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菱跟着两人身影入场,锅巴捧着一篮子红纸花守在她身侧。
在璃月,新人结婚阵仗搞得比较大的时候,一般会安排人在后面发喜糖。香菱现在拿的就是这么个角色,不过温迪说他的喜糖估计没人敢要,就改成了撒纸花。
头一次拿坏人卡,香菱感觉自己很有些紧张。于是她撒纸花也撒的很克制。
然后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
香菱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看到了背插飞云旗全副武装的云堇。
少女今天的扮相跟前头的新人一样素,妆容也怪异得很,脸白得像鬼。她手上同样提着个篮子,香菱探头去看却看见了一篮子的白色纸钱。
香菱:……
她差点背过气去。
“你怕什么,我这是鬼旦的装扮。”云堇噗嗤一笑,“我以为我应该是在场最紧张的那个……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紧张。”
香菱:“……胡桃只跟我说你也来,没说你是打扮成这样来的啊。”
她怕鬼得很,想象力又强。
云堇抬手撒了一把纸钱,“胡桃说这喜事的诡异氛围还不够,让我想想办法。我说我到时候去吊两嗓子,但她还是嫌不够吓人,我就只能扮鬼旦来撒纸钱了。”
香菱:“话说这纸钱不会把真的鬼招来吧……”
“你想什么,真有鬼也不敢来啊。”云堇朝前面的新人努了努嘴,“前面两尊大佛镇着呢,哪个敢冲撞神威。再说胡桃也在。”
胡堂主的血梅香不是开玩笑的。
……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慢悠悠穿过长街。
当然他们也快不起来。因为看着身受重伤半死不活的那位是被斐林提着一点点往前挪的。
温迪看着那快要完全黑下来的天,还有不远处摆着的拦路棺材,叹了口气。
“再拖下去,误了吉时可就不好了。”神明状似自言自语,“等会可是要入洞房的呢。”
他长臂一捞,把半死不活的青年横抱进怀里。
再然后,白衣青年足尖轻点腾空而起。顷刻间落到了当司仪的胡桃面前。
胡桃还是穿着她送葬的那套常服。她捻着一只小幽灵的尾巴甩啊甩,只把小幽灵甩得头脑发晕。
直到新人到她面前。
胡桃托腮去看面前的新人,在看清其中一人的面容时:
“嚯,没想到啊。”
“客卿啊客卿,你也有今天。”
*
行秋突然神色一凛。
“重云。”他轻声,伸手把白发少年的脸拨向某一个方向,“看那边。”
那边有一个茶摊子,看守摊子的是一个青年。
青年并非初来璃月港。行秋知道他,这位来璃月港已有一年有余,平时除了开茶摊就是给来往的客人小孩讲故事。
——是讲故事,而非说书。
他不跟成名已久的田铁嘴和刘苏抢生意。他只专注做自己的事。
璃月港的孩子大多都很喜欢他。
重云:“他怎么了。”
行秋轻声:“你前世,前前世,记忆里有这个人吗。”
重云:……
他意识到了什么。
“而且,”行秋又道,“他刚才摔了个茶壶,在堂主道出[客卿]这两个字的时候。”
那茶壶里装的是刚烧开的水。青年这一摔,滚烫的茶水撒了他一身。
但他依旧面无表情,仿佛那滚水没泼在他身上一样。
……
斐林重新把半死不活的帝君提起,温迪自袖中取出一纸契书。
这是之前在蒙德的时候,老爷子发疯勾着他签的那张,违反契约内容会挨天打雷劈的契约。
那契书有五分之四都是空的。上次温迪看到这张纸是什么样子,现在它还是什么样子。
温迪看了胡桃一眼,“司仪。”
胡桃清了清嗓子,开始走流程。
“恭迎新人——”
她后面具体说了什么,温迪没听。
他只是让那张纸浮在空中,凝眉看着那纸。
略作思索之后,温迪伸出了手。
他以指代笔,契书上有一行字缓缓浮现:
“诸仙为证,天地为鉴。”
“今,仙祖司风,结此同契。”
“自此生死相依,同枕共眠。”
[司风],是璃月人对邻国风神的璃月风格的书面称呼。至少璃月一部分史书是这么称呼温迪的。
至于仙祖,指的当然是岩之神摩拉克斯。
温迪写字速度跟胡桃念婚词的语速一样。
当然,胡桃现在念的这一段,内容跟温迪书写的内容完全吻合。
温迪记得这张纸只会记录他和老爷子之间的口头约定。
但老爷子现在不可能开口说话。
唔。
所以,它应该能记录,由第三方公证人念出来、但得到自己和老爷子共同认可的契约吧。
然后温迪刺破了指尖。
鲜血滴落在纸面上。
他又扎破了钟离的指尖,并把对方的手指粗暴地往纸面上摁。
纸面上金光闪烁。
温迪看着他写上去的字颜色变浅。契纸在抗拒。
它抗拒什么。温迪想,这个愚蠢的世界不是巴不得自己在这上面多写两句话,然后哪天一不小心犯错挨天打雷劈么。
于是他笑了下,神情有些狠厉:
“你可以再闪一下。”
“我不介意直接撕了你。”
契纸消停了。
温迪看向天边。天现在完全黑了下来。
夜空中雷声隐隐。
老爷子跟他结的这个契约太过特殊,所以每次出现新内容天地都会出现些异动。
胡桃的声音同时响起:“一——拜——天——地——”
温迪看着一道雷光落入不远处的浅海。
拜天地?算了吧。
他刚才才挑衅了对方一通。
温迪伸手把身侧的人拉入怀里,在他耳边亲昵低语:
“唔,办完了喜事,你的神之心应该就能算是我们两个的共同财产了吧。”
“我能拿它来下棋吗?”
