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朗他们三个人回家的时候，唐教授和关教授也在。

    翠姨说：“你们来得正好，咱们一起把年夜饭的菜单拟一下。”

    叶舟说：“干妈和关教授今年不跟我们一起过年。”

    翠姨有些惊讶，“为什么呀？”

    唐教授说：“我在南边有一片试验田，春节这段时间比较关键，我打算亲自去那边盯着。”

    翠姨转而看向关教授：“那您呢？”

    关教授大大方方地说：“我春节期间没什么事儿，我陪小唐去南边。”

    翠姨说：“既然是这样，那你们得带点东西过去，好不容易过上了好日子，过年可不能含糊。”

    叶舟说：“对，我刚才也是这样跟干妈说的。吃的方面，绝对不能含糊。就该吃好喝好，不许再吃苦，日子也不能再将就。”

    在叶舟看来，他们俩过了十几年的苦日子，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就该把过去的苦日子都补回来。

    之后，叶舟就张罗着给两个教授准备东西。

    只要能带上火车的，都不成问题。

    准备这些东西的同时，叶舟也问唐教授，到那边之后，当地会安排人接站吗？

    唐教授下意识说：“到当地之后，我们自己想办法。”

    大概是经历过那段岁月，他们并不太习惯麻烦别人，宁愿自己苦一点。

    叶舟不愿意了，她说：“为什么要自己想办法？当地部门有责任也有义务安排和照顾好你们。”

    说完，叶舟直接拿起电话跟唐教授的助理联系，让对方跟南边的有关责任人联系好。

    助理听叶舟说完之后，他还下意识地解释了一句：“叶老师，之前都没有把工作做好，是唐教授说不想麻烦别人的。”

    叶舟直接说：“这种事情你还需要请示唐教授吗？身为助理，你就应该把这些事情处理好，而不是询问唐教授的意见。

    你明知道唐教授是那种不乐意麻烦别人的人，你偏要问，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准备动动嘴，就给自己减少工作量？”

    电话那边的助理连忙否认，然后表示自己今后在工作中一定会注意。

    其实以前叶舟就注意到了这个问题。

    唐教授工作不忙的时候也会来四合院这边住，逗逗两个小家伙，过一下当姥姥的瘾。

    在这个过程中，叶舟就发现唐教授的助理并不是很负责任，比如，唐教授的工作行程都得她自己亲力亲为，询问行政部的人有没有把车票买好之类的小事。

    叶舟也不动声色地问过唐教授这个助理是什么情况，唐教授说，助理是农科所以前一个老教授的孩子。

    老教授没能熬到回京，就冻死在北大荒。

    单位也有心照顾他的孩子，所以把人安排给唐教授当助理。

    看到叶舟为了自己打电话去对助理发难，唐教授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有些暖心，又有些酸涩。

    旁边的关教授说：“你看，小舟也觉得那个助理不合格吧？”

    挂断电话之前，叶舟非常严肃地说：“如果你干不好这份助理的工作，可以跟领导提，给你换其他的岗位。但是我希望你不要看着唐教授不跟你计较，你就这样敷衍。”

    “不会的，不会的……以后的工作，我会尽量注意。”

    “那就请你先把唐教授的接站安排好，还有到了南边之后的食宿问题，也不能马虎。”

    “好好，我马上就去联系。”

    挂断电话之后，叶舟就一脸严肃地对唐教授说：“干妈，上次您要去出差，行政部买回来的居然是一张坐票，我就说您的助理不合格，您还要替他说话。这一次，我反正是忍不了了。”

    唐教授连忙说：“他也不容易，他大概觉得如果他父亲没有去世的话，他会有更好的未来，也可以成为一名学术工作者。让他当一个助理，他觉得有些委屈吧。”

    叶舟说：“他父亲的事情，又不是您造成的。前几年恢复高考的时候，他也有机会参加高考改变命运，他没有考上大学，从事相关的研究工作，这更加不是您的错。既然他在助理的岗位上，就应该做好本职工作。做不好，就让适合的人上来。他不容易，您就容易吗？”

