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靖来到餐车的时候,正好所有的位置都有人了。
“同志,要不你跟其他人拼一下。”餐车的工作人员说。
楚靖看向刚刚坐下的叶舟和周朗。
显然,他们两个人也是刚刚坐下。
叶舟正好奇地打量餐车,她对面的男人,目光温和地看着她。
她真是把那件事情那个人,忘得干干净净呀……
在楚靖的思绪有些飘忽的时候,工作人员已经走过去,直接跟叶舟他们说:“同志你们就两个人,跟这位一个人的同志一起拼个桌。”
叶舟和周朗双双看过来,发现要拼桌的对象是楚靖,叶舟欣然同意。
至于周朗,他的意见好像不太重要。
穿来到这个世界,楚靖应该是叶舟心里主动愿意结交的人。
不是因为他满身的正义感,单纯就是因为他的职业。
哪怕几十年以后,如果能够认识一个大医院的医生,那就是无比可贵的人脉。
在原来的世界里,她因为写一部医疗剧的剧本的原因,被投资方安排去某个顶级的医院做过实地的采访,在这个过程中,认识了神外科的优秀医生。
后来,这个人脉让她的朋友成为了受益者。
朋友出车祸,危在旦夕,当地的医疗水平又不够,转院的话,身体可能又承受不住。
最后是叶舟联系了神外的医生,医生过去开的飞刀,把朋友救过来。
朋友后来成为一个特别优秀的律师。
穿越后的叶舟,每次想到自己的死法都特别憋屈,不过她有相信,这个律师朋友一定会给自己讨回公道。
周朗和楚靖已经聊了起来。
楚靖问:“周营长,你们是去京城探亲?”
周朗言简意赅:“出差。”
楚靖又问:“周营长,听你的口音,也是京城人吧?”
叶舟并不太认同楚靖的观点,周朗说话根本不带口音,他的普通话很标准。
倒是楚靖,他的京城口音很明显。
难道楚靖之前也有打听过周朗的情况?
周朗说:“在京城生活过。”
这时,工作人员过来打断了他们,“你们怎么还没点菜啊?”
这时候在餐车上可以点的菜非常有限,但是凑够三菜一汤还是没问题的。
到底是同床共枕已经有一段时间的亲密爱人,叶舟能感觉得到,周朗对楚靖刻意的疏离。
叶舟就暂停了跟楚靖这个医生搞好关系的想法,紧跟周朗的步伐,和楚靖客客气气地吃了一顿饭,多余的话一句也没有说。
回车厢的时候,遇到一个补了卧铺车票之后,费劲地拖着行李的老伯。
周朗上前帮忙。
落在后面的楚靖,突然问叶舟说:“你是因为楚端,所以才放弃读研的吗?”
叶舟猛地转过头看楚靖。
他说的什么话呀?
楚端是谁呀?
端?靖……
这两个字都是立字旁,又都姓一个比较稀缺的姓氏。
他们是兄弟?
楚靖是在问她,她是因为他的兄弟而放弃读研?
叶舟脑子里快速地把自己和楚靖接触的过程过了一遍,她终于意识到,楚靖的一些举动和普通的医生对病人家属的感觉不太一样。
他似乎认识她……
楚端?这人是谁呀?
叶舟心里直打鼓。
穿越却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真的很坑。
等等,她好像想起些什么。
原主有写日记的习惯,叶舟为了避免自己以后遇到原主认识的人,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她已经熟读日记上的内容。
其中有一页日记,原主确实提到过楚端这个名字。
但是这个名字写出来之后,原主又给划掉了。
当时看到这里的时候,叶舟仔细地辨认了好一会儿,才最终确认那个名字叫楚端。
那篇日记,原主描写的是她的心理情况。
忐忑、担忧、害怕、还有纠结。
但是具体是什么样的一件事情,她和楚端又是什么关系,日记里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叶舟心里翻江倒海,面上却不动声色。
到底是在剧组里待过的人,耳濡目染中,她的演技也变得炉火纯青。
叶舟对楚靖淡淡一笑,“楚医生说笑了,自己的人生自己负责,为什么要被别人干扰?”
