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饭后到下午一点半,便是学生们午睡的时间。
操场上逐渐恢复了宁静,没有一丝风,只有火辣辣的太阳挂在当空,烧烤着即将成熟的大地。
毕高乐信步走在校园的树荫下。
几天来,他已渐渐地适应了这里的环境。特别是学校特别想办法为他安装了电脑之后,他可以通过电话线的连接能和外界沟通信息了,一方面可以排解他一个人在异国他乡的那份孤寂,另外也觉得自己离远遥朋友、亲人都拉近了许多。
别看毕高乐今年都二十五岁了,可长这么大还真的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并且要一个人生活,停留在中国这么长的时间。
走在绿茸茸的草地上,火辣辣的太阳烤得皮肤针刺样的疼。
中国北方的地理位置和m国差不多呀,怎么好像比m国热呢?
毕高乐眯起眼睛想看看这中国正午的太阳和m国老家的太阳是不是一个样子。可眸子刚刚和太阳对上,眼睛顿时就被那股强刺得不由自主地闭上了,随着刺痛感,眼泪也哗哔地流出来了。更糟糕的是那个大鼻子也跟着起哄,疾速发痒,使毕高乐不得不张开嘴半天上不来气,随后才"啊嗤啊嗤"地打了好几个喷嚏,鼻涕都喷出来了。
毕高乐用手帕擦完鼻涕,忽然看到腕上的表:哟,正好十二点。
十二点?中国的正午十二点?毕高乐急然想到,对呀,现在m国也正好是午夜二十四点呀,那亲爱的妈妈正在梦乡中呐。
毕高乐感慨地用右脚试探地跺了几下,他知道,这脚下的那一头就是m国了。他不由自主地低头看着脚下的地:
如果能把脚下的地打一个洞,那么趴在洞口朝里边大声一喊,根据声学原理,是不是m国就可以听到了呢?如果那洞正好打通在自己家别墅的院里,那可就有意思了哈!
想着想着,毕高乐似乎自己能穿越了。
终于,毕高乐被自己的幼雅和天真幻想给逗笑了。
实事求是地说,毕高乐发现自己开始喜欢这个地方了,当然包括这里的一切:老师,同学和环境。
自从那天闯进了语音教室后,毕高乐就感觉到这里学生们真的好可爱,他们身上所有的那种对学习的认真和执着,是西方孩子们无法相比的。因此,毕高乐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一个合适和发挥自己优势的工作。所以他要把这份义务工作做好,培养出一批好学生。
毕高乐在树荫下慢慢地走着,脑子里的思绪仍在闪动着。
对了,妈妈在自己来中国前曾说什么来着?哦,妈妈这么说的,她说她一生的最大愿望就是想培养出几个优秀的孤儿学生,可这个心愿一直无法实现。
对了,妈妈还说,要认养一个孤儿呐,如果可能这事毕高乐觉得自己可以帮妈妈办。他可以在这儿帮她认一个,回国时把她带到m国去读书,让妈妈也有一个女儿……是的,妈妈是真心的,可不是随便说说,那这件事还真得当时办呐。
那么?学校能同意把学生带走么?
那么,给妈妈选谁合适呢?
毕高乐思绪的碎片在不断地叠加,有点乱。
ok,她,她应该是理想的人选!
蓦然间,毕高乐想起了一个人,那就是那一天第一次闯进外语多媒体语音室的时侯,看到的坐在讲台上的那位,曾礼貌地用英语和他对话交流的小姑娘。
对,她可以。
她就是初二(1)的外语科代表,洋娃娃的王丹。
说来也奇怪,从毕高乐第一次见到这个学生,他心里就特别的喜欢。瞧,她长得那么端庄可爱:圆圆的脸上,那对黑黑的眸子好像会说话。你瞧她的外语说得多么流利,有多棒!妈妈没有女儿,妈妈一定会喜欢的!
