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潇潇坐在语音室的位子上,不知为什么,觉得天地都在晃动。
渐渐地这感觉在逐渐地上升,整个脑袋都胀得要裂开一般,浑身上下的关节就像是有无数个小蚂蚁在啃,那滋味别提有多难受了。
她觉得心慌得很,她用手摸了一摸自己的脉膊,那脉像一根绷紧的弓弦在快速地“噔、噔、噔”的跳着。
我这是怎么了?
吴潇潇问自己。
过去,她的身体一直都是很好的,甚至都不知道什么叫不舒服。也从来就没有体会过什么叫头疼感冒。除了每月来事偶有痛经外,那也都是很轻微的。
她真的不知什么叫病。
怎么最近竟有了这种感觉呃?
这究竟是什么病?
吴潇潇自己也弄不清楚。并且这种不适的感觉还是逐渐产生逐渐加重的。今天的这种感觉比头两次的感觉更强烈了。
吴潇潇咬着牙在坚持着。她要把这一节辅导课学完。
然而,那种越来越严重的抓骨挠心的滋味叫她实在是受不了。
吴潇潇实在挺不住了,她便悄悄地站起身来,摘下耳麦,强忍着走到讲台前和主持学习的王丹小声地请了个假,便快步冲出教室的门,径直朝楼道一侧的女厕所跑去。
正值上自习课时间,厕所内没人。
吴潇潇快速地打开一间厕所的门,踅身进去回手插好门栓,便急火火地解开裤带褪下裤子蹲下,装出小便的样子,这才急急忙忙地从衣兜里摸出一个小纸包。
纸包里包的是半支烟。
吴潇潇把烟叼在嘴上,又从另一衣袋里取出一个打火机来点燃了烟,便贪婪地吸了起来。
说来也怪,两口烟吸过之后,她周身关节中那些爬动的小蚂蚁便渐渐地退去了!接着,它们便像神话传说中的蟥虫一样,片刻间便变得无影无踪:而随之而来的是她的头也不晕了,天也不转了。浑身上下随之产生一种从来都没有过的轻松和快感。
那种轻松快感是吴潇潇从来都没有体验过的,太舒服了。
仿佛是在拼命逃生之后躺进了温柔的大浴盆;又仿佛是饿极了的人见到了救命的美食;还仿佛是在缺氧的小屋里见到了新鲜空气以及是干渴了几天后见到的第一滴水……
没什么能和这种惬意相比。
我这是怎么了?我成仙了么?!
吴潇潇的心情顿时变得好极了。
她望着手中的一小截烟在自问。
现在,她正处在极度的享受中:她似乎闭上眼睛就能体会到置身于高山之巅观看红日东升的感觉;她能感觉到自己飘荡在蓝天白云之间做神仙的滋味……
哗,真的好美,好舒服啊!
这烟可真神啊!
吴潇潇忍不住吸下了最后一口烟,看着手里剩下的烟蒂在想着。
谁说这人间没有灵丹妙药?还是钱没花到地儿啊。
怪不得他们告诉自己没病时别抽这烟呐。
这烟肯定是很贵吧?
这是哪国的产品?这外国的科技就是厉害。
嗨…想着想着,吴潇潇突然想到了死去的娘。
娘当年要有这么几支烟抽一抽,是不是也不至于被病痛折磨得那么痛苦呢……
吴潇潇蹲在卫生间里,望着烟蒂正在胡思乱想着,猛然听见厕所的门有响动:
呀,有人来上厕所了。
吴潇潇机警地把烟头在地砖上熄灭,随手把烟蒂扔到旁边的纸箱里。
这才站起身来系裤带。
听声音,外面来上厕所的人走进了另一间蹲位。
吴潇潇侧耳听着。她没办法看到那人的面目,但她却可以清晰地听到那间蹲位里传出的水声。
吴潇潇系好腰带,这才推门走出厕所。
从进来到出去的几分钟里,吴潇潇判若两人。那感觉和心情可就是天上地下了。
她轻松地伸出胳膊打了个哈欠,便朝着语音室走去了。她要利用目前剩下的一点时间,把自己的英文水平再追一追。
说来也巧。
厕所里的这位不是别人,正是吴潇潇的班主任凌姗。
多亏吴潇潇机灵地熄灭了手中的烟,不然也许凌姗会发现她。但这也只是吴潇潇的想法。
其实,凌姗一进厕所里来就嗅到了一股异常的烟味儿。
烟味儿这东西,对吸烟者来说,并不见得有多么敏感和刺鼻,而对于不吸烟的人来说,那感觉可就不一样了,有时一点点的烟味儿就能把人呛得睡不着觉,喘不过气。
凌姗就是属于敏感的后者。
有人躲在厕所吸烟?
