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谁当值?快遣人唤来。”下达了召曹吉祥的命令之后,朱祁钰同时下达了让锦衣卫此时负责朱祁钰当然不是想通过传播疫情把太上皇帝这个隐患给清除掉,至少现在只是“有备无患”的想法。
宫里宫外都是明白人,如果自己用这招清除朱祁镇肯定瞒不了人,最终让孙太后知道了无论如何都会找自己拼命的。
有时候谎话久了,自己可能都信了。明明朱祁镇就是没有留下名字的宫人生的,孙太后却还真拿他当自己下的蛋一样护着。要不是朱祁镇这个孩子,她孙氏也不可能干翻了胡皇后取而代之,最终成了太后。也许,孙氏只是怀着颗“感恩的心”善待朱祁镇以抵偿自己作的孽吧!
写给几人的密旨很快安排锦衣卫传了出去,召回卢忠的同时命令卢忠一定要安排得力人手继续查找传染病源,然后妥善安置一路护送到塞北。
一是找到这种病源很难,数千年来都已经形成了对待霍乱、天花、麻风这类传染病的方法。一人有症状烧一户,三、两户有症状封整村。烧死烧光所有染病者是解决传染病的“唯一”、有效的抵御方法,使得理智的感染者会在第一时间躲进深山密林里寻求体面地解脱。
二是保护和运送很难,即便找到了,病人也多半不会肯相信官衙。又或是路上跑了、死了、传染给别人了,都是大麻烦。
至于给金英的就简单多了,嘱咐安心办差,不用担心弹劾。再暗示一番要以郑和太监为榜样,将来远渡重洋为国扬威,这些弹劾自然也就销声匿迹了。
午朝,照例朱祁钰只是做个泥塑菩萨打盹的。重要的事情早朝都已经定下调子了,闭目养神时不时出个声证明自己还活着就好。
如果这个盹打出了呼噜会被群臣炮轰的,整个午朝就会在挨骂声中度过,那日子实在是酸爽的。
其实吃过午饭,小憩一会更有利于身体健康才对。尤其是在已经定下的大方向上遇到的一些小问题,也许这些问题会关系到一家一户甚至一个府县百姓的利益,但在封建王朝统治中这连数字都算不上。
如果是朝臣就一个个真的爱国,怎么会有裁撤驿站这种蠢主意出来,怎么会在兵临城下时不想着倾尽所有聚兵抵御而是各自打着小算盘找门路顾全自己呢!
都说烂船还有三斤钉,后世里被一群崇高口号忽悠的难民,在经历了无数劫难蜕变成吃人的难民之后,怀揣着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攻破京城刮地三尺所获的仅仅金银就何止千万两。而那抠抠索索的皇帝在干尽了不得人心的事情之后,面临最后围城之危再来各种求爷爷告奶奶的募捐,算上宦官们出的一起所得也不过几万两而已。
“人心……”晚膳照例还是陪着汪皇后一起,一边心在不马的扒拉着饭粒,一边想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当然是写不出游击、持久这一类的传世名作的,而且实际上也用不着自己去思考具体该怎么操作。在遇到发展困难时,朱祁钰回忆一下曾经另一个世界中看到的场景,大致就能给出一个方向性的决定又或者想出一、两件解决问题的器物。
粮布不足时,就已经吩咐工部研发新式的纺布、织纱机器了。松江在百余年后不就有个黄道婆吗?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限的,只要允许他们开放思维,没有什么是不能的。
其实,也许黄老无为而治更适合封建社会。过多地禁锢使人们思想封闭,经济和社会发展也由此封闭了。
“对呀,力量来自人民。”朱祁钰突然想明白了什么,眼前豁然开朗。
“爷说的什么?”自从进了老朱家的门,就常见自己这位爷整日神叨叨的。但是吃饭的时候突然抽抽也就是近段时间的事情,也许这才是天子的原因。
只是,突然没头没脑来一句,不仅仅坏了祖宗留下来“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还着实吓人一跳。