糟糕!毕高乐想着心里突然一激灵:上帝,我这是怎么了?会不会是爱上她了?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毕高乐知道,在中国的中学,教师是绝对不可以和他的在校学生谈恋爱的!这一点,在来中国之前的培训班上,早就有人向他讲得得清清楚楚的了!
毕高乐自嘲地晃了晃头。
就这么一边想着一边走着。
走着走着,毕高乐一抬头,见自己已经来到了多实验楼前。
看着楼的大门,毕高乐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应该去准备一下下堂课用的磁带了。
所以,毕高乐便朝实验楼走来。
外语多媒体语音室在二楼。大小共五间,最里边的一间是课余自习大语音视听室。
教室的门没锁。
透过门上的大玻璃,毕高乐看见教室里边还有几个同学在学习。
讲台上有一个带耳麦的女同学在为大家播放复读机。
不用看她的脸,毕高乐从她的背影和好听的语声音就知道她就是王丹。
毕高乐决定先不打扰他们,先在外面等一会儿,等王丹她们复读完后再进去。
教室内的空调没有打开。只有引风机在通风。
这是学校的规定:凡业余时间,除有组织的活动外,在无专人操作的情况下,是不准使用大电器的。这一是除了节约用电外,更重要的是为了用电安全,避免引发火灾造成人员伤亡考虑。
这样一来,天热又是大中午,那屋里内的闷热可想而知,所以王丹后背的衣裳都被汗水渍透了。
看着看着,毕高乐发现,王丹这孩子困了,开始打磕睡了。
不行,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毕高乐想着,便径直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毕高乐走到王丹的身旁,用手抚爱地摸着王丹的肩头,用老师的语气说道:
“王丹同学,你为什么不去午睡?……不要学了,快去午睡,懂吗?这样下去,身体吃不消的!"
说着毕高乐还转脸以师长的口气对同学们大声说道:
"还有你们,都统统的回去!回去睡觉!”
王丹有些惊恐地站起身,摘下耳麦对毕高乐恳求地说:
“老师,我……我,我不困,我想多学一会儿。”
同学们也说:“老师,我们不困,就让我们学一会儿吧。省里的竞赛马上要举行了……”
毕高乐却坚决地说:
“不行。我是你们的教师,我不能看着你们违反纪律而不去制止,…走吧,走吧,去睡觉,快去……”他一边说着还一边用手往门外推王丹。
王丹还不想走:“老师……”
毕高乐摇头:“不可以,走,走吧……嗯,我答应你们,睡好了午觉,晚上我可以多一点辅导你们。……我知道你已经困了,人困就反应迟钝,这记忆就不好的啦。明白吗?效果不好!”
就这样,几个同学才收拾好书本,被毕高乐赶教室。
屋里只剩下王丹一个同学没走。毕高乐不客气地对她一挥手:“你也不行,快走!走吧,……我送你回宿舍去!”
“这…”
“正好我也去那边,一路走吧!”
就这样,毕高乐锁了门,便和王丹一起下楼来,陪着王丹朝女一宿舍方向走去。
他们一边走一边交谈着。
王丹提议说:“老师,以后您不用说中文,咱们用英语对话好不好?”
毕高乐很高兴:“你,行吗?我ok!”
“ok,那就试试吧!”
于是他们俩个便一对一讲地用英语对起话来。
这时毕高乐才发现,王丹这个学生的英语水平可远比他想象的要好的多。他问王丹:
“你是跟外教老师学的英语么?”
“学过,都是学校聘请的,正式用英语聊天,您是第一个。”
“哦?那,你英语为什么学得这么好?”
“听磁带呀。另外,学校还经常安排星期天去省城的英语角去进行会话交流呐。”
“英语角?…有外国人吗?”
王丹点点头:“嗯,可多了。都是各大专院校的外教和大企业的专家什么的。他们也都想学汉语,我们呐想学英语。就这样,各取所需了。嗯,人最多的时侯,都有几百人呢,像个大市场一样可热闹啦。”
“那…我可以去吗?”毕高乐非常感兴趣地问。
“当然了。”
“你能带我去吗?我找不到的…!”
