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刘聚领军出征后,工部打造爬犁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按照朱祁钰的盘算,趁着冰雪交通不便也就是再突袭一下子哈密,占下城池后吸引瓦剌军队了。
兀良哈三卫的地头被杨洪给撸了一遍,哈密如果再丢了没有表示,各部族会有异心,也先的太师之位也就不稳当了。
朱祁钰正盘算间,边关又传来了消息。由囚徒组成的巡哨小队再次立功,在边关抓到了三名形迹可疑的人。经过边军确认,三名确定是也先派来的间细,其中两名是叛阉喜宁的家奴,一名是忠勇伯把台麾下军官安猛哥。
把台和安猛哥原本都是蒙古人,后来归附大明之后屡立战功。把台已经升到了忠勇伯成为了明军高级将领。在土木堡之变后,把台和安猛哥都被也先军队俘虏。
经过初步审问,三人承认受喜宁指派,这次是前来大明刺探情报,准备为瓦剌也先再次南犯做前期准备工作的。
“于卿,不妨让军中夜不收联合锦衣卫合一起,挑选达官、通事往塞北刺探情报如何?”朱祁钰一直秉承的原则就是礼上往来,你派人来刺探我的情报,我自然也该派人收集一些信息准备军事行动。
“回禀陛下,朝廷一直有派遣人往塞北刺探军情。只是如今大雪封路,交通不便。不如等到来年春天再安排人前往?”于谦回复道。
“不妥。”在朱祁钰的认知里,没有天寒地冻就不打仗的道理。
“出重金召募愿往塞北刺探军情的官军、锦衣卫左路是犯人,让他们扮作达子到塞北去。找机会混入瓦剌营帐,或者向上皇传递消息,或者焚烧达子辎重,或是刺杀也先等达子高官。”朱祁钰还惦记着御马监少监跛儿干的事情。
“达贼已经屡次三番派出细作来扰我人民、乱我军心,甚至还有想要刺杀我大明朝廷官吏的盘算。你们能忍,我忍不了。”这可不是叔能忍、婶不能忍的事情,皇帝被激怒了,大臣们说这没啥大不了的,像话吗?
“凡是应募者,先让达官、通事认认真真考核一番。每个派出去的都要像个蒙古人,这些细节你们仔细筹划,不能有错。将士们的家眷要安排好,要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朱祁钰交待着兵部一定要作好善后工作。“能回来的,一定要升赏。回不来的,要加倍抚恤家人。”
皇帝说的话,当然不只是表面上的意思,朱祁钰这番交待下来,身为臣子总能够充分体会到上意,要把皇帝说出来和没说出来的意思都办妥当。
很快命令就能够执行下去,找到家眷多的达官甚至在京营附近的达子,命令他们留下家眷后恢复蒙古人的装扮前往塞北打探消息或者执行刺杀任务就行了。
此时的大明毕竟比塞外好,投奔大明的达子又总能得到优待,自然是投奔的达子越来越多。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后世彩旗国对待投奔的人难得有给出什么优待,就因为国家更繁荣,经济更发达,也使很多发展中国家的公民不顾自己曾经占用了多少国家资源、负担多少民族希望,义无反顾奔向所谓的自由之地。
说白了,就是想让自己和家人过得更好一点。至于曾经运用了国家的资源,那不就是打着这个算盘的吗?
“自太祖高皇帝始,我朝便优渥来投诸夷。但其实诸夷多有异心,不是想来占我膏腴就是要祸害我子民。如今居然有大明官吏降了达子来戕害自家子民。士可忍,孰不可忍。”朱祁钰愤怒到拍着案几骂娘。
“剐了,都给我活剐了。他们不是都有家眷在大明吗?把他们的家眷都剐了,组织全京城的官吏轮游去看。刑部,剐刑最长能剐几天?”
“剐刑……嘶~”金濂被一声激到,一个哆嗦颤颠颠走出来说道:“回陛下,凌迟处死大致是三百六十刀,需三日刑毕。”
“为什么是三百六十刀,不是三千六百刀?朕听说有人可以挨三千六百刀不死。”
“呃……回陛下……这个,这个很考验刀法。这个三百六十刀已经差不多是人的极限了,这个三千六百刀……”金濂很难做。
三千六百刀。就算我想,也要人刽子手有这能耐呀!
