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皇阁楼
陆北厉手中把玩着打火机,眸光一闪,盯着靳煜安的视线就没换过方向。
“阿煜,别喝了”
陆北厉很无奈,伸手夺过他手上的酒杯。
他都在这里坐了许久了,靳煜安就是不说一句话,冷着一张脸,连个反应都不给,就是一个劲的喝酒,也不怕把自己喝死。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你喝酒?”
别说靳煜安心里有团烈火找不到发处,他自己都有火憋在心里。
今晚好不容易安抚好孟宁笙伤心的心,温香在怀,就应该好好的抱着她做个好梦。
才刚闭眼没多久,一个电话就把他叫到这来。
他倒是,自己喝个不停,连句话都不说,不过他这副样子自己也倒是第一次见。
手中的酒杯被抢走,靳煜安眼眸微冷,直勾勾的看着陆北厉。
“别这般看着我,有什么想说的便说出来。”
对于靳煜安他可是又恨又‘爱’,打扰他睡觉也就罢了,有气还朝着自己这个做大哥的发。可看见他这副模样,说不心疼也是假的。
在他身边那么多年,靳煜安所经历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如今还在他脑海里飘忽不定。
从小便失去最疼爱他的人,每天把自己关在家,活在了阴暗中,那么多年,就没见过他的脸上浮现过笑容,哪怕只有一丝,也未曾有过。
靳煜安眼眸微垂,眼底浮现一股狠戾却夹杂着浓郁的哀伤,嗓子沙哑得像堵了一把石头。
“她说她不要我了!”
陆北厉:?????
她?
谁?
舒梓幽?
听见这么淡淡的一句话,陆北厉双眉微皱,脸色一愣,语重心长的回应道。
“阿煜,给她,也给你点时间吧!”
给她时间,身边发生这种事,她怎能毫不顾忌的放下这一切。
给你自己时间,让你自己知道,你想要什么,心中到底在想什么,你对于舒梓幽到底是什么感情。
靳煜安垂眸思考了一番,不知脑子里又想到了什么,再次问道。
“大哥,我当真做错了吗?”
“做没做错,我无法下义,但是阿煜,有些事情,既做了,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你只能弥补。”
但是有些事情可以弥补,有些事情却一辈子都无法弥补。对于舒梓幽,或许就属于第二种吧!
所以,既然没有后悔的机会,也没有弥补的机会,那就如了她所想,放她离开。
后面这句话陆北厉并没有说出来,因为他知道,若是说了,指不定他又要发什么疯。
听了陆北厉所说的,靳煜安眸下闪过一抹情绪,顺手拿起另一边的酒杯,面色冰冷的朝着陆北厉低笑。
“呵,时间也晚了,大哥就先回去吧!”
陆北厉:???!!!
合着大半夜叫他来,就真的只是看他喝酒?
......
“得,我让徐越来接你。”
陆北厉皱紧眉头,无奈的摇了摇头,拿起一旁的手机给徐越打了电话,说了几句后,双眸直勾勾的看向靳煜安,双眸下一暗,还是把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阿煜,你最近还是不要出现在她面前了,给她时间,也给她空间,于你于她,都好。”
......
靳煜安并没有理会陆北厉,拿着酒杯一直沉默不语。
“也罢!”
“对了,若你执意要将她带回慕倾院,夜晚的时候不要关灯。”
陆北厉临走前还不忘提醒靳煜安,他的想法,他的决定,他阻止不了,所以,还得给他留个心。
一时,包厢内就只剩下靳煜安,他摇晃着手中的酒杯,看着杯中红色的液体,眸色愈加冰冷。
挺拔俊冷的身影站了起来,朝着窗户走去,这里是天皇阁楼最高层,可以俯视着下面的一切,视野格外广阔。
他精致的五官宛如寒冬间的飞雪,令人生寒,看着窗外的暗夜,墨色的冷眸中透着层层阴沉。
放手,绝不可能!
他欠她的,他还便是,若是让他放手,这辈子都不能!
