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娘,我会照顾好明铃,您就放心吧。”
方齐锐不着痕迹地松开手,客气应对沈家大伯娘的场面话。
沈明铃羞涩低头,他的手掌可真大啊,手心也好烫。
“赶快出发,大家都等着你们新婚小夫妻出场露面。”
郭贞忽视方家小子的回避动作,脸上仍旧挂着笑夸,“你俩真是郎才女貌,简直般配得不得了。”
沈明铃脸颊发烫,羞得都不好意思抬头,“伯娘。”
旁边的沈明沁看不下去,又催两人走,“好了好了,快走吧,客人还等着你们绕完城后开席面呢。”
“姐,那我走了啊。”
沈明铃羞答答地喊了声人,等着方齐锐牵她手,可惜没等着,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先一步转身,大步朝门外走。
虽说现在严管男女同志关系,但结婚当天的小夫妻,还是可以有些肢体接触。
比如接亲时牵一下手,敬酒的时候挽着胳膊喝交杯酒。
郭贞跟女儿相视一眼,又齐刷刷地看向一前一后的新婚小夫妻。
鞭炮声再次响起,庭院里炸开硝烟,一股硫磺味弥漫,被清风一吹,熏得二楼上的虞晚,把仅开的窗缝全都掩合上。
“这气味真难闻。”
对着的穿衣镜里,虞晚的一头长发高高盘起,发丝全用珍珠发卡固定,身上的束腰浓绿缎面长裙,凸显了她的腰部曲线和优势,略微拖地的裙摆,走动起来像是春日里的风在溪水里流淌。
唯一的美中不足,是这条长裙的中袖喇叭设计,要剪改成吊带长裙,加上缎面长裙的光感,效果可能会更惊艳。
“叩叩叩。”
房门被敲响,“小虞,换好新裙子了吗?”
伯娘郭贞在门外轻声喊“儿媳”,“明铃的嫁妆都被安排送去方家,我跟你姐就等你了。”
“来了,伯娘。”
一串鞋跟声逼近门口。
“咔哒——”
房门从里面打开,看清“儿媳”的打扮,郭贞脸上露出满意神色,“年轻女同志就是要这样打扮才好看,要记住,你是沈家的长孙媳,是明礼的妻子。”
“你退避一步,就代表明礼在退避。”
虞晚笑着挽伯娘胳膊,“妈,我明白的。”
她悄悄喊了声妈,又做出很有志气的单纯样,“我向您保证,不会给明礼丢脸,也不会给家里蒙羞。”
“你啊,当妈了也不让人放心。”
婆媳俩挽着胳膊下楼,说说笑笑的亲热劲,让另一侧的沈明沁直搓胳膊,“啧啧,怎么都这么黏糊肉麻?”
郭贞瞪了眼大女儿,“快点走,到时候去方家那边了,一会儿你爷爷他们就该到了。”
……
*
方家小院外是一片空草坪,用作举办婚礼摆酒席正合适。
参加婚礼的人,有相熟的笑谈风生,不相熟的也左右介绍,总归是结交人脉的好时机。
男客这边是相互恭维,客气客气,久仰久仰,百闻不如一见。
女客那边基本都是打听谁家的儿子女儿,结过婚的不在话题范畴,未婚男女同志才是热门讨论焦点。
“原来你在这,我就说半天找不见你人影。”
王婵跟着嫁妆队伍一起到的方家,刚想躲着清净下耳朵,被找过来的亲妈抓个正着。
“你给我好好表现,现场随便抓一个都比外面介绍的强。”
王淑茵只有王婵一个女儿,为了她的婚事,头发是大把大把的掉,“再拖下去你就是老姑娘了,妈不求你有多出息,趁年轻赶紧找一个好男人,要晚了捡都捡不着。”
王婵的婚姻大事一波三折,从年后到现在,前前后后相看了七八位男同志。
她放低了相亲对象标准,实际上还是高估了自己的硬性条件。
“妈,您就别催我了,你以为是我不想找不想结婚吗?您也瞧见了,是别人看不上我。”
王淑茵气得瞪眼,“还不是你挑三拣四,戴眼镜的你嫌娘气,当老师的你嫌人家啰嗦个子矮。”
“百货商场主任的儿子倒是个子高,你又说人家龅牙。”
“媒人给你介绍一个,你得罪一个,现在人家不想帮着介绍,我看你要怎么办。
你以为你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你挑剔人家,人家还挑嫌你。”
“妈,你别说了,要让人家听见,还不得笑话我。”
王婵为了上台表演好看,一日三餐的饮食相对清淡,过于清淡的饭菜,体型自然会比较消瘦。
女同志太瘦,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不好生养。
她接受不了那些男同志打量货物的眼神,在对方说出她问题前,先一步表示没眼缘,才没那么丢脸。
“你也知道笑话,谁家闺女到你这个年纪还没结婚?真是愁死我了。”
“我不管,总之你必须在今年内解决你的婚姻大事。”
母女俩在梧桐树下嘀嘀咕咕,没注意到另一边动静。
“老首长到了。”
不知道谁喊了声,刚还围团谈笑的人群,纷纷朝远处马路投去视线。
三辆军用吉普缓缓驶来,依次停在离草坪几米远的空地上,车上先下来六名警卫员,随后是三名开车的勤务兵。
第二辆后车门被打开,穿四口袋绿军装的沈长年先下车,男客堆里穿军装的同志齐刷刷地立军姿敬礼。
“沈首长。”
沈长年往旁站了两步,扶住后面下来的老爷子。
沈老爷子一下车,场面瞬间极具压迫感,在场没一人敢大喘气,细碎的说话声也在顷刻消失。
受邀的军籍宾客再次敬礼,“老首长。”
最后下来的是央部军委委员兼京市军区军政委的沈长铭,也是在场最高军衔。
“沈委员。”
一声高过一声的尊称,男客神情一个赛一个严肃,女客全都保持礼貌微笑行注目礼。
沈家一门三虎同时出现,将婚礼气氛压抑到冰点,都怕摆错一个表情,说出一句话,发出一点不合适的声。
还是方老爷子出面打破僵局,“沈老,快请,快里面请。”
陆玉珠在大院门口接完来的客人,回到小院跟妯娌碰面,这会儿一起从沈家走到方家。
刚好看到这一幕。
她内心既得意又骄傲,下巴高高昂起,脚下的黑色皮鞋踏地更响。
男客去奉承沈家男人,女客一致看向两位沈夫人。
“沈夫人,沈陆夫人。”
两妯娌同时出席的场合不多,外人为了分别,一般都称沈长年的夫人为沈夫人,称沈长铭的夫人要多加一个陆姓做区别。
现在还多了一位沈家孙媳,为了区别辈分,大家都客气唤一声,“虞同志。”
虞晚微笑点头,全当回应在场女客,乌泱泱的一堆人,有的面熟,有的完全没见过。
跟在两位“婆婆”身侧,介绍谁她就保持礼貌笑一笑。
陆玉珠不喜欢妯娌鸠占鹊巢,刻意先一步,“小虞啊,这位是京市铁路局秦局长的夫人,姜若兰女士,也是咱们京市国防军大的校长,你可以称呼她姜校长,又或者秦夫人。”
虞晚见她穿一身素净连衣裙配米色钩花针织衫,客气道了声,“秦夫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