“赏,这些背弃祖宗的玩意儿都该受三千六百刀的刑罚。”朱祁钰暴怒道:“重赏刽子手,谁割的刀数多,加一倍,不,加三倍赏钱。”
官府行使斩刑时常常搞委外这种活动,毕竟杀人的活挺脏手的,人家刽子手也是祖传的活计。据说学到家的,手起刀落时被斩杀的人还没反应过来。
朱祁钰不在乎是不是真的,因为他经历过比这还要奇怪的事情。此时朱祁钰想要做的就是找出最好的刽子手来操刀活剐了那些背叛大明的人,而且要组织大明在京官吏都去参观。
要让所有怀着二心的人都知道,要在背叛时想清楚了,特别是拖家带口的那些人。看着别人被噶全族是多么壮观的事情,但自己全族被噶就很悲剧了。
“陛下……上皇还在塞北。”金濂感觉朱祁钰想让自己背锅,连忙提出来。金濂对于朱祁钰的阴险心有余悸的,总是特别小心生怕做了背锅侠。
如果把这些人全族都杀了,难免喜宁会收到消息。喜宁能派家里的奴仆来大明刺探情报,就不能派人联系家里吗?
要是还把喜宁一家都给噶了,喜宁知道后是不是太上皇那就危险了?
“那诸卿可有应对的方法?”朱祁钰倒是想着也先能一不做二不休,帮他解决后顾之忧,但这事要做太明显了也实在难看不是?
何况,以于谦那个一条筋的家伙,怕是会直接跳脚反对,搞不好还能来个死谏什么玩意儿的。
看着朱祁钰有要暴走的冲动,于谦连忙起身道:“启禀陛下,臣以为可以先囚禁安猛哥三人,就当朝廷从来没有捉到过他们一样。”
“这样就能瞒住达贼了,会不会太儿戏了?”
“陛下,这边塞常年人或被冻死,或者入了狼口,落单的行人死上几个很正常的。”于谦意思就是先把人抓着,等朱祁镇能回来再收拾不迟。
“也好…….”朱祁钰稍一迟疑,说道:“做戏做全套。吩咐人到边关走一趟,用他们的衣服套几具尸首扔在道边,再引狼群去啃食一番。这样,就算达子派的其他人发现也不会知道他们已经被擒获了。”对于谦提到的思路,朱祁钰还是能够认同的。
“既然鞠问过他们这次主要目的是要策反比较熟悉的将领,那就直接排查一番,不要让他们真的成功策反了自家将领。闹出笑话不说,最后死伤的是我大明的百姓。”朱祁钰接着吩咐道。
安猛哥三人奉命准备策反的都指挥石连台等人也是天降飞锅,怎么都想不到这种好事就轮到自己头上。无论他们是否知情,朝廷对他们甚至所有与喜宁曾经有过交集的官军将领都将会进行一番甄别。
有了这一次经历之后,相信从景泰朝开始会有更多的武将明白一个道理,跟宦官走得近肯定是没有下面…哦哦,是没有下文的……
“这个事情,三司并锦衣卫一同配合兵部甄别,锦衣卫就让指挥佥事朱骥负责好了。”朱祁钰有意提拔于谦的女婿做自己的保安队长,当然要给出更多的立功机会。
“陛下,锦衣卫千户朱骥只是上右所的……”
“于卿,朱骥已经升为锦衣卫指挥佥事,统领禁中十一所。”朱祁钰打断了于谦的话:“那朱骥朕查看了履历,挺好的一位干臣能吏,怎么于谦就容不下他呢?”
于谦当然不是容不下自己女婿,只是他太过于正直、清廉,希望儿子、女婿也一步一个脚印。他于谦愿意让子女脚踏实地慢慢走,朱祁钰可没有这么多可以值得信赖的人能用,自然不会同意于谦的态度。
“用他办差朕放心。难不成调金英、兴安来办这差使吗?”朱祁钰反过来安慰于谦道:“正所谓‘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这些都是寻常道理,难道于卿这位两榜进士还用朕来解说不成?”
都知道平时朱祁钰只有不高兴的时候和面对陌生人才这么自称。于谦也不好再做过多辩解,场面有些尴尬。
“启禀陛下,臣以为除了喜宁家人外,安猛哥暂时也不要动为好。”金濂自从上次被坑之后,上朝平时几乎不怎么进言了。
“哦~这又是什么道理?”朱祁钰问到。
“安猛哥是达官,如今朝廷既然要瞒下此人叛明,就不合适这个时候动他。免得其他达官有了疑心。”金濂说道。
“嗯…这么说,也是个道理。”朱祁钰稍一?思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只好答应道:“也只好如此了,就是这口气实在难消。”
“把这几个人先关押起来,不能死了,要每天拷问。”朱祁钰要找一个发泄口:“记住了,每天拷问他们,却不能让他们死了。让太医院派人过去,带上好药供养着他们。”
既然不能活剐了泄愤,就先吊着命每天拷打,让他们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气氛有点冷,场景有些诡异。这算是朱祁钰第一次在大家面前展现无毒不丈夫的一面。
“启禀陛下,这里却还有一桩谢恩折子。广西奏报称锦衣卫奉旨领了当地卫所军围了个得了时疫的村子……”左都御史王文清了清嗓子,还没说完就被朱祁钰打断了。
“定是那兴安,冒了朕名义……”听到是广西的奏折,朱祁钰心里一紧急着想甩锅:“啥?谢啥恩?”
