运，本灵主向上苍祈求，惟愿四海升平，无灾无厄。”女子轻叹声遥远且缥缈，轻飘飘的，消散于风中。

    白千尘想起来了。

    在那一天，他学会了，什么是爱。

    也是那一天，他知道失去的痛苦，竟如此难以忍受。

    他继承了她的神力，也继承了她的遗志。

    他用自己的命，一次又一次，将要复活的帝羽邪重新困在黑暗的地下。

    远去的思绪回笼，白千尘细长的狐狸眸泛起薄红，滚烫的温度划过眼角。

    视野之中，一红一白两道身影交错，招招致命，两股力量之下，飞沙走石，光与黑暗相撞，尘埃渐渐模糊眼前画面。

    这一幕，似乎回到数万年前。

    像一场，永生永世，无法挣脱的宿命，他的心，控制不住的慌了。

    怕，很怕，非常怕。

    怕再次失去她！

    “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