凭职业的敏感,凌姗马上意识到这个情况。
所以,她一边如厕,一边用耳朵仔细地听隔壁蹲位里的动静,看看究竟是谁?无论她是哪个班的学生,这学生吸烟她都是要管的。
所以,当吴潇潇走出厕所的时候,凌姗从拉开的小门缝中看得真真切切。
吴潇潇可能会吸烟,这在凌姗的预料之中,上次去吴春雨宿舍时她就闻到了烟味儿,但她却一直没有发现她吸,甚至班干部和同学们也都没有看到她吸。
难道这烟不是吴潇潇吸的,是另外如厕的人留下的么?
出于职业的敏感和责任心,凌姗来到刚才吴潇潇用过的蹲位查看究竟。
果然,这小小蹲位间里的烟味比外面要浓,而且在纸篓中还发现了一个被熄灭的烟蒂。
凌姗断定,这烟蒂就是吴潇潇扔掉的!
凌姗想了一下,便用手纸垫着,从纸篓中拣出烟蒂来,并仔细地端详着起来。她觉得这个过滤嘴哪里仿佛和平常见到过的香烟过滤嘴有点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因她平常不吸烟,自然也就说不清了。
想罢,凌姗便用卫生纸把烟蒂包好,放进自己的衣袋里。
走出厕所,凌姗的心里还在琢磨着刚才的事。
不知不觉中,她已来到了语音室的门外。
凌姗不由地站住了脚。
透过落地的玻璃门,凌姗看到了已经坐在后排学习的吴潇潇。
她学得还很认真,正一句句地复读着。
是啊,吴潇潇的学习成绩不好,可这孩子肯吃苦。最近两周的测验表明,她的学习成绩进步很快。
尤其是自姐弟俩送到她家500块钱以后,他们的思想包袱仿佛真的放下了,吴潇潇这人也不那么郁郁寡欢,也不一个人在一边发呆了。
这一切都说明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至于这吸烟的事吗,还真不能马上就捅破去批评,这可能会出现想不到的副作用。
凌姗想:
吴潇潇她既然能躲到厕所去吸烟,这就已经说明她在节制自己,她是怕老师和同学们知道她吸烟。这不也是往好的方向发展吗?
形成一种劣习容易,但改掉却需要时间。
还是以引导为主吧。
想到这,凌姗便折转身朝楼外走去。
凌姗刚走,吴春雨便慌里慌张地来找吴潇潇。
他站在玻璃门外用手朝里比划。
可吴潇潇连眼皮都不抬一下,看不到。
没办法,吴春雨才不得不轻轻敲了敲玻璃门。
倒是被王丹首先听到了。她起身来到门口,把门推开了一条缝,严肃地批评吴春雨:
“你又捣什么乱?不好好的去你的物二课堂!”
吴春雨顽皮地笑着说:“别这么说话,洋娃……”
王丹一瞪眼,吴春雨这才把话咽回去了,忙改口说:
“帮忙,叫我姐一声。我有急事,真的,王八犊子唬你。”
王丹被吴春雨的发誓给逗笑了,她这才转回身去朝吴潇潇小声地喊:
"吴潇潇,吴潇潇!"。
吴潇潇听到喊声,这才抬起头,看见玻璃门外的吴春雨,便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隔着门缝问弟弟:
“你咋不上课呢?”
“姐,上完了,真的。你出来一下!”吴春雨用手示意。
为不影响别人学习,吴潇潇走出了语音室,他们姐弟俩来到了走廊旁边的小窗下,吴潇潇问:
“啥事儿?说吧。”
“姐,我上次说的那事呗。”
“上次?啥事呀?”
“钱。”
“钱?啥钱?”
“你忘了,上次我和你说的…"
吴春雨朝吴潇潇肯定地点着头,提醒着,等着姐姐的下文。
吴潇潇这才想起来了:
弟弟所说的是所谓“拾金不昧”的钱。
她用眼飞快地扫了扫四周,见没人,这才小心地低着声音对吴春雨说:
“不行,我看这么办不行,这要整漏了馅可就…!”
“姐!”
吴春雨有些急了:
“你左一个不行,右一个不行。这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说我不说,鬼知道哇?你不看看那上周的好人好事总结?敢情你是受到表扬了,可我毛也没捞着!…这周的总结会马上就又要开了。刚才,我翻看了班上的好人好事记事簿,人家都有好人好事,可就我没有!那你说咋整吧?”
吴春雨急火火地说完,瞪着眼睛看看吴潇潇,他没有理由地把球踢给了姐姐。等着姐姐的回答。
“可这事儿,我总觉得还是不好。…要不,你今天晚上再想点办法做件好事?”
吴潇潇还是不同意拿钱给弟弟。
“做啥呀?你让真让我去扫厕所呀?…别逗了。姐,这都快来不及了。你说这周,我要是不放一颗卫星,不就白在凌老师面前表决心了?那在全班同学面前我也没面子呀!姐,这么着吧:算我借你的,等学校发下个月的零花钱我还你行不行?”
