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皇…可是乏了?”人小鬼大...呃,应该说是少年老成的太子朱见深最先发现了朱祁钰的失神。自从懂事开始就被人教育自己要想顺利继承父亲留下来的皇位要看自己这个叔叔的脸色,经过调教后很早就会学了看眼色的习惯。
“叔皇,若是乏了不如先回宫吧?外面风大。”自己还是半大点孩子,正该是被人照顾的年纪却已经学会关心起长辈甚至恨不能积极担任起照顾长辈的责任了。
“无碍。太子穿得可够暖和?”朱祁钰回过神来,勉强一笑冲朱见深问道。这个侄子心思深了些,也许可以改变历史的影响会造就一位心计皇帝也未可知。
“回叔皇,很暖和。贴着小衣穿着羊毛衫,不仅轻薄还可保暖了。”朱见深露出了憨憨地笑容,笑容里多少显出有些小狡黠。
羊毛,过了热水去掉油脂后就能上色。最初出现用羊毛织成的地毯时就在大明朝廷里引起了着重关注。紧接着羊毛毯、毛织衫的出现让大臣们惊叹幸亏是在大明收服了塞北牧民之后才被发明出来。因为羊毛的作用被发掘,绵羊的养殖创造的利润也为于谦恩威并用镇住塞北草原起到了重要作用。
后世曾有评价在小冰河期的大明朝北部地区,因为冷使得种粮播下的种子比收上来的粮食还少,这话当然有些夸张但实际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对于农民居多的国家,种粮食没有收成就意味着大量百姓没有果腹的来源。粮食出的少,就种草!大量蔬菜被种出来后除了自己吃的之外大量风干、晒干,完成脱水后做为菜干供给塞北换来牛、羊肉、旱獭肉或者不知道什么肉制成的肉干也能填饱肚子。
最重要的是朝廷给出了活计,揉制牛、羊皮子、纺羊毛、编羊毛线、织羊毛衣……百姓们有了一个活计能够填饱肚子就不会造反,人民就能够安定。朱祁钰适时的抛出来的羊毛和各种皮制品制作方法解决了一部分人寻嚼头的方向,缓解了大明人口求生压力。
“嗯,风大。为什么不穿那件羊皮大氅?”过了硝后揉过的皮子又柔又软又隔风寒,虽然过漆的技术不成熟出不了好看的皮衣但是这难不倒勤劳、善良的中国人。皮衣不好看,就在上面套一层绣衣上去就解决这个问题了,飞天倒海的龙形图案朱见深一向很喜欢的。
“回叔皇,因为……叔皇没穿,见深也不穿。”朱见深顿了顿,没想到什么圆话的由头只好如实回答。
“嗯…不用如此,你是太子,大明将来的掌控者,喜欢穿什么就穿什么好了。”对于朱见深这种说不上是讨好还是谨慎的小心,朱祁钰还是有些无奈:“只是要记得遵守礼教律法就好,除此之外不用委屈自己。”
“是,见深记住了。”朱见深听完后乖乖行礼称是,那举手投足之间的规矩让朱祁钰眉头皱得更紧了。
“唉~十年了。”朱祁钰长叹一口气,速度还是慢了点,要抓紧再快一点才行。
“父皇说的十年是何意?可是在说儿已经十岁了?”在一旁看着焰火开心的朱见济突然凑了过来没心没肺的问道。
“焰火之后,你们几个过乾清宫见朕。”朱祁钰不答朱见济,扔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前脚才进乾清宫刚脱下棉大衣坐下,一杯枸杞茶还没喝完朱见深就已经在宫门外求见了。
“怎么,焰火不是还没放完吗?”没等朱见深行礼就吩咐他坐下后,朱祁钰一边喝着自己杯子里常年不变的枸杞茶问道:“还是说你不喜欢焰火?”