“那就一言为定。这个星期天就去,怎么样?”
“ok!”
两人谈得很投机。
所幸,毕高乐忘了送王丹回宿舍午睡的事 ,一屁股就坐在甬路一端的石栏杆上和王丹聊了起来。
王丹的睡意也没了,她为能有同外国人学语言的机会感到兴奋。
他们谈了很多,也谈到了身世。毕高乐问:
“你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学生。你的父母有遗传吗?”
王丹摇摇头说:“爸爸是机关干部,在一次执行公务时车祸去世了。母亲是老知青,普通工人。母亲去世时,我才6岁,没有受到专门的训练。”
毕高乐连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问起你的不幸。”可他又纳闷,一个没有外教的初中学生怎么会学到如此一口流利的英语?于是他又问:
“那么你的英语老师是谁?你多大开始学习?”
“我老师?你认识啊,就是凌姗啊。”
“凌姗?!”毕高乐惊讶地反问:
“她出国前留学前不是语文教师吗?她教过外语?”
“嗨!”王丹说:“其实我们这儿啊,小学是不开外语课的。都是凌姗老师用业余时间教我们的。她偷着教,我们偷着学。从小学二年级时就开始学了。为这事,凌姗老师还挨了学校好几次批评呢。”
“为什么?”
“学校说,学生如果我们学的外语语音不准,就会给中学的学习带来麻烦。可我们老师不服气。后来,学校还找外语专家老师来考核了哪,他们一考试,可就伸出了大拇指!”说到这,王丹开心地笑了。
“凌姗可真是了不起!”
“了不起?我们老师,正儿八经的女神。"
“女神?"
王丹肯定地点点头:"我们都这么叫。"
"凌老师神的地方可多了去了。"
“是么?"
"比如就说这初二(1)吧!我们班前几天那么乱,连着出大事吧?这凌老师刚接手一个星期,你看怎么样?流动红旗到手了,全校周评总分第一!”
王丹伸出大拇指自豪地说。
“听说了,听说了,当时的情景我看到了。”毕高乐也连连赞让她点头。
王丹又说:“要说凌老师神,神就神在这哪是老师呀?她就是我们40个孩子的妈妈啊。我们到她家随便吃,随便喝,随便闹。我们还气她……可她呢,就象一个领着一窝鸡崽的那老母鸡呀……谁要是对我们不好,那她和人家没完。为了我们班,凌老师可是家都不顾了。"
“您知道么,她有一个双目失明的女儿吧?"
毕高乐忙说:“知道,知道。"
“就这儿,林老师为了我们,谢绝了好多高薪聘请呐,在这陪我们,一个月才那么点工资,到现在还没钱给女儿治病呐。有时呀我们真想,快点毕业了吧,上了班,大家都挣点钱,好帮老师给秀秀治好眼睛──好人就该有好报的呀!”
毕高乐十分感动地点着头说:
“我见到了秀秀。我喜欢这个孩子。我很同情这个孩子!”
王丹突然想起什么地抓住毕高乐的手:
“对了,老师,你们m国医疗技术发达,你能想办法帮凌老师一把么,求你了!”
毕高乐连连点头:“ok,ok!我已经在想了。”
王丹惊喜地说:“真的!谢谢老师,我代表全班同学谢您了,可您大概还不知道吧,秀秀是凌老师收养的,是捡来的。为了秀秀,凌老师可再没要自己的亲生孩子呀!”
毕高乐惊讶地瞪大眼睛从石栏上站起来问:“这是真的?”
王丹点点头。
毕高乐双手合十,嘴里喃喃地说:
“上帝呀,这太感人了,一个东方女神的传奇故事,我真的十分感动……”
顷刻,毕高乐忽然他转过身,对王丹说:
“王丹同学,对不起,我有急事马上要回宿舍一趟,白白!”
说完就急急火火地走了。
王丹望着毕高乐远去的背影,不解地自言自语:“他怎么了?外国人怎么这么神经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