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批评教育下,众朝臣很快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纷纷在礼部尚书杨善的带领下积极承认错误并对坚决拥护景泰皇帝陛下英明决定作出了保证。
在全天下人民都努力为中兴大明奋斗的时候,身为朝廷重臣居然对我们国家的领导者英明神武的决定产生了那么一刹那的质疑,这无疑是对天下百姓的背叛,是对大明朝的不忠,这种情况以后绝对不能再犯。
作为朝廷重臣,应该起到朝臣的领导作用,应该更加紧密地团结在以景泰皇帝陛下为首的大明朝廷周围,要坚持学思用贯通,知信行合一,坚决支持拥护皇帝陛下的一切决定,依律依祖制治理国家,要认真发挥大臣在朝廷、国家官吏体系中的重要作用,把皇帝陛下的决策贯彻落实到天下万民身上……
错了,重来。
“什么?不不不,启禀陛下,此事我户部实在不宜主导,不如还是交由锦衣卫负责更为妥当。”
“回禀陛下,臣也这么以为的。锦衣卫国家安全局正合适不过了。一来方便适时向陛下回禀,二来也合适与各部、各衙门间奔走协调,免得我们一个个部衙间难免有疏漏的,办砸了差使不说还会坏了朝廷大事。”
“启禀陛下,臣附议。融和各民族的差使非锦衣卫不可,臣等任何一个部门都没有这方面的人才堪担如此大任哪!”
在经过朱祁钰一番洗脑般的说词后众人也都表示了认同,至少可以先走走看吧!汉族与各族通婚的事情确实一直都有,只要引导得当一时理论上是会使各少数民族越来越少的。
按照皇帝陛下给出来的馊主意,仅仅是汉族与少数民族通婚后给予的优惠配给盐、茶、粮食、铁器的政策就能红了不知道多少人的眼。
别小看这个政策,一个部族中一户人家有了个汉人进入后,这一户就能因为这个汉人而得到一定量的低价必须物资供给,而其他人只能够按正常的商价购买盐、茶,中间差价就不是一点两点。
甚至于专门针对有战功的清退官军老兵还有各种钱、粮贴补和更多的必需品低价购买份额,这得是多少人打破头都抢不到的,家里有适龄婚配儿女的难免不动点心思。
但是大明汉族女儿是这么好娶的吗?更别说想招郎上门了,只能是女儿嫁入汉人家中,将那些官方配给名额留下来就很好了。
看似一个可以供刁民钻的漏洞,其实就是朝廷故意给出的引导,让更多的异族女子嫁入汉人家室,从此以汉人自居。有异族亲戚不怕,迟早会成为我华夏民族中的一员……
只是这差使谁都不想沾手,太油腻了。吏部王直直接吹胡子瞪眼睛拒绝了负责这种破事情,我大明吏部是管理、考核百官的,现在要增加吏员名额忙都忙不过来,哪有空管这些料摊子。
兵部倒是需要参与,但涉及地方的事情总要有个对接的抓总部门才好,否则地方上跟兵部扯皮肯定会耽误事的。户部陈循把头摆成拨浪鼓,凭什么归我户部管?户部协从没问题,应当应份,主导这种事情难免会有部族纠纷产生,还是找个掌刀的部门最最合适。
推来推去,皇家最忠实的狗腿子锦衣卫被推了出来。刘聚管的国家安全局正好成了箭靶子。
锦衣卫一分为四名义上平起平坐,但实际上朱骥领的皇室安全局虽然人数最少却最为核心,几乎每天都有见到朱祁钰的机会。特意将于谦女婿安排在息身边负责警卫安全工作本就是朱祁钰有意为之,朱祁钰当然会格外重视皇室安全局的建设了。
刘聚领导国家安全局上蹿下跳几乎继承了大明朝上到勋贵下至百姓对于锦衣卫的全部怒火,锦衣卫之前干过的事情实在是太招人恨了,被限制了部分职权后的锦衣卫国家安全局难免会招人看不顺眼了。
“国家安全局嘛……”动用国家安全局也说得过去,但如果由刘聚负责出手以国家安全为名办差难免惹人非议。
“这样吧,若是清退官军愿意在塞北落户的,当地府衙安排予以落籍,若是愿意由原籍迁至塞北的,着官府安排建房。这房子得要经得住塞北的狼咬冰冻,由兵部、工部、户部一起拟个章程出来。”
“依朕的意思,就由兵部出人建房,户部、工部出粮、出石料,让天下人都知道咱们对待清退的官军是仁义的。”
“这塞北冰天雪地的,要是上了冻那就是随时能要命的。咱大们的好男儿没有死在军阵中,可不能在离开军营后被冻饿致死喽~”
“陛下这是打算在全军推广让清退的官军都留下呀,廷益以为可行否?”王直轻声侧脸问于谦。
