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言语惊得杜夫子目瞪口呆,连小女娃啥时候走的都不知道了,就浑浑噩噩在那坐了半响。
晚间友人也看出杜夫子不对劲了,就问杜夫子发生了何事?
杜夫子就将午后的事说了一偏,友人连忙赔礼道歉,说我这孙女自小娇惯了,但聪慧异常,每每有惊人之语,杜贤弟不要放在心上,那物件明日我就替你要回来。
这位友人虽与杜夫子相交甚厚却不是‘四脉’中人,杜夫子也不可能将令牌的重要性说出来,就说让孩子玩几天。
友人一听以为东西不重要,只说回去就要责罚小女娃,随便乱拿人东西还得了,让杜夫子放心。
杜夫子知道友人也只是客气一番,如此聪慧伶俐的孙女谁会舍得责罚,心想正好在此休整几天,令牌找机会拿回来便是。
第二天一上午没见小女娃来这院,吃过午食找到友人家仆一问才知,说是小小姐每日上午学文,中午会去溪边休憩玩耍,先生若是要寻找,出门一问便知。
杜夫子谢过就出门一边闲逛一边找人,村子不大民风很好,对杜夫子这样常年在外行走的人,不用问都知道溪水在哪,沿着小路杜夫子很快就到了溪边。
溪边一颗大垂柳,柳下一块天然石板上小家伙正睡得香,不知做着什么好梦,小脸通红得意洋洋,小手还不时朝空中挥舞几下。
杜夫子看得莞尔一笑,也不扰她美梦,便在不远处寻了块大石坐下,终日奔波难得有闲,不由有几分惬意。
‘细细搜搜’的声音响起,杜夫子知道小家伙醒了,转头就见她盘腿坐起,双手揉了揉眼,看见杜夫子一旁望着她也不慌,来到溪水边捧水洗了把脸,仰头问道:“你是来找我的吗?”
“是也不是。”杜夫子虽孑然一身可教授的童子多了,知道最好别急先拉拉关系,问道:“刚才做什么梦啦?”
“不告诉你。”小女娃蹲在溪边一只手无聊地划拉着溪水,见杜夫子不再问也赌气不说话,忽然又咯咯笑道:“刚才可好玩了,我梦到几只大虾和螃蟹。”
“哦!”杜夫子笑着回应,心道小孩子还是沉不住气。
“红通通的可好笑了,对我说:“它们是龙宫里老龙王派来的,说是龙王请我去玩。””小女娃一边说,一边比划着大虾螃蟹的样子。
“你去了吗?”杜夫子乐呵呵的看着道。
“当然去啦!到了龙宫一看,倒出都是亮闪闪的,可漂亮了,老龙王一见到我就问我:“听说你有一件好宝贝,可否拿出来让老朽一观!””小女娃一边绘声绘色的沉声扮龙王,一边偷瞄着杜夫子的反应。
杜夫子一看心想,小女娃这是要作妖啊,就不动身色且看她怎么编。
“我说好啊,就把宝贝给它看,老龙王一看连声说:“好宝贝,好宝贝。”还吩咐那些虾兵蟹将把龙宫里的宝贝都搬出来对我说:“这是我龙宫的宝贝,你看上什么尽管拿走,我拿我的宝贝换你的宝贝。”我做左看右看都很好,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不该换,换什么好,你说我要不要换?”
“哈!”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呢,杜夫子心想:我若是说‘不换’,她定知东西对我非常重要,必定大抬价码,若是说‘换’,那更糟了,她随意拿点什么针头线脑说是龙王换给她的宝贝,自己到哪说理去。
杜夫子正拿不定主意,突然被水浇了一下,就见小女娃笑得像个小狐狸,用手撩起溪水泼自己。
“哈哈,你可真笨,和迅哥儿一样,我逗你玩的。”小女娃开心道。
杜夫子不由老脸一红,真是八十老头到崩三岁小儿,没想到这小女娃这般难缠,只能顺着她自嘲道:“迅哥儿是谁,和我一样吗?”
“迅哥儿是我哥哥,可笨了,爹爹叫的他要背好几次才能记得下来,不像我看一次就记住了,不过你比他好一些,不像他比输了就吓唬我!”
“吓唬你什么?”
“他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还说等我一长大就把我找个人嫁掉。”小女娃气呼呼道:“休想!等我长大了一定要自己选个称心如意的!”
杜夫子听得莞尔,逗她道:“什么样是称心如意的?”
小女娃哪有那般概念,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只是估摸着常被兄长吓唬,不服气道;“不管!我总归要自己选。”
“那个,你是大人,你说什么样的夫婿好?”小女娃突然扭扭捏捏的问道,估计自己
也有些不好意思。
“额~”杜夫子自己还是孤家寡人,哪里想过这般问题,只是见小女娃第一次真心向自己求教若是不答,恐怕在她心目中形象就差了,便顺口答道:“总归得是盖世英雄吧!”
