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明朝万历年间,安庆府怀宁县的江湖圈里,有这么一家老字号,名叫“龙门客栈”,它就像是江湖里的常青树,屹立皖江河畔鸳鸯桥边一百多年,比那桥上的石狮子还要耐得住风雨。每天,过往的英雄豪杰、商贾旅人络绎不绝,仿佛这里是他们心灵的驿站。
龙门客栈里藏着一味传说中的美酒,名为“散魂香”,三杯下肚,保管你面若桃花,浑身散发出一股子让人飘飘欲仙的香气,据说这酒能治百病,强身健体,没病的喝了都能延年益寿,赛过活神仙。
不过,这散魂香虽好,却不是随便能贪杯的。多贪一杯,保管你醉卧三天不起,灵魂出窍,游离于人间三百里,撞鬼撞仙全凭运气。
这客栈的掌柜,张邈是也,年近不惑,长相嘛,说得好听是返璞归真,实则活脱脱像那山林间的野大猩猩,因此江湖人赠雅号“猢狲张”,也有人亲切地叫他“张猢狲”。面对这些善意的玩笑,张邈倒是心宽体胖,不仅不计较,反倒是把这些“调皮”的客人当作了vip,结果,这客栈的生意非但没受影响,反而越来越红火。
张邈家中尚有一位年近古稀的老母亲,眼瞅着自家独苗儿子一把年纪了,连个媳妇的影子都没见着,心里那个急啊,生怕自己还没闭眼,张家的香火就先灭了。于是乎,老人家四处撒网,托人说媒,白花花的银子像流水一样往外撒,媒婆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相亲的姑娘来了一批又一批,可最后都是摇头叹气,悻悻离去。这可愁坏了张母,难道自家儿子的魅力,还不如那散魂香吗?
说来也是天作之合,就在那蜿蜒的皖江河西岸,三十里外的莲花湾,藏着一位号称“嫁不出去的明珠”,名唤李巧,年华已过三十,父母双亡,如今寄居于娘舅的屋檐之下。娘舅为人实诚,对李巧不薄,但偏偏这位舅妈,那可是方圆几十里出了名的“母老虎”,嫌李巧吃白食,放出话来,只要三百两纹银,管你歪瓜裂枣还是老头子,银子到位,立马打包带走,促成此事的媒婆还有二十两“辛苦费”可拿。
这下可好,河西的媒婆们为了这点“小甜头”,纷纷忽略了诸多细节,一窝蜂地把李巧介绍给了张邈家。一来二去,这门亲事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定了下来。
到了七月初八,黄道吉日,鸳鸯桥上出现了一位企图扮演西施的“独特风景”,迷了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恰逢这时,一位白发苍苍的婆婆缓缓走上桥头,迎面而来。
这位“西施”连忙上前,挤出一副笑脸,恭敬道:“哎呀,大娘您慢着点儿,岁月不饶人,走路可得小心哦。”
紧接着,话锋一转,打听起路来:“大娘,您知道这附近有户姓张的人家吗?听说他们家还经营着酒馆。”
白发婆婆闻言,嘴角含笑,悠悠道:“这鸳鸯桥附近的张姓人家多了去了,单是开酒馆的就有三家,您说的是哪一家呢?”
