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冯县令用罢早膳,尚未品茗的工夫,一名衙役便风驰电掣般闯入堂内,面色惶恐,话语间带着颤抖:“大人,不得了啦!邱老先生,那满腹诗书、素日里和蔼可亲的老秀才,昨夜竟在家中遭了火灾,不幸丧生。”
闻此噩耗,冯县令脸色陡变,心头疑云顿生,他立刻披上官服,脚下的步履也显得急促而坚定。踏出县衙大门,每一步都似乎敲击在他亟待揭开谜团的心弦上。
沿街巷疾行,冯县令脑中不断盘旋:邱老先生学问渊博,平素处世淡泊,与人无争,怎会突遭如此飞来横祸?火光背后是否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终于抵达邱家大院,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凄凉景象。原本静谧的卧房已被大火吞噬得焦黑不堪,宛如一幅凄厉的水墨画。院落一角临时搭建起的灵堂显得格外醒目,邱老先生的遗体安静地躺在那里,被洁白的布帛遮盖,四周弥漫着哀伤与不安的气息。
这看似寻常的一场火灾,却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宋朝的这个小县城激起层层涟漪,一场关乎生死谜案的民间探秘就此拉开序幕。
冯县令的目光扫过灵堂,只见几道身影正低头跪在悲痛中默默抽泣。细看之下,他认出了其中的青平——邱老先生那位能干的大儿媳,以及小儿子从武,还有贴身丫鬟小莲,他们脸上的哀伤和泪水交织,宛如一幅悲伤的画卷。
邱老先生乃一介饱读诗书、才情出众之人,常与冯县令共论古今,两人意气相投,交情匪浅。此刻面对老友横遭不幸,冯县令内心深处亦是疼痛难抑。
察觉到冯县令的到来,青平迅速抹去颊边泪痕,强忍住悲声,她款步上前,向冯县令深施一礼,表情虽凝重却透着坚毅。
冯县令环顾四周后发现邱家大公子从文并未在场,遂蹙眉问道:“从文为何不在?”
青平闻此,略显疲惫地回应:“回禀大人,从文兄三天前赴苏北采购豆子,此刻尚在外头。我已立刻派人快马加鞭给他送去了消息。”
青平作为邱家豆腐店的顶梁柱,不仅操持家务井井有条,更凭借一手精湛的豆腐手艺,与丈夫一同经营的店铺生意兴隆,远近闻名。
冯县令眉头紧锁,目光深沉地探问:“这火起得如此蹊跷,究竟因何而发?”
青平竭力抑制住悲泣,断断续续地道出实情:“大人您可能不知道,家公有每晚研读至深夜的习惯,时常书未阅完便已沉沉睡去,烛火自行燃尽倒也相安无事。可昨夜,据推测恐怕是他熟睡后,一只老鼠误撞了那支摇曳的烛台,才引发了这场火灾……”
“烛台被老鼠撞翻?”冯县令低语复述,眼眸中闪过一丝思索的光芒。
青平接着透露了一段内情:“就在前几天,家公还特意提起过房里出现了老鼠的踪迹,我当时因店里事务繁多,并未把这话放在心上,哪曾料想……”言至此处,她再也无法控制情绪,泪水决堤般涌出。
听闻此言,冯县令心头也不禁泛起一阵酸楚涟漪,疑窦丛生:邱老先生卧室的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果真是由一只老鼠无意间碰翻烛火所酿成的吗?这背后是否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冯县令毅然决然地向那片被烈焰吞噬得面目全非的屋内迈步而去,这时,青平疾步上前,急切劝阻:“大人,这屋里已被烧得破败不堪,您还是别进去了,免得脏了您的官服。”
冯县令轻轻摆手,话语中透着坚毅与淡然:“不必担心,我为官一方,并非娇贵之人,岂会怕弄脏这点衣物?”
随后,他坚定地踏入邱老先生的卧室废墟,在那被熏黑的床榻边,几根焦黑的木头横七竖八地散落一地,旁边还倒着一个斜歪的烛台。
面对眼前这片黑色的疮痍,冯县令心中的悲痛愈发深重,他沉默许久,凝神细看。
突然,他目光锁定在那些焦木缝隙间几粒微小却醒目的黄豆上。他屈身蹲下,小心翼翼地捡起了豆子和烛台。
青平见状,连忙解释道:“大人,家公有每晚看书时嚼食我炒制的黄豆的习惯。”
然而话音刚落,冯县令竟未作任何回应,而是瞬间脸色凝重,身形如箭般直奔茅厕方向疾行而去。
目睹此景,随同冯县令一同前来的孟捕头心中顿生疑惑,眉宇间不禁浮现出一丝不解之色。
片刻之后,冯县令面色略显尴尬地返回,他歉疚地宣布:“真是抱歉,刚刚突然腹中不适,失陪了一会儿。”
接着,他目光犀利地转向青平,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昨晚那场突发的大火,是谁最先察觉到的?”
就在这时,从武悄然无声地出现在屋内,他迅速回应了县令的询问:“大人,是我最先发现的。昨夜我正沉睡之际,突然被尿意惊醒,当我走到门口准备出门之时,一股刺鼻的焦糊气味扑面而来。我急忙奔至屋外,赫然发现父亲房间已然烈焰冲天。那时嫂子青平和丫鬟小莲正在豆腐坊劳作,我们几人合力将火势控制住,但不幸的是,父亲……”话未说完,从武已悲痛得难以继续。
冯县令体谅地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从武的肩膀以示安慰。
在如此猛烈的火灾中,为何只有从武一人在第一时间闻到了那股足以惊动全院的焦糊味,这个问题如同一把无形的钥匙,悄然开启了案件背后的疑窦之门。
青平对冯县令深深一拜,提议道:“大人,请移步至堂屋稍事歇息,饮杯茶如何?”