“力量来源于人民,也就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之前我想叉了,不该过多的担心来自朝廷内外的因素影响。”朱祁钰的话让汪氏听了一头雾水。
别说汪氏,就是从来没被瞒过的杭氏只怕也搞不明白朱祁钰抽什么风。
朱祁钰之前为了能够避免来自朱祁镇复辟的反扑各种布局都来自宫里宫外的布局,而忘记了只要人心所向,朱祁镇恐怕根本没有复辟的心思。
所以,对于宦官、锦衣卫甚至官军将领的使用上难免有些瞻前顾后。“召曹吉祥回京述职”朱祁钰也不跟汪氏多作解释,立刻就要安排人发出谕旨召曹吉祥回京。
这个在外奔波了一年多的太监,不知道在收到新皇帝召回京的消息后会不会喜极而泣到大小便失禁~
锦衣卫负责皇帝日常出行仪仗工作的内五所也被称为核心五所,配合内五所有自永乐时期设立的六所做辅助工作。内五外六合在一起共十一所几千号人其实也就是站个班什么的,御驾出行时耀武扬威的样子货,真要打起来恐怕腾骧四营能把锦衣卫这十一个所碾成肉碴子。
真要论打,锦衣卫还是得靠马军前、后、左、右四所,连驯象所那种样子货都只能当做马戏来看。。
锦衣卫除了臭名昭着的南、北镇抚司之外,其他的像经历司还是个正经的衙门像那么回事,至于其他管仪仗、管器械、袍服的,几乎在后世没有留下任何存在感。
不一会,锦衣卫一个千户打扮进来拜见。
“臣锦衣卫千户刘聚,拜见皇爷。”
“嗯……我有几封信,你立即交待锦衣卫传驿……刘聚?!”又一个刘聚。
“是,臣刘聚。”刘聚也是一愣,这位皇爷关注过我?“臣从父御马监提督太监刘永诚。”
“哦~”刘永诚的儿子,不过不是亲生的。
“刘卿与刘太监是……?”
“回皇爷,臣的家父与臣生父仍是亲兄弟。”这就理解了,宦官没了根根本,一般有近亲的会过继近亲给自己做儿子,没有近亲就是族亲。实在没有了……那也就只能在外面找个干儿子给自己养老了。
“很好。也算是满门为朝廷效力了。”刘永诚不仅仅是知兵事的,就算当做武将来用也没问题。
当年在对兀良哈三卫的战斗中,刘永诚为了避免让人看到自己没有胡须,特地带着面具带军队上阵冲锋。
“迁御马监提督太监刘永诚为司礼监随堂,迁锦衣卫刘聚为南镇抚司试都督佥事。”前一刻还想着老百姓的支持才是重点,后一刻又立刻调走身边潜在的危险。
刘永诚在夺门之乱中起到了带禁卫扈从朱祁镇登上皇位的作用,不如直接从御马监调到司礼监,也算是明升暗降了。
既然刘永诚的儿子在锦衣卫做千户,干脆调到南京去,远远支应开,等将来再找个合适的地方调去个十万八千里远的。锦衣卫和御马监没有了这么深地交集,自然不用担心有守门人夺门了。
“臣谢皇爷爷抬举!臣与家父必然为皇爷效死。”刘聚并不知道朱祁钰是怎么想的,只以为自己交了好运。轮个晚班正烦着,被传进宫就让父子两人都升了职,这种好事到哪里找去?
“为朝廷效力,朕自登基以来一直讲的是社稷为重。”自从朱祁钰登基以来,一直以社稷为重做为执政理念进行宣传。
这种宣传即不是“民重、君轻、社稷次之”,也不是皇权至上,对于百姓的宣传还是有一定的吸引力。这种执政理念一改正统年间禁止老百姓讨论朝政的态度,吸引了一大批普通的读书人上奏献计献策。
“是,为皇爷爷效力就是为朝廷效力。”刘聚只管自己表忠心,态度坚决。
“好好好,为朝廷办事就是为社稷,为苍生。”朱祁钰不确定这样是否可以笼络到刘聚父子,不过调走隐患是没错的。
“命锦衣卫传驿曹吉祥,速回京述职。朕要调他去做监军。”既然要笼络,别让刘聚父子有其他想法。要是让他们觉得是要调曹吉祥回来接御马监,怕是要笼络失败了。
“臣遵旨。”说完,刘聚头一磕接过信函立刻转身离去。
“至于徐珵嘛……”徐有贞这货,死哪都无所谓,毕竟只是一个花了十年才升了一级到侍讲位置的货。在翰林院里名声也实在不怎么样,如果不是熬资历到了怕是连这一级也升不上来。
既然不重要,就让他继续先留在白羊口好了。至于他在白羊口能干嘛,呵呵,重要吗?