“回抑庵公,在下以为此议可行。当然了,能留下的官军只怕不足百之一二而已,碍不得什么事。只如此一来,冒名入军伍的,不愿回乡种田的总会有人愿意留下。毕竟塞外可是吃肉的……”
旁边的陈循、高谷早就竖直了耳朵恨不得直接起身凑过来仔细听听于谦的意见,顺风飘进耳朵里这话头也差不多表明了意思。
大明朝这几年塞北官军的待遇是真不错,顿顿肉汤、炊饼再不济也是高粱饭管饱,每日总还有一顿肉粥吃得,更不用说打铁的规矩至少三日一顿肉食了,那顿肉食可是定数,每一份都是要上秤称过的。
回乡呢?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耕种,四、五十岁年纪一个个被岁月磋磨得跟七老八十一般。在这个“吃饱了不想家”的年代里总有几个愿意留在塞外娶放羊女的,回乡后想要说上亲事只怕都是难事。
更何况塞外嫁女儿可是会“带着妹妹和牛羊到我的帐篷里来”的,加上朝廷给安排的房子和固定的粮、盐、布、茶配给,日子怎么也比回乡过得舒服。
这一批清退的老军中仍然有很大一部分是属于被家族抛弃的人,宣德、正统时期被清军、勾军的军士中难免有因家贫无奈被家里选出来抛弃掉的,拿人钱财替人顶缸的,还有被负责勾军、清军的官军强拉硬拽入伍的,就这些人里能活下来的总有那么几个对于家乡没有什么眷念。留在自己熟悉的塞外,在自己曾经当兵时管辖的区域范围里安个家随时可以得到官军庇护的心里因素可比回到那个让自己心寒的家乡要温暖多了。
“如此说来,推给锦衣卫办这差使欠妥当了?”陈循也压低了声音说道,当着皇帝的面算计皇家御用狗腿子还是要低调一点才好。
“倒也不是,一则塞外各部族关系错综复杂,如果一昧用官军压迫只怕反而容易生变;二则除了塞外我大明境内还有诸多土族一直不服王化,即便改土归流这么些年仍然有土官亲信与朝廷委派官吏明争暗斗,即便是医士都有命丧于此者。锦衣卫协调各衙门办差反而更为便利些。”
“也是也是。”
锦衣卫只是一棵大树被嫁接、移栽成了稍小一些的几棵树,并不是大树彻底倒了。何况大家一致推荐的国家安全局本就管着与番族之间的往来。只是用这棵大树太招摇了,让人难免起了些别的心思。
“若是能有个旁的衙门的名义在明面上树旗,暗地里由刘聚总揽着便更为妥当了。”
“杨卿。”
“臣在。”听到朱祁钰召唤杨善立刻起身出班再躬身行礼,整个动作毫无拖泥带水的表现,即便这会杨善的脑子还跟着自己的耳朵留在于谦那边身体也没有半点犹豫。这种肌肉记忆一般的反应着实令人惊叹。
“杨卿,依诸卿推荐便由锦衣卫国家安全局主管了这差使,由你礼部之名对诸番交涉,务必要宣示我大明之德性,莫使诸番作恶,终令各族人民生灵涂炭。”
“臣遵旨。”就在杨善应声的那一会儿功夫,于谦暗暗赞了一个好主意。实际抓紧的是锦衣卫,对外却推出了礼部在外面摇旗呐喊,给人的感觉顿时好了不少。
在锦衣卫国家安全局设立之后,但凡有哪个不开眼的拿大明礼部宣示的圣谕不当回事又或者阳奉阴为被盯上之后,有不了多久就会有大明官军上门来教做人。
这几年被教育过也孔孟之道的部族不在少数,虽然都是小部族,所费刀兵对于大明而言不足一提,但是效果却是比十数万大军围山封村还好。
这群由云南、广西各族“主动”亲明人员组成的山地部队钻山越岭完全不在话下,配备的软甲、手驽、钢刀和各色成品毒药随手摆弄。各土司老爷们的亲卫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基本上不用出动超过千人的官军队伍就能把战事彻底解决掉了。
而这支部队非常实际上并不属于任何一个地方守备部队,云南、广西总兵都只有为这支部队的营地提供便利的义务而没有调动的权利,据说这支部队直接隶属于锦衣卫指挥,是由家眷被锦衣卫、御马监特别照顾的前广东、广西、云南投降判军中挑选组成。
至于为什么选叛军,因为他们是叛军,而且是投降的叛军。再叛,原来的部族轻易不会相信他们,何况自己家亲眷被朝廷给捏住了,为朝廷效力的待遇又比之前在深山老林子里求食舒服了不知道多少倍,自然也会衡量轻重的。
“行吧,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如果有什么问题再递折子上来跟朕说。没啥事就散朝吧!”