    叶舟平时在家里很少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说话，两个儿子似乎也觉得这样的妈妈有些可怕。

    被小刘总抱在怀里的小宋瞳把头埋在舅舅的怀里，又偷偷露出一只眼睛看妈妈。

    感觉到怀里的宋瞳的异样，小刘总压低声音教育外甥说：“看，你妈妈凶起来的时候很像老虎是不是？你要是不听话，也会被凶的，把你的小屁屁打开花。”

    好可怕的妈妈！小宋瞳不敢再看老虎妈妈了，腾出一只手护住小屁屁，继续把头埋在舅舅的怀里。

    另一边，翠姨附和叶舟说：“就是呀，小舟说得句句在理。

    唐教授，您那个助理的苦难确实不是您造成的，凭什么要您来迁就他？

    您再怎么迁就，他也不见得领您的情。

    若是领情的话，肯定会把关于您出行的事情方方面面地安排好。”

    唐教授是个听劝的人，最主要的是，她绝对不会为了外人冷叶舟的心。

    “嗯，有道理。我以后会注意的。”

    叶舟说：“那我会检查的，他要是做得不好，我会越级反映。”

    唐教授认真地说：“回头我会认真挑刺。”

    叶舟纠正说：“那不叫挑刺，是指正他的工作。一个助理连基础的东西都做不好，还坐在那里怨天尤人说自己本来可以走一条学术的道路，他自己信吗？”

    旁边的关教授也反省了一下自己，他在工作中，好像也有些狠不下心来的地方，让一些人占便宜。

    比如，某个项目，跟某个人其实没有关系，他可能就帮着打了一两个电话，然后就过来跟他说，申报项目的时候要把他的名字加上去。关教授同意了。

    这事要是让小舟知道，肯定也要把他批评一顿。

    有的时候，人真的不能太善良。

    人善被人欺。

    有些人不值得被善良对待。

    在周朗的配合下，叶舟很快就帮着唐教授他们把过年的东西准备好，两个大大的包裹，放在后备箱，送到了火车站。

    车停稳，叶舟刚从车里下来，就看到唐教授的助理一路小跑冲过来。

    “叶老师，我已这边联系好了，也和火车站这边打过招呼，一会儿唐教授他们上车之后，列车长会安排列车员照应的。”

    叶舟以前去唐教授单位送东西的时候也跟这个助理打过照面，不过没有认真打量过对方。

    现在仔细看，只见这人三十岁出头的年纪，比她大好几岁。

    小时候应该生活条件不错，后来一落千丈，有机会回京，却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对待工作躺平、摆烂。

    叶舟认同躺平的前提是：把自己的工作做好，不要给同事增加负担。

    更何况，他摆烂之后，吃亏受罪的是唐教授。

    自认为很双标的叶舟，怎么可能给他好脸。

    叶舟面无表情地说：“看来你处理这些工作还是很游刃有余的嘛，以前没有处理好，不是你做不到，而是你不想做。”

    那人垂眸，“不好意思……以后我一定不会再这样了。”

    这时，周朗已经绕到后备箱。

    也不知道是助理突然变得有眼色，还是因为叶舟的目光太有压迫感，他看到周朗开后备箱就立刻说：“我去帮忙拿行李。”

    两个大包，都被这个助理拿在手里，一个人吭哧吭哧地朝火车站进站口走去。

    关教授看着他的背影，感慨一句：“他好像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以后应该能改过来。”

    叶舟说：“再看吧，反正助理这份活，可替代的人很多，他要是不抓住机会，我们也不必要心软。”

    唐教授说：“听你的。”

    叶舟撇嘴：“您要是早点听我的，之前哪用那么心烦。”

    上火车后，唐教授他们确实被列车员安顿得很好，叶舟他们也到月台相送。

    列车缓缓驶离火车站，唐教授挥手看着越来越小的人影，感慨地跟关教授说：“我们俩的运气，好像在认识小舟之后又回来了。”

    “所以以后咱们就听孩子的，该强硬的时候就强硬一点。不然别人还以为我们没有孩子心疼，以后年纪大了没有孩子养老，谁都可以踩上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