冯县令颔首应允,遂与青平一同步入堂屋,坐定品茗。
在这茶香缭绕的片刻宁静中,青平蓦然察觉到孟捕头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去。正待她开口询问冯县令时,孟捕头领着几名捕快风风火火地闯入了堂屋。
冯县令目光如炬,厉声命令众捕快:“你们还愣在那干什么?速将这两个杀人疑凶拿下!”
闻此言,捕快们迅疾行动,一把拽住青平和小莲,将她们狠狠按倒在地。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青平与小莲满脸愕然,异口同声地高喊冤枉。
冯县令冷冽一笑,转身迈步离开了堂屋,临行前对那两名被按跪在地、连连叫冤的女子抛下一句:“别在这儿浪费力气,等进了衙门再好好申诉吧!”
捕快们闻令而动,立即将青平和小莲押解至衙门,并将她们分开关入两间牢房。
冯县令首先传唤青平上堂受审,然而青平只是一味高喊冤枉,未吐露任何其他信息。见此情景,孟捕头焦急万分,提出要对青平施以刑罚,却被冯县令果断阻止。冯县令不满地训斥道:“我何时用过这些下策来审案?我们要用的是这里!”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示意要用智慧破案。
随后,冯县令带着孟捕头来到小莲的牢房前,对她说:“姑娘,你家主子已经‘承认’了罪行,你也别再硬撑了!只要你如实供述,本官定会酌情从轻处理。”
小莲面对冯县令的话语,只是垂首默不作声,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孟捕头见状心中再度焦虑,暗自思忖:这可如何是好,难道大人并无破解此案的高明之策?
冯县令紧接着以威严的口吻说道:“你若不肯招,那好,我现在就把你主子供述的秘密悉数道出,仔细听着!”
孟捕头内心疑窦丛生,暗忖:青平除了喊冤外,并不曾吐露半点实情。
冯县令故作其事地叙述起一份假想中的“招供”来:“据你家主子所说,她早对你公公怀恨在心,于是在昨夜密谋,让你悄然将生黄豆置于蜡烛座下,并故意洒上些许水。待到深夜时分,公公酣睡后,黄豆遇水胀大,推动蜡烛倾斜翻倒,最终引燃书桌上的大火……”
小莲闻此言,顿时吓得魂不附体,颤抖着声音承认:“大人饶命,这一切都是大少奶奶指使我做的,她严令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泄露此事。”
冯县令见状继续揭露:“你们这对主仆真是丧尽天良,表面上给老爷食用了煮熟的黄豆,实则为混淆视听、误导他人。你们更在烛台下暗藏机关,撒上生黄豆,事后却又偷偷清理掉大部分,只可惜,残留的几颗生黄豆成了你们罪行败露的铁证。”
小莲痛哭流涕地坦白:“大人,您说的一点没错,大少奶奶确实对老爷起了杀心,因豆腐店生意兴隆,但银两全被老爷拿去支持他的武学爱好,大少奶奶要求分家自立门户,却遭到了老爷坚决反对。趁着近日大少爷出门在外,她便拉拢我一起策划了这桩惨剧。大人,我不敢违抗她的命令啊。”
冯县令让小莲在招供文书上按下手印,随后将这份文书展示给青平看。青平目睹一切,无奈长叹一声,也只得在上面捺下了手印。
一宗看似无解的离奇火案,在冯县令睿智的目光下,轻描淡写地被揭开了神秘面纱。
孟捕头对冯县令的洞察力敬佩不已,他满腹疑惑地请教道:“大人,您是如何洞悉邱老先生被害的具体经过呢?”
冯县令冷哼一声,语气中透着笃定与不屑:“那个青平狡猾至极,以为自己的阴谋设计得滴水不漏,却没想到几颗微不足道的黄豆竟成了她难以掩盖的破绽。”
他进一步解释道:“我初次勘查邱老先生卧室时,特意掂量了那座烛台,察觉其份量十足且底座深陷,寻常老鼠根本不足以将其推倒。而我在地板缝隙间发现的几粒黄豆更是引起了我的注意。为验证猜想,我借口腹痛,将黄豆带至茅厕,亲自尝试咬嚼后确认它们并未煮熟,与青平声称给老爷食用的不同。”
“鉴于青平每日在豆腐房劳作,熟知黄豆遇水即膨胀的特性,再加上一个不容忽视的关键线索:从武深夜醒来时闻到的刺鼻焦糊味。按理说,身处隔壁豆腐房中的青平和小莲不可能对此毫无察觉。于是,我据此推断这其中必有蹊跷,一场精心策划的罪行正在浮出水面。”
孟捕头听闻真相后,沉重地叹息道:“一个妇人,为了区区几两银子,竟丧尽天良,狠下如此毒手,真是令人扼腕叹息,世态炎凉啊!”
这桩离奇案件在县城内迅速发酵,很快便传遍街头巷尾,人们纷纷议论着冯县令的智勇破案,赞不绝口。
青平本与公公之间存在着家庭纷争,原本有多种途径可以化解矛盾,但她却选择了一条万劫不复的道路,伙同贴身丫鬟小莲,心狠手辣地对亲公公报以杀机。虽然罪魁祸首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大快人心,但这起悲剧无疑为世人敲响了警钟:人性的阴暗面和家庭矛盾处理不当可能带来的可怕后果,值得每一个人深思与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