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
他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动情,永远不会爱上舒梓幽,可自己的心时不时都在告诉自己,他早就动心了,只不过恨意蒙住了他的心。
他想过要放手,可是自己的心犹如刀割,疼得窒息。
他不能放手,不能放她离开,绝对不可以。
无论如何,他都要让她留在身边,哪怕她对自己只有恨了,他也要执意如此,他只怕,她对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徐越到的时候,就看见靳煜安站在窗前,愣着,一动不动,犹豫再三还是唤了他。
“靳总。”
听见徐越的声音,靳煜安才转过身子。
站久了,靳煜安的身子有些发僵,动作像一个木偶一般。
“回慕倾院”
“那夫人呢?”
徐越想起舒梓幽还在舒家大宅,下意识询问着。
听见这个称呼,靳煜安脚下一顿,冰冷的眸子染上了一丝温度,低声回道。
“过两天再去接她,暗中派人守着舒家大宅。”
“好的,靳总!”
清晨,舒梓幽艰难的睁开眼睛,她的眼睛就像卡了沙子,泛着赤红又带着疼意,视线都处于迷糊状态。
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她只看见一双手在自己眼前挥个不停,耳边传来孟宁笙担忧的嗓音。
待视线回归后,才看清楚了眼前的人,说话有些费力,她喉咙灼热,像被一块滚烫的熔岩滚过,咽唾沫都如火焰般灼烧。
脑袋像被锤子狠狠的敲打过,头疼欲裂。
“舒梓幽!!”
“怎么样?有没有好点?”
“笙——笙?”
“行了,你先别说话。”
孟宁笙听着她这嗓子,简直一个难以言喻。
若是她和傅景深不来,舒梓幽多半得烧成一个傻子。
大门开着,外面还吹着冷风,衣着本就单薄,就这么靠在沙发上,让寒意冲击着身子。
“你发烧了,嗓子不舒服就先别说话。”
“先喝点热水。”
“谢——”
“别说话了,留点力气。”
她说话实属困难,一开口,嗓子就灼烧得发疼。好在热水还算管用,喉咙不那么灼热了,只不过咽着唾沫依然发疼。
“饿了吧,景深哥煮了粥,我下去给你端上来。”
孟宁笙看见她那双已经哭肿了的眼睛,心里也开始泛疼。
林云川和冷音年对自己就像对舒梓幽一般,十分亲切,如今一个接着一个都离去了,要说不难过,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伤心,但她知道,舒梓幽比她还要伤心。即使有很多话想说,但她不能说。
如今只能一味地避开,只有这样,那些挥之不去的难过才不会一直冲击着大脑。
孟宁笙下楼后,舒梓幽愣愣的坐在床上,她不仅感到喉咙灼烧得发疼,就连身上的骨头都感觉要裂开了,一点一点都是钻心的疼。
这是她以前的房间,本应是温馨的,可如今却显得苍凉了几分。
拾起一旁的相框,那是他们的全家福。
看着他们都笑得十分灿烂,眼中都有一闪一闪跃动着的光芒,舒梓幽嘴角也跟着微微勾起,可视线却逐渐被模糊。
一滴,两滴,泪水顺着眼眶砸落在相框上。她嘴角勾笑,却没有一丝温度。
“舒舒”
听见呼唤,舒梓幽慌张的将相框塞到被褥下,抹掉自己的眼泪。
如今的她,不想把眼泪展现在任何人的眼前,也不想把心中的痛楚呈现。
傅景深脚步顿了顿,眼底的酸痛更加浓郁,但很快他便将此隐藏。
舒梓幽的心思,他怎会不懂。
就如孟宁笙跟他说,不要在舒梓幽面前把痛楚表现出来,因为只有这样,她的视线才不会被遮住,只有这样,痛苦才不会被传染。
看见来人是傅景深,舒梓幽一愣。
傅景深看出她的想法,走过去坐到床沿边,一只手端着米粥,一只手拿着勺子在瓷碗边上一下没一下的搅动。
“笙笙有事,先走了”
“你先吃点东西”
傅景深抬手,将勺子递到舒梓幽唇前。
他盯着她那发白的嘴唇,心尖一颤,揪着喉咙发疼。
嘴唇由于用力撕咬,已经撕裂,甚至伤口还有些狰狞。不仅是唇色苍白,她的脸色也宛如冬雪,没有一丝温度,全是凉意。
傅景深眉头紧紧的蹙着,舌尖死死的抵住后槽牙,才忍住心口传来的疼痛,才忍下眼中的狠戾。
盯着那双黯淡的眼睛,傅景深压着嗓音开口。
“舒舒,先吃点东西。”
“谢谢,我没胃口”
“你不是想要找证据吗?没有力气,上哪里找?”