“陛下,广西南丹奏报,当地有麻风病患遁入深山自成一村。有病患欲下山为祸,被锦衣卫探知消息后调南丹卫所军马围捕。病患反抗,为官军尽数剿杀并焚毁村庄以绝后患。”这消息经过地方加工一下,味道怎么全变了?
“当地百姓听闻官军善举,缝制了万民伞送到南丹卫所,感谢朝廷灭了麻风之害。”
嘶……糟了,大意了,不该闪!这个功劳还平白送给了兴安。朱祁钰心里一万头羊驼狂奔而过。
这个时候可没人讲什么人权,解决传染病最好的方法就是那啥啥啥。如果官军出手,还能获得当地百姓的拥护。
是拥护,只要是死道友莫死贫道,可不得拥护吗?
“咳……那个,兴安这厮,也算是办了件好事啊……”朱祁钰有些尴尬,话又不好再转回来讲。只好顺着之前的话头继续,同时安慰自己过个几百年兴安这事情非遭人骂死不可。
自己是皇帝,还是不要有这种“功绩”傍身了。
“这个……麻风之症,那个……我好像之前读到过,唐宋时期就有专门的处所防治。这个……之前不是要撤裁太医院人员吗?不如就各地设置医所,也别裁撤了。”朱祁钰一边说着一边思考该怎么把话说下去。
“医疗所,对,就是医疗所。”突然一个念头闪过,朱祁钰有些兴奋的摇摆着食指说道:“在全国各县设置医疗所,由朝廷出资,命医者坐诊。这医者嘛,若是遇上时疫之症,可越过本级官衙直接奏报上级。对,准越级上报,如果遇到重大疫情可直接上报太医院。”
朱祁钰想到了由太医院到县级医疗所形成一个直线分级领导的医疗体系,一方面通过行政领导层面建立隶属关系,一方面又保障医士一定程度地流动性。
“都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书也看是哪些书,兵法也是书,医药也是书。之前不是就有传说,名医华佗的医书就未能传世,留下了遗憾。”狱卒家室烧毁华佗医书这事时间太过久远,根本没法考究。
“那唐时的孙药王却是留下了《千金药方》、《唐新本草》这般传世宝典,可不比读死书强上百倍?不妨由朝廷出钱出粮,命太医院并民间医者献药献方。无论是救人的、害人的,尽数记载成册。”
中华数千年传统都是密技传儿不传女,传子不传徒。非要外传的,只能是师傅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才会传出来。
那要是最后半句话没说出来咋办?凉拌!那就只能是绝技成绝迹了。
让老百姓把自己的药方子献出来,朝廷出钱刊印成书。所有献药献方有功的都能得到减免钱粮到现银赏赐,除了名字能被刊印在新着成的药典、医方上更重要的是能够有机会成为朝廷认可的医士,那可就真是光耀门楣了。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这世间多少人想让自己的名字被流传下去而找不到机会。更不用说有多少人想要求个一官半职考了大半辈子却只能止步在秀才甚至童生这个位置上了。
“陛下,这样操作岂不是天下医者都有机会做医官了?”
“有什么不好吗?能够医治更多的病患不是好事吗?”
“那朝廷也没有这么多钱粮供养这么多医官啊!”
“你说你是不是傻啊?这天下医馆都是亏的吗?不是啊!医馆是福利机构不代表就是慈善机构。搞个官民合办就好了。”朱祁钰不以为意道:“单列一些病症出来,贫户可以凭官府凭信按半价、甚至免费医治。富户正价医治,这就有赔有赚了,朝廷再贴补一二,善户捐助一二,这不就稳了?”
放出去一些官凭而已,俸禄完全可以出在医者自己赚的钱粮上,只要操持好医所就成了。如果有人在这上面贪腐,那不正好又多一个查抄富户的由头?
劫富济国,这可是大明立国之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