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身世
作者:探花大人   燕宫杀,公子他日日娇宠最新章节     
    小七被这一声训斥骇住了。
    那人不容她想什么,旋即将匕首塞进了她的手心,低声道,“杀了他,我带你回大梁!”
    小七甩开匕首,“不要!”
    不要!
    不杀公子!
    也不回大梁!
    指尖的血汩汩往外冒着,伤处痛至发麻,那匕首咣当一下在地上砸出好大的声响来。
    那人五根青铜似的指节将她的手腕扼得死死的,她被惹恼了,便似炸了毛一般极力地去挣,去推,去打,“沈晏初!你放开!你放开我!”
    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讳。
    她从来也没有这般叫他,她甚至连个“沈”字都不肯说出口。
    从前公子许瞻生恼,不许她叫“大表哥”,命她叫“沈晏初”这三个字,刀都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她宁死也不肯。
    这是照顾了她整整五年的人呐,她事表哥,亦父亦兄,不敢也不愿冒犯。
    如今她也生了恼,她生了恼便不管什么亦父亦兄了,她推他打他,也头一回冒犯他的名讳。
    就像她在公子面前大叫“许瞻”这两个字一样。
    公子身份至尊至贵,轻易哪有人敢冒死犯这样的忌讳。
    她张牙舞爪地挣扎,恨不能将那人扑倒,用她的钩爪锯牙咬住他的咽喉,那人喝住了她,“小七!”
    一句话便叫她蓦地安静了下来,“你可知你父亲是谁!”
    依稀记得也有人问起这样的话,问她的父亲是谁,她只知道父亲是楚人,家中排行属七,因而为她取名小七。
    此时的小七脑中一片空白,是谁问她的,她懵懵然仔细地回想着,过往的碎片一片片地闪了出来。
    九月九。
    兰台彻夜的烟花。
    她孤零零牵了一匹马。
    被劫掠的小包袱。
    料峭的月色。
    破败的山神庙里生了篝火。
    有烤鸡的焦香。
    哦,那里坐着吃鸡的人。
    低垂的斗笠。
    侠客的青衣。
    他有长剑。
    亦有飞刀。
    哦,这碎片一片一片拼成了一个完整的谢玉,所有的一起骤然清晰起来。
    是谢玉问的。
    谢玉也是楚人。
    依稀还记得一段有趣的问话,“你是什么人?”
    “查你的人。”
    “查我什么?”
    “查你是谁。”
    “我是谁?”
    “正在查。”
    七八个山洞的雨夜也清晰起来。
    菌子。
    鸡汤。
    青鸾。
    柴火堆。
    谢玉说,“你眉心有一颗红痣。”
    是呀,她眉心的红痣世间少有。
    谢玉还说,“我家公子眉心也有一颗。”
    她问,“你家公子是谁?”
    谢玉说,“七公子。”
    他们都问她的父亲,但她自己却并不知道父亲是谁。
    她记忆里的父亲只是个儒雅的江南文人,除了桃林花开时家里会有陌生的客人,她的父亲与其他的父亲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朦胧中似有什么就要从脑中炸开,有什么一直藏在云端的就要拨开迷雾,仿佛一直隐在水下的真相就要水落石出。
    隐隐约约意识到什么,却又说不清也道不明。
    她亟需有人为她破云开雾。
    小七懵懵然望着沈宴初,望着他的眸子神色复杂,望着他的薄唇一开一合,继而那薄唇里吐出几个低低沉沉的字来,“你父亲是楚国七公子。”
    她僵僵地呆在那里,她还记得有一个梦,才回蓟城大营被验身沐浴的那一晚,她梦回桃林,听见父亲的客人说,“七公子该走了。”
    那么,父亲果真是楚国七公子吗?
    那些公子王孙一个个儿金尊玉贵,生杀予夺,肆行无忌。父亲若也是公子,他们又怎会过到这般地步?
    父亲那样儒雅的文人,也曾卷进过兵变吗?他去桃林是隐居避世,还是败北逃亡?为什么从来都不告诉她?
    生生叫她寄人篱下,受尽冷眼,也生生叫她在燕国雪压霜欺,幽囚受辱。
    小七喃喃问道,“我都不知道的事,大表哥怎会知道?”
    那人长叹,“我如今什么都知道。”
    哦,是了。
    一个在兰台都有暗桩的人,必有手眼通天的本事,要查自己的姑丈难道不是十分容易的事吗?
    但她仍旧说,“空口无凭,我不信!”
    她从前最信的就是大表哥,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开始最信公子了。
    人心啊,当真是会变的。
    不,这世上最善变的,便是人心了。
    那人哑然,须臾伸手去摩挲她眉心的红痣,那双桃花眸子神色复杂,低低叹着,“这便是凭证,小七,你是真真正正的楚国郡主。”
    小七眸中一酸,这世间可有命途如此多舛的郡主?
    她不信。
    她眼底沁泪,兀自凝眉,仍旧驳他,“捕风捉影的鬼话,我不信!”
    这样的红痣又不是独一无二,她与父亲皆有,谢玉眉心不也有吗?
    若谢玉也有,那便仍算不得凭证。
    那人笑叹一声,“你不信我,也不信谢玉吗?”
    小七心里一激灵,她极少在旁人口中听到谢玉的名字,因而反问道,“谢玉?”
    那人点头,“谢玉。”
    哦,谢玉。
    旁人的话也许不必信,但谢玉是能信的。
    如今谢玉也什么都查出来了吗?他找到了他的七公子,也找到了他的未婚妻了吗?
    年前听公子说起,“探马来报,前往魏国结盟的楚使便是一个叫谢玉的。”
    那时小七还笑着驳他,“我的朋友是在江湖行走的人,只会砍柴炖鸡罢了,他怎会是楚国使臣?公子不要再冤枉小七。”
    如今她也要驳沈宴初,“我认得的谢玉不是楚使!”
    那人眸色漆黑,“这世上只有一个谢玉。”
    温热的血断珠似的滴至角觞之中,很快便将酒水染红,她脑中空空,神思恍恍,再没有留意到指尖的疼痛了,只是哝哝问道,“谢玉是什么人?”
    一旁的人正色作答,“楚国大泽君。”
    哦,谢玉是大泽君。
    难怪。
    难怪他总以斗笠掩面,不肯将真面目示人。
    难怪他要说,“见过我的人,大多都死了。”
    也难怪他要说,“我只告诉你我的名字,但不要对旁人说起。其余你也不要再问,对你没什么好处。”
    原来他不是寻常的剑客,他是楚国的君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