“爷这是怎么了,竟是一夜都等不了?”汪氏有些奇怪。
这种雷厉风行的作风与如今的时代有些格格不入。
“没什么,想起来了就抓紧吩咐着去做,不然就忘记了。”朱祁钰自嘲般笑笑。
“爷做的事都关系着天下万民,哪能还忘记了。”汪氏虽然不信,也就当朱祁钰随口一说,并没有上心追问。
经过这么两个月的努力,汪氏似乎也有了身子。数着日子等着,这几日再没有月信来就要传太医了。
太上皇帝被北虏掳去了,偏偏御弟朱祁钰还有心思在继位后大搞男女运动。皇后和贵妃如果都有了身子,也不知道怎么面对宫里宫外的白眼。
朱祁钰是不在意的,连夺情都省了直接废除官员丧亲的丁忧制度,哪里还会在意大兄被俘这个时间造孩子说出去有点“丧心病狂”。
再者说了,大兄如果没了,以后为皇室开枝散叶这么重要的任务不就只剩下朱祁钰一个人了吗?早点晚点有什么区别。
“爷今日可是有些奇怪,怎么又升赏了刘永诚和刘聚父子?”对于金英和兴安两人的处置,汪氏可是看在眼里的。
“怎么了?不过就是御马监提督迁了司礼监而已,哪里算得上什么升赏?”朱祁钰笑笑不肯承认。
“司礼监可是内庭第一要紧的,爷这话说的可昧心了。”汪氏不买账。
“哈哈哈,不过是调入司礼监做个随堂而已,还有李永昌在,算不上什么的。”见朱祁钰不肯说,汪氏也不再多问。
倒是朱祁钰又接着说道:“其实京城锦衣卫可用的人不多,这个刘聚先安排到南京历练历练,若是可用再调回来。“
“哦~爷这是要将刘聚收进夹袋里?”
“哪里的话,只是京城里细作太多了而已。可还记得数月前我命锦衣卫稽查京城细作吗?”
那次稽查细作的名义让朱祁钰抄的金银钱钞可不在少数,因为户部和太后那里都有实在的分配,名义又合适还真正查出了一些奸细和逃犯,因此没有引起什么反对的声音。
这种事情,汪氏哪里能忘得了。何况,兴安有一次往宫里送物件时自己正好在皇太后宫里请安。那金的、玉的佛像、菩萨像,材质、品相可不是一般的好。要不是当时因为朱祁镇被俘的事情伤了心神,只怕太后一定高兴。
“爷的意思是要让那刘聚调选南镇抚司锦衣卫再来查一遍?”汪氏有些不解。
“也不是,至少现在不会,毕竟才查过一遍。”汪氏说者无心,朱祁钰听者有意。等朱祁镇回京后,如果不能彻底解除这个后患,时不时调人轮换一下也不错。
想要干大事,身边总要是熟悉的人才能更有把握。如果一半是陌生人,怕是谁都会担心刀子从后背扎进来。
“当时锦衣卫查察京城内外并附近州县时,多有捕拿往年收拢的达官并无赖之徒乘机劫掠百姓之徒。其中难免相熟的被放了过去,往后说不准还会作乱。”
“今日大同来报,又有细作被擒拿,经锦衣卫鞫问后得知正是来刺探大明虚实的。猜猜有谁?竟然有大同前监军郭敬家的下人和义州卫的官军。”
“要说郭敬被囚,家人因此生了二心也就罢了,可官军不仅降了达贼还来大明刺探军情,这就不得不警惕了。”说着,朱祁钰甩了甩头继续说道:“之前锦衣卫拿了通事指挥李让,没有往外传而已。”
同样是通事指挥,岳谦在瓦剌军营里想尽一切办法维护主子朱祁镇,而在大明的李让却绞尽脑汁想着出卖大明。人与人,真的不一样。
“爷说的是,那些达官、达子常年住在京城左近,危害更胜于达贼。要是爷打算调南镇抚司避开北司的人情关系,奴便也不奇怪了。”
呵呵,虽然是汪氏自己脑补的答案,也算是不错的一个想法。甚至于朱祁钰都觉得汪氏是个查漏补缺的贤内助了。
既然是贤内助,那就得有个贤内助的样子。朱祁钰笑眯眯凑向汪皇后:“天色不早了,今日朝政都处理完了,你家老爷可是累得不轻。今晚咱们换个姿势,爷轻松点吧!”
汪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