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谁啊,让你这么气?”赵鸣觉得有趣,到底是小孩子,情绪说来就来。
宋圆圆想回一句她没有生气,但是没有说出口,她确确实实生气了,还气狠了。
她不知道马车里是谁,但是马车的古朴华丽,与赵启明三人的形容狼狈,就如官与民不可逾越的鸿沟,刺眼刺心。
赵启明明显也见到了宋圆圆,他低头弯腰跟马车里的人说了什么。
不一会,马车里先后出来了两个人,一个和尚,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
和尚倒是慈眉善目,一副救苦救难,看淡人生百态的模样。
那中年人眉头下垂,眉尾上翘,背着手,微抬着下颌四处打量,通身透露出高人一等的气派。
“大人,元贞大师,这位就是宋解元之女。”
“圆圆,这位是洪州知府黄大人,这位是府城的元贞大师。”
赵启明硬着头皮上前介绍。
和尚道了声:“阿弥陀佛”。
黄知府只扫了一眼宋圆圆,挑剔地打量门口的赵鸣,“不是说宋康没有兄弟?他妻子这么快就找了男人?”
“休要胡说!”宋圆圆忍不住了,大吼了出来。
她爹含冤而死,就是眼前这痴肥的黄知府助纣为虐。
时下女子多么艰难,他身为一地父母官,未经证实的话,张口就来,他身为父母官,难道不知道他随口的一句话,对人的影响有多大吗?
赵鸣不知内里,本不欲参与,可这死胖子竟然不知死活攀扯到他,那就对不起了,他赵鸣就不是个任人搓圆捏扁的人。
他把张牙舞爪的宋圆圆拉到身后,“冯兵掌嘴!”
“是。”话落,不知道冯兵如何出手的,只闻得“啪”的一声,黄知府脸上多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嘴角甚至渗出了一点血丝。
“啊!”黄知府吃痛地捂住脸,指着宋圆圆和赵鸣,“好,好,好,本官没治你们大不敬,你们居然殴打本官!来人啊,你们都是死的吗?!给我把人拿下,乱棍打死!”
黄知府带的护卫鱼贯而出。
之前听说宋家来了人,圆圆叫那人将军,好些人就留意着这边。
如今又见到马车进村,村里出去考府试的三人也回来了,但凡闲着的,呼啦啦的全跑了出来。
没想到一来就见到知府被打,他们是知道前因后果的。
他们虽然怕官,但也不是怂蛋,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宋圆圆在村子里被欺负。
村民不约而同往宋家院门口又走近了些。
赵启明三人也没想到是这个开局,他们一路从府城走回来,早就心存不满,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宋家,宋圆圆,对他们三人来说,是再生父母也不为过。
虽然不知道掌掴黄知府的两人是谁,但是一个外人都可以做到如此地步,当下三人也不忍了,包袱一扔,挡在了最前面。
气氛一下子进入了焦灼。
“阿弥陀佛!”元贞和尚走了出来,“黄大人无心之言,并无欺辱之心,还望赵将军与诸位施主放下芥蒂。”
赵鸣双手抱胸,这秃驴居然认识他。
“将军?管你什么将军,来了我洪州府就得盘着!”黄知府目眦欲裂,瞪着元贞和尚,这死和尚到底是哪一头的?
元贞和尚心头骂黄知府蠢货,面上依旧从容,“大人同老衲来此处,是为结善,不可因一时意气,忘了初心。”
最后两个字,元贞和尚说得很慢,黄知府闻言,满脸的戾气肉眼可见的褪了下来。
他挥退身前的侍卫,扯了扯衣衫,背着手,又恢复了初见时那高傲的模样。
若不是脸上那个开始变青的巴掌印,众人都要怀疑刚刚发生的一切是不是他们的臆想。
见没有危险,赵鸣站到了一边。
“小孩,你家大人呢,让你家大人出来,本官带了元贞大师来给你爹超度。”黄知府点着下巴对宋圆圆道。
宋圆圆咬着腮帮子,双拳在袖子里捏得死紧,她几乎是强忍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用了!”
人都没了半年多,现在才想起来超度,谁知道又憋着什么坏。
“你不要不识抬举!”黄知府本就不是个好性的人,被一个黄口小儿一而再再而三的拂了脸面,黄知府也是气得狠了。
赵鸣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根草叼在嘴里,斜斜靠在院门口,瞧着黄知府直皱眉,“这蠢货是怎么做到洪州知府位置的?难怪这洪州府跟筛子一样,谁都能掺和一脚,吏部的人都是瞎子吗?”
“爷,这回还真不赖吏部,这姓黄的,是瑞嫔亲爹。”
赵鸣神情一滞,只能暗自叹一句,瑞嫔枕头风吹得好。
倒是村民们知道那和尚是府城的元贞大师后,一个个都激动地劝起了宋圆圆。
“圆圆,你奶他们呢?你快去把他们叫回来,元贞大师可是给圣上讲过经的大师啊!”
“是啊,大师可是不轻易帮人做法事的。”
“这意外没的,超度一番,他才能早日投胎。”
宋圆圆也不接话,她已经让晚橘去找宋老太他们了,这些人明显别有所图,她只能先拖着。
赵鸣又在院门口坐了下来,有趣了,圣上的便宜丈人,和闻名江南的元贞和尚,居然齐齐跑到这小山村来。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村长笈着一双草鞋小跑过来。
他裤腿撸到了膝盖,腿上手臂上全是淤泥,显然是刚刚在秧田劳作。
“好不容易消停些日子,这又是怎么了?哎哟,启明,文成!童路!原来是你们几个小子回来了?考得怎么样?”
“咳!咳咳!咳咳咳!”黄知府不满,虽然他看不上这泥腿子,但是这泥腿子竟然敢忽略他。
“二叔,二叔,”赵启明扒拉村长,“这是知府大人和府城的元贞大师。”
“知府大人?哪呢!哎哟,老头子眼拙,大人这是来咱们青阳县踏春吗?您怎么走到咱们这里来了?是不是走错道了?去县里得沿着县道直走。咱们这往里就是山了,啥都没有,荒得很……”
“停停停!说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把你们村管事的叫来。”
村长弯腰笑得特别谄媚,“大人,大人,我就是村里管事的,您是要人带路去县里吗?我这就来安排。”
“没完了是吧?”黄知府一肚子的气,一把抽出了侍卫的刀。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村长应声跪下。
黄知府看着发抖的村长,颇为满意,“你,让这些人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