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提起?”宋歆听见魏通的叮嘱,似有不解。
魏通低声提醒道:“我们的人里面有敌人的奸细,恐怕也会有我方的校事,若是被他们知道你见了张飞,再告你个阵前通敌的罪名,你可是有口难辩啊。”
宋歆这才意识到,这是个多严重的问题,如果这是真的,那自己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而且,卫宣和宋丑也一定在通过各种手段寻找自己的错误。
魏通找来亲信传下命令,“告诉士卒,今夜一半人先睡觉,另一半防守。到了后半夜再交换”。
全营将士都紧张起来。特别是那些新兵,更是紧张地不知所措,甚至都忘记了该去哪里站岗守卫。
魏通面临的情况是,如果知道敌人的位置,那么还不是多么的可怕。但如今敌暗我明,这才最可怕的。或许敌军已经发现了自己,在什么地方窥视着自己,而自己却全然不知。
他要面对的对手,可不是一般的人,而是张飞。
与此同时,距离魏通大营数里外的一个小山坡上,一名将军顶盔贯甲站在坡顶远眺。他的士兵都没有举旌旗,静静的蹲在他身后的山坡下面,所有的马匹都已经用黑布蒙了眼,包裹了马蹄。
这时一名斥候从远处飞马奔来。
“报将军,曹军营地突然灯火通明,人喧马嘶。好像在准备什么。属下想去抵近侦察,这时营内奔出数队斥候,向不同方向打探。属下不敢接近,急忙回来报知将军。”
“这队曹军旗号可看清了?”
“营内大旗写着‘魏’字”。
“‘魏’,那肯定是魏子明无疑了,好极了!之前他三骑就敢闯我营地,今日便教他知道,本将的营地,可不是随便闯了就算了的。”
张飞偏头问副将:“云长那里有无消息?”
“报将军,刚接到关将军书信。“副将递上一封书信。
“嗯,关将军来信说,探知满宠,乐进,徐晃各令军数千驰往汉津口。恐怕是已经发现了此地是我军补充粮秣之所,要我务必截住文聘。”张飞看完信对着众将说道。
“如今文聘在江夏与东吴军对峙,应当是兵力不足,抽不出兵马去和满宠几人合围云长的。我这几千人,拦截文聘有些难处,吃掉这一队人马却是绰绰有余的。”
“那就先打掉这只军!”旁边一名副将十分激动,根据探马的回报,魏通这支军队战斗力并不强,战马很少,还都是新兵。
张飞笑道:“莫着急,此军已经是釜中之肉,多炖一会才好下口。还要继续打探此军是否还有后援兵马。继续派出哨探寻找,如有发现敌军,立即回报。不可延误。”
“将军,我方在襄阳的细作回报,曹纯还有一千虎豹骑在后,距这只军队约一天路程。”
“嗯,一天路程不足为惧,足够我吃掉这支人马了。”
如果这时宋歆在场,一定会认出这人,就是方才在沔水旁相遇的人,正是名将张翼德。不出魏通所料的是,张飞的斥候发现了魏通军行走的车辙马蹄,随之跟踪最后发现了魏通的营地。
此时两军一明一暗,局势对魏通十分不利。而更不利的是,魏通领的这一千五百人并非精兵悍将,多数是刚刚征召不久的士卒。虽然还有一些老兵在当中,但在张飞的精兵面前恐怕还不够看的。
而张飞这种久经战阵的大将,就算不用侦查,也能从凌乱的脚印上看出魏通的软肋。
张飞的士卒都是和他征战多年的同袍,人数也比魏通多将近一千人。这么打过去,魏通肯定是顶不住的。他就像一头精明的狼王,带领着手下狼群,尾随着一群鹿。
“既然已经感知到了危险,那么就让他们今晚好好担惊受怕一番。嗯,果然是聪明,看起来本将身份还是被认出了。难怪你能够捉住陆君亲,但本将也非愚笨鲁莽之辈。”
张飞改变了主意,原本他打算深夜突袭敌军。但是他现在想要的是敌军疲惫。明日再攻击。如果魏通的部属一夜不睡,紧张盯着四周。那明日肯定会疲惫不堪。到那时就是他吃掉这只曹军的机会。
“命令士卒,就地休息。今夜攻击取消。”张飞下令道。
“你四人近前来。”他指着自己四个副将过来,对他们耳语了几句,然后那几人点点头就各自领兵散去了。
宋歆回到自己的营帐里,叫来了三位伍长,交代他们今夜或许有敌袭的事。
这三个伍长虽然听了,但是却不以为然,看着周围那些新兵紧张的样子,他们更是嗤之以鼻。
“什长,消息确切吗?”张虎问道。
“对啊,这地方还在我军势力范围内,怎么会有敌人?什长没经历过战事,莫要紧张了。”周中说道,口吻倒很像是老兵在教训一个新兵蛋*子似的。
宋歆知道他们又是借机和自己对抗,冷冷道:“这是都尉的军令,你们还想要抗命吗?不知抗命是什么罪名吗?”