这一问,可把“西施”难住了,急得直跺脚:“哎呀,这可咋整,我是来做媒的,听说这家一老一少,儿子老大不小还没娶呢。”
白发婆婆一听,没等她说完,就接过了话头:“那你算是撞对人了,快跟我回家详谈吧。”说着,便领着这位“西施”直奔龙门客栈。
在龙门客栈里,媒婆促成了这段姻缘,还顺便品尝了几杯散魂酒,晕晕乎乎地踏上了回莲花湾的路。
不久,张府的聘礼也浩浩荡荡地送到了李巧的娘舅家,两家就此喜结连理,成就了一段“美谈”。
话说五日之后,李巧的娘家人掐指一算,选了个黄道吉日,便浩浩荡荡地用一顶花轿,将这迟来的春天送往张家。旅程先是水路行舟,晴朗的蓝天上点缀着几朵白云,仿佛天空也穿上了节日的盛装;碧波荡漾的河面,在阳光下闪烁着点点金光,仿佛每一滴水珠都在为这场婚礼跳动欢呼。
船上,一群吹鼓手卖力地吹奏着唢呐,那声音欢快得仿佛能把云彩都逗笑了,连空中盘旋的鸟儿也似乎被这乐声吸引,一路伴着船儿飞翔,水下的鱼儿也按捺不住兴奋,竞相跃出水面,跟着喜船的节奏舞蹈。
船至龙门客栈两里之外,热闹的迎亲队伍便拥着花轿上了岸,沿途的行人被这喜气洋洋的场面吸引,纷纷驻足观看,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唢呐声在这欢笑声中更显激昂,一行人就这样热热闹闹地走进了龙门客栈。
客栈内外,红绸高挂,门梁上大红灯笼摇曳生姿,映照着一张张喜宴的桌子,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美味佳肴,空气中弥漫着幸福的气息。随着鞭炮声声,新郎新娘在众人的见证下完成了天地之礼,婚礼仪式圆满落幕。接着,宾客们围坐在酒桌旁,猜拳行令,举杯畅饮,直至夜幕降临,灯火阑珊,这喜庆的气氛丝毫未减,反而愈发热烈,仿佛连空气都被这份欢乐醉倒了。
夜幕低垂,新郎张邈鼓起勇气,踏入洞房,好奇心驱使他小心翼翼地揭开了新娘的红盖头。与此同时,新娘李巧也羞答答地抬起了头,想要一睹夫君的风采。可不料,四目相对的瞬间,李巧被张邈那堪比山中大圣的面容吓得眼一闭,直接晕厥了过去,场面一度尴尬得能听见蚊子打哈欠。
张邈见状,心里明白是自己的“独特”颜值闯了祸,愧疚之情油然而生。于是,夜深人静之时,他轻轻地吹熄了红烛,温柔地抱起了娇妻,进入了梦乡,希望能以实际行动弥补这份惊吓。
自打李巧这位传说中美若天仙的新娘子入驻龙门客栈,客栈的生意就像被施了魔法,一飞冲天。听说“猢狲张”居然娶到了貌比西施、形似貂蝉的绝色佳人,周围的公子哥们、街头混混们全涌到了客栈,都想一睹新娘芳容,顺便蹭蹭这份好运。
李巧可不仅仅是外表出众,里里外外都是持家的一把好手。对待公婆,她每日三次问安,照顾得细致入微,衣食住行,无一不妥帖。对张邈更是关怀备至,天还没亮,早餐就已经温热地摆在了床头,让张母和张邈心里那个暖和,邻里乡亲也是交口称赞,直夸张家娶了个宝。
客栈里,人潮汹涌,酒客们摩肩接踵,李巧总是笑颜相迎,温情相送,让每位顾客都如沐春风,心情舒畅。这下,龙门客栈更是门庭若市,日日满座,财源滚滚,日进斗金,成了远近闻名的富贵之地,连账本都快被金币压弯了腰。
话说半年时光悠悠而过,自打李巧回了趟娘家,整个人就像被调错了频道,白天做事迷迷糊糊,不是忘了这就是落了那,到了晚上,更是神秘兮兮地和张邈玩起了“分床睡”的游戏。
中秋佳节将至,某日,李巧跑到张母面前,一脸忧虑:“婆母大人,前几日收到消息,说舅母身子骨不大好,想让我回去照应几天。我想回趟娘家,还望婆母恩准。”
张母一听,那叫一个急,连忙召唤张邈牵驴,又从柜台里抽出二十两银票,打包了一堆礼物,千叮咛万嘱咐,生怕路上出啥岔子,三人便浩浩荡荡出发了。
莲花湾,距龙门客栈三十余里,中间还横着个巨石岭,像是专门为考验人设置的关卡。晌午时分,张邈牵着驴,李巧坐驴背,好不容易爬到了巨石岭的怀抱。
正当深入岭中,李巧突然喊停,说是“人有三急”,于是张邈绅士地扶她下驴,找了个隐蔽的山石后面。李巧刚一蹲下,忽然回头瞄了一眼那驴。