如果说这天下还有哪个皇帝把礼仪当作儿戏一般的,景泰皇帝认第二绝对没人敢认第一。周天子时群臣议事是得交出武器脱去鞋袜跪坐在垫子上的,像极了后世跪坐在榻榻米上吃饭的两个东亚小国。
宋朝时候赵大除了玩了个杯酒释兵权之外还就是借口老眼昏花让臣子递上奏本就撤了人家椅子,自此之后宋朝官员就没有坐着跟皇帝奏对的资格了。
蒙元反而好些能给个座,可咱大明朝开国后朱重八宰光了开国功臣之后其他人就没了座着奏对的权利了。景泰皇帝一登基没几天时间就精简了上朝人员,又是座榻又是茶点的,搞得大家还挺不好意思的。
可是看着每日上、下朝时朱祁钰那一脸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痛苦模样,尤其是朝议到了一半坐久了还要站起来伸伸胳膊拉拉腿,时不时还伸个懒腰打个哈欠,哪里有个皇帝的威严样子?
这要传到宫外面让人知道大明皇帝就这般懒散模样,还不得笑掉大牙?
“兵部、都察院留下,其余无事退朝。”见没有了奏本,朱祁钰直接站起来摆手赶人。
朱祁钰这样退朝不是新鲜事了,大臣们已经从刚开始的错愕转而成了习惯。好吧,皇帝喜欢就好,至少这个皇帝没有误国,没有动不动拿大臣勋贵们枷号玩,更没有亲信近臣和荒淫…无度?
“于卿、王卿,我留下两位实在是有一事不明,想请两位出谋画策。”
“臣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好,你们说说为什么我发现朝廷里很多当管官吏办事越来越懒散了,至少是不像朕当初登基那会办事情的态度了。”
这……
被皇帝问到这种话的酸爽实在让人难以用语言来表达,朝廷上下官员办事还算是用心的,至少没有人敢虚于应事了。
景泰朝的上层高官们其实都知道这个皇帝是个不好应付的角色,几乎所有的问题皇帝陛下都会有自己的见解,而且还都很有独道的问题解决方案。虽然其中有些解决方法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离经叛道,但他是皇帝,办法确实能解决问题也就得了。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百官都不太愿意费脑子了吧!
任谁都很难接受,自己发现了问题后绞尽脑汁揪了不知道多少根胡子才想到的解决办法被人轻松给否了不说,只是瞬息间就给出了更好的解决办法,皇帝小儿这么做事情也太伤臣下的自尊了。
“特别是那个刑部啊,朕觉得刑部这几年办事着实有些不着调,这办事风格不能说散漫,但是真没有往年那么积极用事了。二位以为呢?”
景泰年间的刑部出不了什么大的功绩,在朱祁钰的指示下刑部将精典案例编造成册下发到每个县衙的法曹手中。为了避免冤假错案的发生更是将一审判案权交给了各县法曹。
身为地方主管,县官要办的事情太多了,专业的事情本就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办。读个四书五经后为了应付考试学了公文书写规范而已,哪里会懂怎么查案、怎么判案?这也极大的避免了葫芦官判葫芦案的情况发生。
身为法曹的顶头上司,各县主官当然有对案件不满的改判和提交上级复审的建议权。而上一级的通判在接到知县的公文后要对案件进行复核,安排人员组织复审,同样是专业的人办专业的事情。
由锦衣卫和各州、府、县推举的断案高手编写的裁判要典成为了南、北两京国子监律法专科学院的必考教材。预计五年,不,至多十年时间全天下的裁判官员不论等级都将要轮流到学院里培训、考核一遍,不然就要面临下岗自谋生路的危险。
在这种情况下说刑部办事不积极、不主动多少有些不客观的。
“臣愚钝,未知陛下所指何意?依臣之见,刑部近些年来推行‘全民知律守法’和‘专人判案’,经刑部复核的错案少了很多,这也全是陛下鸿福又能知人善用所得,确实未曾见有刑部上下散漫之心啊!”
“嗯嗯,是也是,但是吧……朕觉得这还不够。”
“还望陛下明示。”于谦和王直对望一眼后小心应付着。
“啊,这么样看啊,两位看我这个皇帝位来得容易不是……”
“陛下慎言,陛下遵太后懿旨并兄长正统皇帝避位诏方继承大位,何来得位容易一说。”于谦、王直两人又开始脑门子冒汗了,这皇帝一定又要出妖了。
“是是是,我就是这么一说嘛~”
“就这么一说也不行啊,陛下!”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朱祁钰摆手阻止了两个继续想要讲大道理的势头说道:“朕得这个大位来的有些奇葩…呃,那个那个,反正就这么个意思,你们懂就好了……”
于谦、王直两人一脸哭相,我们真不懂呀!
“我是这么觉得,你们说有些案子如果在我景泰不能平反,后继者还有可能给他们平反吗?”
那不能,当然不能了,那祖宗定下来的……等等,什么?平反?
皇帝陛下要为谁的案子平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