说完,叶舟就快步去追周朗。
这之后,楚靖再也没有单独找叶舟说话,可能也是因为周朗除了上厕所,一直对叶舟寸步不离的原因。
软卧车厢这边的安全状况比其他车厢好很多,晚上的时候,列车员会把车厢连接处的门关上,并且告诫车上的人,不要开车窗。
四月的天气,一路向北,晚上关着车窗,正好可以把寒气挡在外面,车厢里不冷不热,刚刚好。
到达京城前的晚上,在众人睡得正酣的时候,一个尖锐的声音打破了不少人的美梦。
“啊啊啊!我的手!我的手!救命啊!”
反应快的人,已经摸出手电筒,往喊叫的人照过去。
只见那人的手,被一个像是老鼠钳的东西钳住。
“这是老鼠钳吗?你怎么会被这东西给夹住?”
又有另外一束手电筒的光,往行李架上照,只见上面有一个行李的拉链被拉开,并且原先锁着的锁头,也被撬开。
“有没有医生呀?快帮帮我,疼死我了。快帮我把这个钳子拿开。”那人发现有人注意到行李架上的情况,连忙用自己的声音把乘客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那一束往行李架上的光,是周朗照的,他说:“你没事儿去翻别人的包干什么?”
其实大家都已经猜出几分,周朗这话一出,算是直接挑明。
那人疼得龇牙咧嘴,还不忘记狡辩:“你胡说什么?我哪有翻别人的包?我……我是想翻自己的包,拿草纸去上厕所。晚上车厢的灯暗,我看不太清楚,可能是翻错了。”
周朗说:“那你这错的也够离谱的,你的位置在车厢的最末端,你的行李就放在那里,却跑到中间来翻包。”
这时列车员和乘警都来了。
最后还是他们帮着把老鼠夹给拆开,而小偷的手已经有些血肉模糊。
这时候的人都特别憎恨小偷小摸的行为,毕竟大家手里的余粮都不多,一旦被偷,就可能要饿肚子。
所以确定这人是小偷之后,即便知道车厢里有医生,也没有人提议给小偷做包扎。
乘警还提醒大家:“把自己的随身物品都检查一下,他不可能就偷一个人。”
最后还真的在小偷的行李里搜出别人的东西。
还有人说自己丢了钱丢了票,但是这玩意儿上面又没有写着自己的名字,就很难查证。
其中损失最大的就是楚靖,他丢的是一块手表。
这年头就算是普通的手表也得二三百块,顶得上普通人大半年的工资。
楚靖那块表还不是普通的表,他装在盒子里,乘警把盒子递回来的时候,周朗撇了一眼,这是一款劳力士手表,而且还不是基础款,售价应该在三千块以上。
这医生有点意思。
楚靖拿着失而复得的手表,松了一口气。
他看向周朗,目光真诚,“周营长,谢谢你。”
别人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谢周朗,叶舟却是知道的。
如果不是因为周朗在行李包里放了老鼠夹,就不能当场抓住小偷,半个小时之后就到站了,小偷很有可能拖着装满赃物的行李,快速下车。
周朗怎么会想到在行李箱里放老鼠夹呢?
出发前的一个星期,叶舟表示有些担忧路上的安全问题,她辛辛苦苦准备的行李,要是被小偷偷走,她一定会气得挠墙。
就算是软卧车厢,能够把爬火车的小偷隔绝在外,可万一车上有小偷呢?
周朗当时还有些诧异地说:“软卧车厢也会有小偷?”
按照常理,软卧车厢的票比普通卧铺的票贵一倍以上,一般单位出差,得到一定的级别才能买卧铺票,软卧就更不用说了。
普通老百姓,更不舍得花这个钱。
叶舟说:“职业的小偷,就会觉得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在原来的世界里,叶舟曾经看到过一个新闻,有个人专门买夜行的航班机票。
夜里,趁着机舱里的人昏睡的时候,他就去翻行李架。屡屡得手。
警察后来在他家里搜出各种名贵的手表,还有茅台,现金美金也有不少。
周朗为了安叶舟的心,就自己设计了一个老鼠夹。
周朗拿她画衣服样式的纸和笔,也画了一个老鼠夹的样子,然后拿着图纸,去了铁匠铺子里,选了一些材料,回来自己了四个老鼠夹,分别放在两个行李包里。
结果还真派上用场。
车厢里回归平静的时候,叶舟心里念叨的却是楚靖的劳力士手表。
不仅周朗看到了,叶舟也看清楚了。
劳力士手表也具备有非常高的收藏价值。
几十年后,价值能翻几十倍。
也算是比较好的投资项目。
如果没有之前那样的对话,叶舟没准就会主动问楚靖手表在哪买的,现在她不会问。
火车在黑夜中继续前行,第二天早上9:00,停靠在了终点站,京城到了。
周朗左右两只手分别提着两个大行李,叶舟只拿着随身的包,还有一个装着脸盆的网兜。
“跟着我,出口人多,别走丢了。”
“好。”
出了火车站,叶舟才知道原来这个年代,京城还有人力三轮车。
而且这人力三轮车和以后的出租车一样,有专门的单位调动。
火车到站,人力三轮车特别紧张。
想要雇人力三轮车,得先去火车站旁边的一个岗亭里买票,然后排队。
周朗他们靠近岗亭的时候就听到一个刚刚买完票的人嘟囔说:“可能得等一个小时,这天看着一会要下雨了!怎么办呀!”