“盖世英雄?话本里那样的?”小女娃好奇道,忽而想到什么扭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喊道:“你的东西我再玩几天,我不要你的,我拿它干嘛,留着做嫁妆吗!”
杜夫子也没追,看着她跑一会又停下来扑了会蝴蝶,一会又摘了几朵野花,蹦蹦跳跳回村子里去了。
村子里炊烟了了,几块绕溪的地里油菜花盛开,花香扑鼻而来,杜夫子深吸一口气,突然有些累了,想停下来歇歇,也许娶一房妻室,生一个那般聪明伶俐的孩子,转瞬杜夫子又摇头将这些念头驱走,怎么停得下来?
入夜就有人找来,说是一个弟子行事不密被地方官府抓捕入狱,杜夫子连夜向友人辞行敢去营救,走出数十里地方才想起令牌没有讨要回来,可救人如救火,杜夫子也顾不得许多,只能在半路休书一封给友人说明情况托人带去。
那时杜夫子已接任‘识’字令主十多年了,无论内外一般都无须使用令牌,久而久之竟然忘了,当想起来专程找去时才发现友人已亡故,后人家道中落搬走了,村子都荒凉廖无人烟,就在杜夫子都以为令牌找不回来之时却又这般出现。
人老了不耐久坐,杜夫子揉了揉腰,和衣上床躺下。
想当初小女娃那番惊世核俗的言论着实让杜夫子纠结了许久:天之骄子、天之骗子,可看尽天下事后又一切了然,管他骄子骗子,只要能让天下安定,就算是骗子又何妨!
————————————————————
车队进入陕西境内,满目黄土,沟陇间涸其中。
顾磊已经能半躺坐卧,‘咕咚咕咚’喝下一碗药。
“要蜜糖吗?”花飘飘一脸期待的问道。
药有些苦可顾磊还能接受,可看着花飘飘满是期盼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
“等起,我去拿。”花飘飘转身拿过一个盒子,喜滋滋地从里面捏出两颗果糖,一颗塞进顾磊嘴里,一颗满足地放到自己口里。
车队里那些小娃娃有时候哭闹哄不住的情况下,那些仆妇就会用一颗糖轻松哄好,可她花飘飘是大姐头耶,那能像那些小娃娃一样哭闹要糖吃,现在好了,药苦嘛用糖压一压,自己也能同时分享一颗,看她那样恨不得顾磊一天喝八道药。
“花花,吃多了糖对牙齿不好,就不美喽。”闭目打坐的巫蛟突然说道,说完起身出来车厢伸手朝后打了个手势。
“师父。”一名后面押车的弟子上前听令。
“有啥子动静没有?”巫蛟面沉问道。
“没有发现。”
“小心些,总感觉有人在暗中窥视!”巫蛟吩咐道。
“是。”那名弟子答道,手指入口打了个呼哨,车队后面的车辆连忙加速赶上来,整个车队一下子变得紧密了些。
弟子们都开始检查自己随身携带的武器,打起了精神四下观察。
来到一处沟陇前,巫蛟吩咐先休息片刻,接下来一段路都要在沟底前行。
几个弟子顾不得休息,将中间一辆大车用车板加固,那些需要人照顾的小娃娃先集中到这一辆车上,遇到攻击估计就顾不上他们了。
进入沟底光线就暗淡了许多,也不知道是啥时候干涸的河道,一些塌陷黑暗的地方阴森森的,凤一吹发出‘呜呜’的怪叫,花飘飘看了一会吓得又缩回了车厢。
顾磊听了一会安慰道:“那只是凤吹过石头腔洞的声音。”
“哈哈,你这娃子到晓得蛮多嘛。”巫蛟乐道,心想不枉费老子将你命从阎王殿拉回来,这娃子兄长见了肯定高兴。
“哼!”花飘飘不服气地撇了眼顾磊。
知道了原因那些东西也就不那么可怕了,只是在这阴暗的环境里待久了,精神会压抑疲惫一些,还好这一路什么也没发生,眼看前方光亮了些,大概是快到沟口了。
“快出沟喽!”花飘飘趴在车门边看着前面那片亮光说道。
不止是花飘飘,就连车队里几名年轻的弟子眼睛不自主地看着光亮的地方,脚步都加快了些。
就在这时,几支箭从黑暗中射出,注意力不集中的弟子立马被射中,其中一名穿胸而过口吐鲜血当场身亡,这就像是个信号,‘嗖,嗖……’更多的箭两面夹击射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