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黑夜过后便迎来了天亮。

    黎明过后，秋明便下楼去到操场上到处走动散步，他叫停所有人，让他们不用跟着自己，当然也包括凌译。

    其他人很好叫停，一说就停，但凌译不一样，他脸皮厚，叫不动。

    秋明在前面散步，凌译在后面跟着，因为他不打扰，所以秋明也就容忍了。

    微风抚过发丝，秋明两手插兜继续漫无目的走着，别人可能看不出什么，但秋明自己知道，现在到底在经历着怎样的精神大战。

    因为药效过去，耳边声音很是嘈杂，到处都是充满绝望的声音，眼前画面也是五花缭乱，使得他根本看不清脚下的路。

    他现在感受，怎么说呢，焦虑，抑郁，狂躁，紧张，悲痛……多种杂乱的情绪充斥心头，让他有一种心脏被紧捏，呼吸都窒息的感觉。

    他将这些凌乱都抑制在漆黑的眼底，只是一味低头慢走。

    痛苦吗？何为痛苦？悲伤吗？何为悲伤？人这一生就是难过的，总有经历不完的苦难，走不出看不破才是常态。

    在烦心什么？机关算尽黄粱一梦，一片真心终究辜负，这样望不到头的日子还要走多久？

    忘了吗？忘了。漫漫路途形单影单，挣扎出牢笼奔赴向自由，一场火燃烧了灵魂，消耗了生命，一步错步步错，但自己的棋局何其之大，笼中鸟也是岸上人。

    一双手按上秋明肩膀，反复摇晃叫他名字，秋明抬眼醒神，猛地拍开凌译双手。

    他要放火烧了这里！他要放火烧了这里！

    “明明！”

    烧什么？为什么要烧这里？

    “清醒一下！”

    不该活着！依托灵魂载体！

    “纪三星！”

    秋明蹙着的眉头一松，忽觉这名字熟悉又陌生，他目光朝着凌译看去，疑问：“什么？”

    凌译捧上秋明的脸，眼神中满是心疼与后悔：“不是说好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吗？下次再也不让你乱来了。”

    在做什么？

    秋明收回眼，开始一点点摸索回忆自己错乱的思路，发生了什么？他在追查纪三星，但自己并未看见这个人的身影，反倒被灌了大量纪三星记忆。

    首先可以确认的是纪三星想要自己身体，但他打不过自己精神体，不能强拿，然后给自己灌溉他生前的记忆。

    他为什么这么做？移植记忆，还交代得如此通透，他难道是想潜移默化，用从小到大的记忆顶替自己原本的记忆，然后让自己以为我就是他，他就是我，然后顺理成章接管身体？

    恐怕就是这样，不然他好好的灌溉什么记忆？他现在躲在哪里？又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停止对自己记忆侵袭？

    冷静一点，好好想想，先前线索是提示407以精神载体呈现，要是猜测成立，那他要躲，也只是躲在精神体这个体系内。

    体系之内，影响本身，基本可以确凿他就在自己精神体内。

    是不是……

    【人们向往美好，却又扎住在绝望深渊。】

    是不是意味着唤醒精神体，探寻精神世界……

    【看啊，落叶会归根，但总有不想归家的孩子。】

    找到他，杀了他，杀了这个想要鸠占鹊巢的家伙。

    【何其可笑……】

    较量。

    秋明靠着为数不多的清醒从系统里拿出药瓶，他抖出一两颗出来先行服下。

    一两颗药物的剂量不足以驱散精神世界的嘈杂，但能够让他意识稍微清醒那么一阵，而且眼前画面也不至于那么花哨。

    秋明将药物收回系统，拿出赵小婷找来的医生观察记录，去到一旁长椅坐下。

    翻开医生观察记录，他记得自己先前看到过一些内容，找到对应页数，秋明看向上面文字。

    【观察第四周，患者时常深夜情绪崩溃，多为对母亲思念以及恋人背叛而痛苦，人为关怀暂时不起作用，只能用药物调节压制。】

    痛处是吗。

    秋明收起档案，起身朝着医院大楼走去。

    去到医院大楼里面，秋明随便找了一间医生办公室，进来后他反锁上房门，拿了一支记号笔，然后对着一面白墙开始不停书写。

    【好好学习，妈妈会想办法供你到大学毕业的。】

    【早饭要带上，不然上课会饿肚子。】

    【今天会下雨，记得出门要带伞。】

    【最近天气冷了，要记得多穿些暖和的衣服，我给你寄了条亲手织的围巾，到时候记得收货啊。】

    【什么时候回来看看妈妈啊？还有把你女朋友也带回来给妈妈看看，妈妈准备了很多咸鸭蛋和腊肉，等人家来了一定不会亏待的。】

    【你把妈妈接到你那边去住一段时间吧，也不用待很久，就住几天……住几天我就回老家……】

    【也没什么事儿，就想着看看你们，……要是你女朋友不太喜欢我的话，我一两天就走也行……”】

    【好吧，好好休息，妈妈先挂了。】

    书写完满墙文字，秋明随手将笔扔到一旁，退身坐到身后座椅，接着拿出枯零刃准备开刀，却在动手前被一只手给拦住。

    拦着他的是什么，秋明不想知道，也没心情去管，他挣扎两下没抽回来，就换一种方式，但提前被对方预判到给紧紧捏住下巴。

    有人在注视着自己的眼睛，似乎在询问他想要什么？

    秋明无言相对，意识渐渐在模糊，他不能再停顿，手上又开始挣扎，枯零刃忽然被抢，捏他下巴的手也顿时松开。

    秋明刚要起身，但下一秒又被人按回去，一只沾染着鲜血的手捂上秋明口鼻，对方把他按得很紧，但也留了一条缝隙给他呼吸。

    闻到血腥味的秋明浅浅愣神，短暂吸入后也安静下来，意识如潮水退去，秋明闭上眼，任由血腥气进入胸肺，液体蔓延进自己口中，让自己感官被血液麻痹，唤醒底层潜伏的野兽。

    宁静过后，秋明缓缓睁眼，目光一一扫过墙上的黑白文字，逐一分解后，不出意外脑子里开始炸起惊天的惨叫声。

    秋明蹙紧眉头，被这叫声刺痛得脑子像是开了颅，但血意在底层渐渐苏醒，一点点压榨外来者的生存空间。

    但对方似乎并不服输，崩溃过后又一次兴起狂澜，企图再占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