“你呀,跟姐还说这个话?我不是怕……”
“嗨,这远水解不了近渴吗,姐。”
吴潇潇被弟弟磨得没办法,只好带着弟弟到自己宿舍去取了一百块钱交给了吴春雨,并再三的叮嘱,可千万把事办砸了,整露馅了。
吴春雨拿到钱,这才高高兴兴一步一颠的朝老师办公室跑去了 。
凌姗的备课办公室里,别的老师都下班回家了,此时只有凌姗和国育新、刘欢三个人在开小会,研究关于下周举办篝火晚会的事。
吴春雨轻轻地敲了两下门,但没等凌姗说“请进”就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的人不约而同地望着风风火火的吴春雨。
“吴春雨?你有什么事吗?”凌姗问。
吴春雨很兴奋地用手高举着那100元钱,高兴又神秘地对凌姗说:
“凌老师,我捡了100块钱。…大家都在学雷锋做好事,咱也不能拣钱眯下自己花不是,所以我就来教给老师了。”
说着话,吴春雨向前一步,他把钱“啪”地一下拍到凌姗的面前的桌子上。等着凌姗的表扬。
凌姗望着吴春雨兴奋的神色,又低头看看钱,半晌才抬头问吴春雨:
“这钱,你是在哪儿捡的?”
吴春雨还真没想到这个问题,所以一时有点心慌,他随手往外面一指,大大咧咧地说:
“那边。”
“哪边?”
“嗯……?"
吴春雨有点卡壳,随即顺嘴编道:
"操场南边小松树林的石凳旁边。”
“哦,什么时候捡的呀?”
凌姗又追问道。
“嗯…刚才。”
“刚才?刚才你不是在物二课堂吗?”
国育新听出了问题,便插上嘴说。
吴春雨心里这个气呀:
国育新哪国育新,你他m插什么嘴呀?我又没和你说话!
他不满地白了国育新一眼,然后又飞快地顺口编出一个理由,对凌姗说:
“我……嘿,我是去撒尿。”
“撒尿?厕所在楼里,你跑操场那去撒什么?”国育新又追上一句。
吴春雨此时真想狠狠地给国育新一拳头。这家伙儿太他m讨厌了。
可他转念一想,人家说的也对呀,这楼里不是有厕所么,干嘛要跑训操场边上去尿尿?
不行,得把谎编圆了,不然要漏汤。
想到这儿,他忽然想起自已刚才不是去了姐姐的宿舍么,于是便又编着话说:
“我……我是头有点痛,去宿舍那取药吃了。吃了药以后,脑袋还是晕,我就沿着小树林往前走。我寻思等过一会儿药劲上来,头不疼时好回实验室去。"
“…就这样……怎么?你们不相信我能捡到这钱是不?我吴春雨再傻也不致于拿自己的钱当拣的上缴吧?”
吴春雨索性来了个转守为攻,故意做出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他索性伸手拿起桌上的钱:
“行,你们不要是不?,那我交到教导处卢主任那去!”
三个人都笑了。
国育新还要说什么,凌姗朝他一摆手,便对吴春雨说:
“我们这不是了解情况吗?不问淸楚怎么寻找失主啊。吴春雨,你捡了钱能交到学校,这种拾金不昧的精神的确应该表扬。"
"好吧,钱,你先放这,回去吧。”
吴春雨点点头说声"嗯呐",转身往出走,刚走一步就又停住脚,又扭过头来问凌姗:
“凌老师,有我这件大好事,咱们班这周就能保住流动红旗么?”
凌姗笑了。
大家也笑了。
问完了这话,吴春雨也觉得这话问得有点问题,所以忙用手挠挠头做掩饰,装作头痛的样子,鼻子一紧,“哎哟”地叫了一声。
别说,就这一声,还真把凌姗给吓坏了。
她急忙过去扶住吴春雨:
“看你,大夫不是告诉你不能激动么。不要紧吧?快坐下,坐下休息一会儿!”
吴春雨皱了皱眉头:
“没事。没事。好多了。老师,……那我走了!”说完便大步朝外走去。
“你行吗?”凌姗担心地对着吴春雨的背影问。
“没事!”吴春雨举起胳膊朝身后一摆手,大着步子跑远了。
“别跑…"
国育新疑惑地望着凌姗问:
“老师,你相信这钱真是他捡的么?”
凌姗笑了,不置可否地说:
“可不要乱说哟。”
刘欢也说:
“我看,这里边八成有猫腻。”
凌姗没有再说什么,她起身来到窗前向楼下看着。
从这里,凌姗可以居高临下地看到吴春雨出楼后去实验楼的全部情景。
果然,吴春雨进入了凌姗的视线。
这小子的手就再也不去捂着脑袋了,他此刻正象一只小鸟,张开胳膊一蹦一跳地朝实验楼走去。
国育新和刘欢也凑过来看着。
凌姗忙折回身坐在自己位置上:
“你们别看了,过来,咱们继续研究吧。时间不多了。”
国育新和刘欢这才折回身来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