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宁…先生?”
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李维有些迟疑。
“怎么了?”
“那个…刚刚安德他走的好像不是这条路。”
在他身侧,发色相同的男孩点了点头,但却没有任何动作。
“贝宁先生?”
身处如此阴暗而又陌生的环境,李维不确定自己还该不该继续走下去。
身旁的贝宁·卡伦没有答复,只是从旁边取过来了什么。
李维不知道那是什么。
或许在如此的黑暗之中,只有长时间生活在这里的贝宁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额…我的意思是,我们要不要……”
“李维先生。”
贝宁·卡伦开口,打断了李维的话,随后为此微微致歉。
“爷爷在与您的那位朋友谈话,我想,我们可以谈一谈。”
“…谈?谈什么?”
“您知道的。”
一声不大不小的响动,火焰燃起,李维终于看清了贝宁手中拿着什么。
那是一个烛台。
贝宁将烛台点燃,随后甩了两下将火柴熄灭,在火光的映照下,那被蒙住的双眼,仿佛隔着布料凝视着李维。
不——不对,那不是仿佛。
李维有种莫名的感觉,贝宁·卡伦就是在看他。
“不……我不太明白。”
李维摇头,同时悄悄的后退,但很显然,贝宁·卡伦远比他熟悉这里。
依靠着某种直觉,他能感觉到李维的小动作。
“你不明白?那你又是怎样活到现在的呢?”
“……和伙伴一起,彼此互帮互助?”
李维有些困惑,不过出于礼貌以及某种畏惧,他还是认真回答了这个问题。
“额…不,我的意思是,你就没有展现出某种不符合常理的天赋?”
“那是什么?”
“……所以,你真的不知道?”
“知道什么?”
“好吧。”
叹了口气,贝宁·卡伦退后几步,将烛台放在了一旁。
“想我们这种人…我是说,我们这样,身体发白的孩子,都有一种奇妙的力量。”
贝宁·卡伦说完了这段话,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贝宁·卡伦开口,一种无声的频率响起,李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但他又确确实实的听到了这些内容。
他听见贝宁·卡伦在进行某种交换。
随后,燃烧的蜡烛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几颗糖果,就那么静静的放在空荡荡的烛台上。
甚至连一滴蜡烛油也不曾残留。
“这就是我的魔术,我知道,你也有,只不过你还没能发挥出这种力量。”
贝宁·卡伦这么说着。
而李维眨眨眼,似乎理解了一些东西。
比如这间房子究竟为何如此破旧。
“可……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以盲目作为代价,受诅之子们会撬动帷幕,获得那份既是赐福也是诅咒的力量,就像现在。”
“……不,我的眼睛在几天前被治好了,而且我真的不是你嘴里的什么‘受诅之子’,我是李维,李维·阿克托。”
略略安心,贝宁·卡伦在李维心中的形象从未知变成了一个看上去不太强的魔术师,暗自拿贝宁与安德做了对比,他不置可否。
按理来说,李维与贝宁的年纪差不多,没有因为这样奇奇怪怪的力量自愿或被迫出卖自己魂灵与部分身体而变得像眼前这可怜的家伙一样疯疯癫癫,李维自认自己还是十分幸运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贝宁的话属实,他能够早些发掘出这种力量,或许他的那几个小伙伴也就不用死了,甚至他还有可能搭救更多的人。
但生活哪有后悔呢,李维觉得,比起因为这些事情而在心灵中对自身鞭笞与流放,倒不如吸取教训,为了未来而努力,尽可能不让更加遗憾的事情发生。
毕竟,科恩法斯特可没时间给你哀悼,除非有安德那样的实力,否则稍有不注意,即使是一位魔术师,也会被这座城市剥皮拆骨,最终吃干抹净,连一丝一毫供人凭吊的渣滓也剩不下。
所以他看着贝宁·卡伦的双眼,认真的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治好了?嗯……那,看起来,你很幸运啊。”
贝宁·卡伦这么说着,声音里有些情绪。
李维觉得,如果他没听错的话,那应该是一种名为“艳羡”的情绪。
他不确定,但他也很确定。
“我可以告诉你,这都是因为安德,不然即使是一周前,我的生活环境……那根本称不上是生活,只能算是‘活着’。”
“是吗……”
“不不不,我没有要跟你炫耀,我的意思是,我和安德认识的时间也只有这么短,如果你…还有你爷爷,能拿出什么足够吸引他的,你们短时间又恰巧用不上的东西,我想他应该不会吝啬将你治好的。”
李维认真的说着,而贝宁·卡伦只是静静的听。
“我……不,我不想失去这种能力,起码现在,我和爷爷还需要依靠它来活着。”
“‘……啊?你的魔术就没有一种载体——我是说,没有附加在某种东西上吗?”
李维有些疑惑。
在和安德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他耳濡目染的学到了很多知识。
——倒不是安德在有意传授什么,而是下水道的环境太过糟糕,作为一个自认体面的人,安德的做不到天天在泥地里打滚,又实在是不愿意当着四小废物的面一个人享受生活,所以自然而然的,这一周里,即使是天天出去打探情报的李维,日常也包含了大量的神秘学成分。
哪怕是用肉眼看,李维也能确定一件事,那就是任何超越现实定理的力量,都绝对需要物质的形体才能释放,无论那是什么——从一张床到最微小的灰尘,全都可以作为载体——谁让安德在有限的条件下,让生活尽可能的舒适呢。
在这样的环境下,李维真的很难不了解这些。
“饰品?还是再糟糕点,直接附在了你的某一个身体部位上面?”
听到李维的问题,贝宁·卡伦摇了摇头。
即使是这样一种简单的,以其他东西换取食物的小魔术,也是他一点点摸索出来的。
他根本没有经受过任何有关神秘学的系统性教学,更加没有一个上司放权外带材料充足的研究环境。
甚至不到万不得已,他都不会去用这种魔术,有限的几次也都是确定了无人之后,一次性兑换为数不少的食物,然后再度叫将这份力量束之高阁。
对于这种未知的东西,贝宁·卡伦并不知道意味着什么,但爷爷总是说要让他谨慎,说天底下从来没有平白无故的赠予……
他在逃避这些。
他已经失去了健康与阳光下长久视物的能力,他不知道,也不愿意去思考,如果继续下去,自己究竟还会失去什么。
……
“啊,原来你在这里啊!”
贝宁·卡伦还在思考,走廊另一边传来了安德的声音。
以及光亮。
李维扭头看去。
安德手握一枚星语法印,那法印闪亮。
他从黑暗中来,带着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