说时迟那时快,那驴像是被山神附体,突然一阵惊慌,四蹄乱蹬,长啸一声,朝着山下狂奔。张邈愣了片刻,随即拔腿就追,驴子仿佛在和他玩追逐游戏,他一喘气,它就悠闲吃草,他一追,它又撒丫子狂奔。
张邈追了十几里地,终于把那调皮的驴子逮住,自己却累得跟洗了澡似的,大口喘着粗气,直接瘫在了地上,享受起大自然的空调。
夕阳西斜,张邈重新振作,牵驴上山,却发现李巧不见了!他慌得骑驴直奔李巧娘家,结果娘家人一脸茫然,说压根没见过李巧的影儿。
张邈一听,心里那个急,赶紧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李巧的娘家人。于是,娘家人带上亲朋好友,组成“搜救小分队”,夜探巨石岭,直到月亮都打哈欠了,还是没见李巧的半根头发丝儿。
次日,李巧的娘家人拽着张邈直奔县衙报案,那位马县令接到案子,二话不说,立刻派出一队差役四处搜寻线索。三天后,这帮差役还真在皖江河三十里外的荒滩上,发现了李巧的遗体,可诡异的是,人头却没了踪影。他们在遗体周围搜索时,捡到了一把沾血的刀和一封破旧的信件,信封上赫然写着一个地址和一名号——马刀客。
捕快们一番地毯式排查,才得知这位马刀客是江湖上臭名昭着的盗贼,官府追捕多年未果。
马县令依据信件上的线索,派遣了一支精干小队,乔装成商贩游走在马刀客家周围,不出一个月,就将这位“逍遥法外”的马刀客缉拿归案。
几轮审讯下来,马刀客死活不承认与李巧之死有关。直到严刑拷问之下,他才招架不住,承认在巨石岭侮辱了李巧,抢夺财物时因李巧反抗,不慎将其杀害。
马县令立即将此案上报刑部,经审查,很快得到了批复,判马刀客死刑,不久,这个恶棍就被囚车载着前往刑场,人头落地。
张邈的母亲见到儿媳无头的遗体,哭得肝肠寸断。张邈也是悲痛万分,在给李巧更换衣物时,意外发现了一支精致的玉簪从衣物中滑落。张邈拾起玉簪,眉头一皱,心生疑虑,却还是把它收进了口袋,随后用上好的棺木安葬了妻子,并举行了一场隆重的丧礼。
龙门客栈沉浸在哀悼之中,但生活还得继续,没过多久,客栈又开门迎客了。虽然美貌的李巧不再,但那传说中的散魂香,依旧吸引着无数酒客慕名而来,沉醉其中。
话说有一天,从庐州远道而来的三位神秘食客,个个身怀绝技,乃是皇家禁卫军中的精英,一踏进龙门客栈,就被那散魂酒的传说深深吸引,仿佛撞了大运,连续几日,餐餐不离这醇香美酒,临别时,还不忘打包两坛路上解馋。
次日清晨,鸡鸣时分,这三位壮士带着酒踏上征途,可就在他们离开的当夜,龙门客栈发生了一件大事——掌柜张邈,莫名其妙地倒在血泊中,被一柄利刃夺去了性命。
晨光初现,客栈小厮清扫房间时惊恐地发现这一惨剧,扯着嗓子喊:“出人命啦!掌柜的,被人杀了!”
众人闻声赶来,只见张邈一动不动,周身是血,场面凄惨。张母闻讯赶来,扑倒在儿子身旁,哭得肝肠寸断,最终因悲伤过度而昏迷。
伙计王天龙和李黑头赶紧把老夫人扶起,送往衙门报案。知县闻讯,立即派了仵作前来,一番查探,确定是兵器所为,便问起客栈众人:“这几日可有带刀的武人入住?”
伙计回忆道:“确有三位庐州来的军爷,三天前入住,今早五更启程,现已不知所踪。”
知县一听,火速指派捕头分三路追击,并严令:“凡与龙门客栈有关,携带兵器者,一律带回审讯,抗拒者格杀勿论!”
直到夜半,捕头们才拖着疲惫身躯归来,带回了那三位带刀的家伙。
马知县连夜升堂,鼓声咚咚,衙役们喊得震天响,马知县坐镇堂上,一声令下:“升堂!带杨正等三疑犯!”
三位侍卫,被五花大绑带到堂前,一脸困惑加不满,不等审问便嚷嚷起来:“我们是皇宫侍卫,出差泸州,路过此地,遵纪守法,为何被抓?”
马知县拍案大喝:“放肆!昨晚龙门客栈命案,你们涉嫌,竟敢在公堂上嚣张,来人,先各打二十大板!”
杨正三人被按倒在地,挨了板子,马知县这才笑眯眯地问:“知道规矩了吧?”
三人怒目相向,虽不服,却因惧于刑罚,不敢再妄言。
马知县接着审:“据我调查,你们带兵器入住,天未亮便匆匆离去,这杀人之事,必是你们所为,快招供!”
杨正反驳:“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未与人结仇,怎会杀人?”
马知县怒斥:“狡辩!取他们兵器,仔细查验!”