“回叔皇,见深喜欢焰火,只是焰火还有时间看。几位兄弟想看完焰火后再一起燃放烟花,这是庆典流程中本来就有的。见深看几个兄弟都不想离开,就先过来回叔皇话了。”要说人比人气死人,同样是在娘身边的孩子,正统周妃带的朱见深就比自己小老婆杭氏带大的朱见济要懂事的多,心思重得多。
“觉得今日庆典如何?”朱祁钰随口问道。
“回叔皇,很好。见深听到朝臣们在议论说这是我大明中兴之兆,全凭叔皇洪福齐天大明才有了今日之象。”朱见深作答规规矩矩,随口一句话就又把马屁给拍上了。
“哼哼,你不觉得当今的大明朝就像今夜这焰火一样吗?”对于自己指出正确方向使大明朝减少了不少的弯路,甚至直接绕开了本来能够让大明摔个大跟头的坑洞,这点成绩朱祁钰还是很清楚的。但是,绕开了弯路也好,躲过了坑洞也罢,大明朝面临的困境还远远不只是这一些。
太阳黑子还会持续,在之后的近百年时间里小冰河期的影响使得粮食进一步欠收,饥民最终形成规模成了拖垮大明朝的淌血口子,最终内忧外患下自私处利的大臣配合勤政且愚蠢的皇帝终结了大明王朝。
“叔…皇…见深愚钝,不明白叔皇意思。”朱见深或许更想说自己还是个孩子,做叔叔的跟自己扯这些敏感话题是不是太过分了?
牵扯到政治的话题,多说多错,最安全的方式是完全不发表意见才保险。大明朝像焰火一般,虽然朱见深还是个孩子也明白这不是什么好话。
焰火,看着绚丽灿烂,可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短暂的绽放之后留下来的只是一撮灰随风飘散,最后什么也留不下来。
大明朝能是焰火吗?当然不行,至少也得是…燎原大火?
“自太祖立国以来,大明朝每况愈下。今日被人称为中兴,其实不过更像是大病后调理一番稍稍恢复了一些,并不代表就已经痊愈了。你明白这一点吗?”朱祁钰的这个比方说不上贴切,算不得形象,但是表达的意思朱见深大概听明白了。
叔皇这是对现在的情况并不满意嘞~
还不满意,还想干什么?比同龄人更为老成的朱见深此时感觉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无论是自己生母还是大母,在提及正统、景泰二朝时都对自己那个死鬼老爹的评价都面露难色。讲臣们有毫不避讳的,倒也会有拿两朝的时政一一比较的情况,如果说国朝人口、税赋的增长甚至开疆拓土都不能说明问题的话,那么各地官衙统计出来的肉食类分配到户的情况就很能说明情况了。
莫说正统朝,往上到宣德、洪熙、永乐甚至洪武朝,老百姓家又有几家几户能有肉食可吃?宣德朝时就盐税的扯皮就足够说明寻常百姓家里有多苦了。连盐都吃不上,还想吃肉?
太祖立国时可是有成法的,山川河泽都是皇家的,你敢进山捉个山鸡、捡个蘑菇被人告到衙门里了都得进班房吃板子的!
想吃肉?下辈子吧您呐~
原本压着大明打了几十年的鞑靼、瓦剌突然到了景泰朝就成了土鸡瓦狗一般的玩意儿,现在朝臣们聊起来都还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原本都准备跑路了却突然就逆势翻盘把瓦剌给灭了个干干净净。
朱见深的学伴中更是几人小达子,脱脱不花的儿子麻儿忽儿汗也一直屁颠屁颠跟在自己身后像个伴读…书僮?咳,明明就是个长随般的跟班而已嘛!
“叔皇…您要不问点别的吧?经史子集什么的都可以,棋琴书画学的不多也能勉强回两句。这朝政…见深实在答不上来呀~”看着朱祁钰一脸严肃的眼神,朱见深差点哭了出来。
早知道是这么一回事,就该跟那群小屁孩子一起放烟花不是件让人开心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