伍长刘牧出来打圆场说道:“喂,你们两个,少说几句,万一咱们的什长请了军法,我看你们有几颗脑袋够砍的。”
张虎还有点不服气,说道:“老子行伍多年,敌军会不会来,闻一闻就知道。”
周中也小声嘀咕着:“对啊,弟兄们走了一天,晚上还不能睡觉,这还怎么打仗?”
张虎马上说道:“消息都不确定,斥候都出去几波了,连个敌人的影子都没找到。”
宋歆知道这些老兵油子的德行,不想和他们再争辩,把脸一沉,问道:“执行军令,否则按抗命论处!”
张虎、周中、刘牧三人狡猾一笑,“岂敢岂敢,我们不睡,一定看着敌军就是。”
宋歆看了他们一眼,没说话走出了帐篷。
张虎在背后骂了一句:“黄口小儿,懂什么打仗,敌人来了,你准尿裤子!”
周中道:“且看他的话应不应,若敌军不来,我们再找他理论。”
这话被宋歆听的清清楚楚,有点烦恼这几个人的恶劣。敌军来不来,又岂能是自己决定的。
深夜,曹营的兵士紧张的看着四周的黑暗,可是就算点了很多火把,还是无法阻挡四周的黑暗。恐惧和紧张如一只巨兽的大口,随时会吞噬掉这些微弱的光。
一半的士卒都在守夜,他们瞪大眼睛看着四周,双脚感知着地面的震动,恐怕一有动静就会大叫报警。许多人因为精神紧张和疲惫,一头倒下去呼呼大睡,但是随即就被巡查的军官给踢醒过来。
张虎等三名伍长,干脆就找了个角落呼呼睡起来,他们留了几个人看着,不过不是为了看敌人,而是为了看着宋歆有没有过来巡查。
然而,奇怪的是,魏通的军队等了一夜,敌人却没有来。
清晨魏通巡视营地的时候,发现大家都是神色疲惫。本来就走了一天的路,却只睡了半夜,晚上又高度精神紧张,这个时候每人脸上都挂着一双熊猫眼。
他心中此时有些感觉不妙了。
他感到不安,是一种被敌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不安。
魏通也开始怀疑,如果敌军就在附近,为何昨晚不进攻?又或者敌军根本不在附近,是自己情报有误?再或者是.....这就是敌军在等待自己疲惫不堪时,然后突然袭击?
魏通不敢往下想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现在就是自己这些士卒最疲惫的时候。那么很可能,张飞的攻击就在近前了......
当大军收起营帐辎重,魏通下令,让辎重在后,本队在前。他隐隐觉得,张飞的部队应该就在自己的北方某处。
“魏大哥,昨夜似乎风平浪静。难道是我错认其他人为张翼德了?”宋歆感到奇怪,为何昨晚没有受到攻击。他走到魏通面前,有些羞愧。
“贤弟,按照你的描述,此人应该是张飞无疑。只是他昨夜没有进攻。我猜想他应该是发现了我军戒备,然后等待我军疲惫再进攻。”魏通说道。
宋歆扫视了一下四周,看到周围忙碌的士卒们脸上都有疲惫之色。便说:“我军目前看起来十分疲惫,万一张飞此时来,我们该如何应付?”
“如今之计,只有将士卒集中起来,敌情不明的情况,我军不能拉开长队前进,若敌军从队伍中间突破,令我首尾不能相顾,再分割包围,这些士卒都要成刀下之鬼了。”魏通看着这些疲惫的士兵说道。
“传令官,命令士卒,三曲各分前、中、后队,每曲五队,缓缓前行。二百弓弩手居于步卒之间。如遇敌情,马上居前排,以乱箭射回。”。
“诺!”传令官得令下去整顿队伍。
魏通就这样令这队伍缓缓前进。大家精神都很紧张。
敌人没来,本应是庆幸的事,可张虎他们却得意的不得了。
张虎走到正在收拾东西的宋歆面前,故意问道:“什长大人,敌人怎么没来啊?”
宋歆知道他们是来羞辱自己的,头都没抬,没好气地反问道:“你想让他们来么?”
周中故意打了个呵欠说道:“还好咱们睡够了,你看那些新兵,个个跟生了病似的,这要是真的来了,怕是大家都活不了喽。”
刘牧指桑骂槐说道:“对啊,魏都尉多了不起的人物,这次不知道怎么如此胆小。怕不是听了什么人自以为是的谗言了吧?”
宋歆知道和他们拌嘴没有意义,“好了,快去收拾,出发了!”
几个伍长相视一笑,轻蔑地哼了一声。
走了没多久,突然,一名屯将突然大喊道:
“将军,东侧有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