叶舟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果然有些阴沉。
“我们能不能坐电车?”叶舟问周朗。
话音刚落,就有一辆电车进站。
乌泱泱一群人,提着行李,挤向电车。
“哎呦,我的鞋!”
“别挤了,我的行李都挤掉了。”
“别推,前面好像有孕妇。”
“孕妇还跑来挤,这不是自找的吗?”
“……”
叶舟看得心有余悸,她放弃了坐电车的想法。
“咱们住的地方离这远吗?走过去行不行?”
周朗说:“我来想办法,你看一下行李,我很快就回来。”
周朗前脚刚离开,后脚楚靖不知又从哪里冒出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叶舟脚边的行李,问:“要不要送你一程?”
叶舟当然是拒绝。
出乎意料,楚靖没有再多说什么,点点头,“那你保重。”
叶舟的目光忍不住追随楚靖,看到他坐着一辆吉普车离开。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周朗果然和他说的一样,他很快就回来。
一同来的还有另外一个人,那个人身上穿着制服,看着应该是火车站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快步去了岗亭那里,拿了一张绿色的票,然后递给周朗,说:“你们走到前面拐弯那里,那里属于特别调度的车队,直接过去就能坐车。”
原来,人力三轮车队也预留了特别调度的车,用来预防一些特殊的情况。
周朗和叶舟顺利地坐上了三轮车。
现在的人力三轮车司机和几十年后的出租车司机一样健谈。
“你们两个年轻的同志是领导的家属吧?”
叶舟:……
周朗说:“师傅您怎么这样认为呢?”
“嗨!我们干这一行的,也算是见多识广。看人一看一个准。你们俩要不是领导的家属,哪能用临时调度的车。”
周朗笑笑不说话。
师傅就觉得自己猜对了,他继续侃侃而谈,说还有另外一个依据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你们去的东山路,那一带在我爷爷年轻那个时候,都是富人住的地方。解放后,有人跑到国外,有人捐了家产。留下来的人,有些遭了难,也有人没有受影响。现在还能住在东山路的,都是领导。”
叶舟:……
到达目的地,周朗付了钱,等三轮车走了之后,他才转身,动了一下大门旁边的一块砖,很顺利,就把砖挪开,从里面拿出一把钥匙,再把砖重新镶回去。
打开门进来,映入眼帘的是郁郁葱葱的小花园。
可以看得出来,花草树木都是重新栽种的。
“你到底是怎么拿到临时调度车车票的?”叶舟迫不及待地问。
周朗说:“我跟那个负责调度的人说,我是咱们那趟火车当班的乘警的战友。”
叶舟回忆了一下,当班的乘警,年龄比较大,四十岁左右,看起来挺有气势的。
周朗耐心地解释说,因为小偷的事件,跟那个乘警多说了几句。
从对方的言语中,周朗推测这个乘警是个领导,因为某些原因带班了那趟火车。
周朗去调度室的时候,先看了一眼旁边的值班表,知道今天值班的人的名字。
进去之后就故意说要找这个人。
那个被点了名字的当事人,有些好奇地打量周朗,“你有事儿?”
周朗直接说那位乘警的名字,说是乘警让他来的。
说话的同时,周朗塞给对方一包烟。
事情就是这么办成的。
叶舟有些意外地看着周朗,“真没想到,我们周营长竟然还有如此出色的社交能力。”
与此同时,一辆电车上,一对青年男女正坐在位置上。
女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男人没有回应。
她十分不满地撞了男人一下,“周辰,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周辰脸色有些奇怪地说:“我刚才好像看到一个熟人了。”
“谁呀?”
“我堂弟,周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