几个衙役麻溜地上前,小心翼翼地摘下了杨正他们腰间的佩刀,像是侍奉珍宝似的递给了仵作。仵作接过刀,如鉴定古董一般细细打量,忽然,他的目光锁定在杨正的刀上,刀尖到刀鞘,血迹斑斑。仵作眉头一挑,对知县禀报道:“大人,这刀上的血迹,与凶器特征相符,怕是杀人之物无疑。”
话音未落,杨正三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连声高呼:“冤枉啊,大人,比窦娥还冤!”
马知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慢悠悠地说:“今日审案,包你等心悦诚服。王仵作,拿铜盆清水来,再取死者衣物上的血迹,咱们来个现场验血大戏!”
仵作依言行事,铜盆装满水,再把那血衣浸泡其中,血渍慢慢渗开,接着,将那血刃投入水中,霎时间,水里的血痕与刀上的血迹交织在一起,好似一场诡异的舞蹈。
堂下的衙役们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起哄:“合上了!合上了!大人,血迹对上了!”
马知县得意地大笑,再次发问:“本官审案,讲究的是铁证如山,不论你是皇亲国戚还是平民百姓,大明律法之下,休想蒙混过关。如何,现在愿意老实交代了吧?”
杨正三人见状,急得跳脚:“大人,我们真是比那六月飞雪还冤啊!我们三人同住一室,整晚喝酒到天明,谁也没离开过,哪来的时间去杀人?请您明察秋毫,别冤枉了好人!”
马知县一听“草率断案”四字,脸上挂不住了,胡子都快气歪了,吼道:“反了你们,敢质疑本官!来人,给我用刑,不让他们吃点苦头,还以为我这县太爷是吃素的!”
刑具轮番上阵,再硬的汉子也扛不住,三位武艺高强的侍卫终于在痛苦中屈服,颤抖着双手接过了笔,含泪画押认罪。
案子上报至府衙,一路直达皇帝案头。皇帝阅毕,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宫中侍卫严于律己,怎会在出差途中无故杀人?既非情杀,亦非谋财害命,无缘无故,杀人动机何在?案情显然有漏洞。
于是,皇帝派御史蒋常前往怀宁县,复查龙门客栈谜案。
蒋常风尘仆仆来到怀宁,面会了马知县,传达了圣意后,便一头扎进了案件的复查之中。
几经周折,蒋御史总算在迷雾重重的案情中觅得一线光明。他再度聚焦龙门客栈,仿佛那里藏着解开谜团的钥匙。所有店小二和酿酒师傅都被请进了县衙的“聊天室”,逐一享受了“深度对话”的待遇,一轮轮下来,直至夜幕低垂,才释放了大多数人,偏偏留下了一位银发苍苍的老奶奶,直到月上柳梢才得以归巢。
与此同时,蒋御史的得力助手换上了酿酒师的行头,打入内部,做起了“潜伏者”。果不其然,那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刚一踏进家门,龙门客栈的金牌服务员王天龙便如鬼魅般闪现,急不可耐地询问起来。
“李奶奶,您老被御史大人单独‘请’去,是不是已经揪出那个幕后黑手了?”王天龙一脸紧张。
李奶奶倒是坦荡荡:“哎,问我啥也没问出来,估计是拿我这老骨头当鱼饵呢。”
这话一出,王天龙仿佛被雷劈中,脸色瞬间变得比白纸还白,冷汗如瀑布般浇透了衣裳,惊慌失措地夺门而出。可惜,两条腿哪有法律快,没几步就被别驾和埋伏好的捕头来了个“瓮中捉鳖”。
一番“热情招待”之后,王天龙终于松口:“我跟张邈的媳妇李巧有那么点不清不楚,所以合计着干掉了张邈。本以为李巧死了,这事就烂在肚子里了。谁承想,张邈带着我送李巧的玉簪找上门来,威胁要去衙门举报我,还一口咬定李巧是我害的。我当时心里那个慌啊,那玉簪要是被翻出来,我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正好那天有三个带刀的大内高手住在客栈,我就顺手下了点料,让他们睡得跟猪一样,借了杨正的刀解决了张邈,再把刀放回去,栽赃给那三位无辜的壮士。”
蒋御史听罢,沉吟片刻,随即下令将王天龙打包送进了“豪华单间”,准备择吉日再做审判。说罢,大步流星而去,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满脑子问号飘扬。
但这故事远未结束,宫中侍卫虽洗脱了冤屈,那张邈夫人无头之尸横陈巨石岭的谜团依旧扑朔迷离,背后隐藏的曲折离奇,恐怕更胜这场“误杀”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