“舒舒,若是真的想要找证据,就必须把身子养好。以你现在的身体,怎么费心思去找证据?”
“乖,吃点东西,我陪你一起找,我们一起给舒家一个清白,好吗?”
舒梓幽已经整整两天没有进食了,见她十分抗拒进食,傅景深索性点破她的心思,哄着她。
他说得对,若是自己出事,怎么去找证据?怎么给爸爸一个清白?怎么还舒家一个清白?
“舒舒”
“你说得对,我得好好活着。”
舒梓幽朝着傅景深扬起一抹淡然的笑,眸底却逐渐湿润。
“舒舒,我陪你一起,一起还舒伯父一个清白。”
听了傅景深的话,舒梓幽再也忍不住,泪水滑落,砸在被褥上,一滴一滴的砸出绚烂透明的花瓣。
傅景深将粥放到一旁,她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滑落在被褥,但却好像是一路滑落到傅景深的心底,疼得他心慌。
他抬起手,轻轻的擦拭掉她脸上的泪水,即使他的举动看起来淡定从缓,可指尖的颤抖却暴露了他的无措。
“谢谢你,傅景深!”
“别跟我说谢谢”
我不喜欢你跟我说谢谢,因为这样会让我觉得,你一直在疏远我,会让我觉得你我之间的关系很是浅薄。
舒舒,我只要你好好的。
我想你站在光亮处,我在暗处静静的看着你便好。
许是傅景深的话打破舒梓幽心中的坎,一碗粥直接全部下肚。
傅景深瞧着她那好不容易恢复了点血色的脸,眼底才微微泛出点温度。
“你先好好休息,等你醒了,就会好了。”
等你醒了,我陪你一起面对,你所要面对的一切。
看着舒梓幽慢慢闭上双眼,傅景深替她压好背角,抬手关掉头顶的灯。
可房间才刚步入黑暗,舒梓幽猛地睁开双眼,一脸惊恐,惊叫起来。
“不要!!”
“不要关灯!!!”
听见害怕的声音,傅景深赶忙打开灯,入眼的是舒梓幽那一脸惊恐慌张,额角冒出冷汗,甚至瞳孔都有些涣散,像是看见了什么十分可怕的东西。
这副样子吓了傅景深一跳,双手托起她冰冷的小脸,声音颤抖着去唤醒她。
“舒舒”
“舒舒,怎么了?”
“别怕,我在呢!”
“我没事,别关灯!”
“别关灯就好!”
意识回笼,舒梓幽轻轻推开傅景深,慢慢的躺下,拉过被子盖过鼻见,唯独留着眼睛在光亮里。
她就这般盯着头顶的灯,黯淡的眼眸被刺眼的灯光照着却眨都不眨一下。
一句话也不说,呼吸也逐渐变得粗重。
“舒舒!!”
“我真的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傅景深还是不放心舒梓幽,一直等她再次睡着后才悄然离开。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起身离开后,舒梓幽的双眸又睁开了。
她死死的盯着头顶的灯,她害怕,她害怕黑暗,在关灯的那一刻,她好像被无数只手狠狠的掐住脖颈,让她喘不过气,让她永远沉落,永远也站不起来了。
这种身处深渊,身处黑暗的感觉让她很不安。
她怕。
她真的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