青年笑得像个顽劣又早慧的恶童。
怀里的人并不予他回应,没人知道岩之神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胡桃无视了新人的疯癫做派,只眼观鼻鼻观心地接了下一句:“二——拜——高——堂——”
“那我就当你默认了。”
青年五指成爪,手探入了岩之神的胸膛。
“别怕……一会就好了。”
“就一会,我找神之心很快的。不痛哦,我给你吹吹。”
“不过你我的身体构造也非同常人,你应该不会痛的吧——诶,我找到它了呢。”
青年笑着,就要抽出手。
……
锐利冰刀突然从四面八方袭向温迪。
风神羽翼张开,带着怀里的人迅速离开原地。
胡桃眉头一挑,护摩染上火焰。枪尖飞速舞动,冰刀纷纷被融化。
而这并不是结束。她收枪时顺手拿枪尖在棺材上以巧劲一拍,沉重的棺材板瞬间翻到一边。
那里面装着满满的摩拉。
胡桃叹了口气:“客卿啊客卿,我早知你有那么多钱,我就不给你买单了——往生堂真的像个冤大头。”
然后她以手为媒介,直接导出了火元素力。
火灼烧着她的指尖,又迅速席卷了那一棺材的摩拉。
再然后,周围的黑棺材瞬间消失无踪。同时消失无踪的还有璃月港口下层的所有人。
棺材本身阴气极重,特别适合拿来布迷阵。
温迪这么想着,然后发现怀里的人睁开了眼。
“把你的手拿出来。”青年直勾勾看着他,“不舒服。”
温迪:……
演变态演上头了,差点忘了。
他装作无事发生一般抽出了手。
“忘了现在是你的主场。”温迪把人放了下来,“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身着婚服的客卿不言不语,只是温柔地在温迪额头落下了一吻。
……
港口的平静并未持续很久。
温迪看着迷阵触发之后又被破,众人现出身形。香菱受了伤现在正靠着锅巴坐在地上,云堇和胡桃的枪架在一位陌生青年的脖子上。
钟离客卿立于半空,红衣玦玦风华绝代,跟先前那个虚弱至极的新人恍若两人。
青年声音恨恨:“摩拉克斯,你这个无耻小人——”
他真的以为岩神与风神不合。在他的预想里,风神既然摆出这么大阵仗来羞辱对方,那在冰刀袭来之时对方必不会管摩拉克斯死活才是。
而他的目的,就是在没人管岩之神之时……
没想到对方反过来利用这一点,算计了他。璃月港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天罗地网。
钟离客卿不说话,胡桃倒是代替他回了答:
“古往今来这么骂他的不止你一个。”堂主笑意盎然,“不过那些人要么被镇压在孤云阁下,要么改邪归正了。”
“省省吧,不差你一个。”
“但我没输给他。”青年冷笑,“你们很快就会看到他的真面目的。”
“你们可以杀了我,但我要做的事,你们阻止不了。”
这会钟离开口了:“是么。”
他垂眸去看那还在被胡桃的火烧灼着的红棺材,“我本来也没打算阻止你。恰恰相反,我与风神冕下协力,助了你一捧东风。”
青年:?
但没人解答他的疑惑。
他只听见一道清朗的少年声响起:“这就是罪魁祸首?看不出来啊。”
“空哥啊,这些日子他就拜托你监着了。”
再然后,青年就感觉自己被裹进了一团漆黑浓雾里。
……
温迪托着腮看着空用深渊的力量把人卷了个严实,然后顺手扔给了身边的两个深渊使徒——深渊王子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于是把下属带在了身边。
李明时对此视若无睹。他只拉着空一闪身就消失不见了。
少年现在成了群玉阁的临时主人,想去哪去哪,七星也听他调度——这就是温迪敢拉着璃月少年团下水的原因。不然要还是七星把持着总务司,这会往生堂就先要被千岩军查抄了。
*
温迪抬头去看夜空。
夜空中的星象已全部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轮圆润的血月。
天理的傀儡终于领了盒饭,而幕后推手终于露出了自己锋利的獠牙。
这游戏真刺激。
温迪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