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可以不回答。”
卢非索性往下说:“那我就做坏人吧:二(1)班出的这几件大事和出事的根,在哪?您应该知道呀?”
金钊一皱眉,不由自主地“哦”了一声。
卢非说完了,觉得心里挺痛快。
这有些话早就苦于没有机会说,可今天这机会终于来了。看你们还拿凌姗当个宝儿不?我看她拿什么去同自己竞争高职指标!
听了卢非的话,赵昕没再说什么,他索性点燃一支烟吸了起来。一边吸着烟一边等着卢非往下说,他想听听卢非的心里到底都装着些什么想法。
卢非见赵昕没反驳自己,胆子便更大了。心想,既然说了,那就别顾忌了,何不就说个痛快呐!今儿个我就叫你这总护着凌姗拿她当宝贝的金老头子也好好地听听,别以为别人都是傻子!
想到这,卢非有些忘乎所以了,他眉飞色舞地在地上一边走着,一边还挥舞着两只胳膊,表演地说着:
“哎!这才是问题的核心呢.不是吗?"
"再想想看,凌姗她是留过洋,是我省唯一的留洋心理学硕士,专家呀。可我就不明白了,这个洋硕士在工作中究竟用的是什么教育方法呢 ?说白了,还不是幼儿园的那一套婆婆妈妈么?说好听点,叫感化教育吧?是,国际上是推崇这种方式培养学生的个性。可我们这不适用啊。对吴家姐弟用这一套行么?"
"怎么样?这副作用来了吧?…关心学生,这责无旁贷。可这种教育方式和关怀,从衣食到住行,事无巨细,什熬送汤送药啦,什么请学生聚餐喝酒哇…还不是小恩小惠,刘备摔孩子一一刁买人心么?能解决根本问题么?不能。……同志哥哟,我们看问题可要透过表象看实质呦。想想为什么?"
卢非越说越得意,都有些信口开河,极尽攻击之能势了。他拍着手又说道:
"于是乎,这问题就出现了:原则没了呀……小孩子嘛,谁对他好,他就会跟谁好!他们不会分析这好是表面的那是发自内心的。对吧?要不怎么说他们天真呐?他们会不计后果地去补偿凌姗的人情嘛!…所以呀所以,这才就有了飞机场事件,才有了募捐事件的发生。不是吗?"
卢非自问自答地表述和阐释着自己的观点,之后,迅速地观察了一下金钊和赵昕对他高论的反应,才又继续上纲上线说下去:
"像这样的教育方式发展下去了得吗?往大了说,爱党、爱国、爱社会主义的‘三热爱'又何从谈起?…往小了说,这不就是在变相地搞个人崇拜么?说白了,这不是把党对孤儿的关怀无形中窍为己有又是什么?”
卢非觉得,说到这种程度,他觉得该表达的也都表达了,应该差不多了。便停住了口,两只眼睛在金刈和赵昕的脸上不断地变换着视线,等待着他们的回答。
然而,对这一番不着边际,大帽子满天飞的高论,金钊和赵昕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让他们说什么?
对这个三十好几的成年人还需要从头去讲做人的道理么?
这不明明就是嫉妒恨的集中体现吗?
卢非为什么会对凌姗有这么大的成见,赵昕心里当然明白,不就是凌姗的优秀挡了他的路么?眼下为争一个晋高职的名额便如此大费心机,甚至不惜恶语中伤和抵毁人格,完全不顾从小到大的交情,不讲以恩报恩以德报德,当面是人背后是鬼。这种人不是小人又是什么?
金钊开始却没有想到这一点,他只觉得卢非这人似乎和以前大不一样,变得很狭隘。可直到卢非不经意地顺口说出凌姗不佩竟争高职名额的话后,老校长才听出弦外之音而被点醒了:
原来这小子绕来绕去,极尽能势地咬住凌姗不放,想着法去编排诽谤凌姗的真正目的在这里呀?
金钊心里很不好受,他觉得很痛心,还不免觉得有些奇怪。
这么多年天天生搅在一起,金钊只是觉得卢非这孩子挺攻于心计,心眼儿有点小,竟也没发现他这么自私狭隘呀?
可现在的表现让他太失望了…
那当面教育教育他么?
都快4o的人了,世界观已经形成,可不是说说骂骂就能改变的呀。
金钊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好在让金钊庆幸的是,卢非要是在隐藏自己一年两年,那可就麻烦了。因为他心里己经打算在退休前向省厅推荐卢非当副校长了。
说推荐,那只是走程序的说法而已。凭金钊的老资格和信用,他推荐的干部,在没有极特殊的情况下,那基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今天,金钊突然感觉到,一直被自己护着和重用的这个人还真的挺可怕呀,他的真实面目在自己面前隐藏得好深啊。
这真的很危险了,如果把这种人委任以更重要的职务……
这太危险了。
金钊暗暗地想着。
卢非的这一通表演,对于赵昕来说可就没有金钊那么震惊了,因为他已经领教过了卢非在摆鸿门宴时的表现了。
君子能这么做事么?
对这种人还有必要去争个里表,你是我非么?这有意义么?
所以赵昕这么想着,索性也就不想和他再说没用的话了。
而金钊在失望之余,脑袋里还迅速地产生另一个反应:
卢非这人挺可怕呀,他在自己面前竟然隐藏得这么深。这真的很危险。差点被他给委以重任…
于是,两人都陷入沉黙之中。
赵昕和金钊两个人的突然不语,却使卢非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他预计好的情景终于没有出现,这不符合正常思维啊?
卢非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脑子里却象计算机一样飞快地运算着:
是不是自己哪句话说走嘴了?
是不是哪句话过火了?
都有可能。刚才是有点忘乎所以信口开河,就差满嘴跑火车了!
嗨,这张破嘴啊,怎么就没把住门呐?
想到这,卢非近想挽回败局。可怎么挽心王却没了谱。
既然没谱,那也得打僵局吧?
怎么打?当然不能再排摆凌姗不是了。估计他们就是因为自己口口叼住这个女人不放才反感的。谁不知道那老爷拿凌姗当宝贝呀?还有那赵昕,谁不知道他对凌姗的那点心思……
嗨!卢非后悔自己刚才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哪?
得,这下可全得罪了。
要说得罪赵昕,那倒也没啥大事。卢非不怕,至手以后怎么处,那就不管它了。反正赵昕那天也向自己交了实底,不可能退出竞争把指标让给自己了。所以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但这个老爷子可是得罪不得的。这老家伙年底就要退休回家了,到时候学校班子一定大调整。自己虽然不能越级当上正校长,但当的副的总还是可以吧?那不就是他一句话的事么?这老东西在省里的威望他是太清楚了,那个表舅幺处长不止一次地叮嘱他一定要和他搞好关系。
那,今天无意中冒犯了,那怎么办?
那就只能虔诚地骂自个装孙子啦。
想到这,卢非就用手"啪"地打了自己脸颊一下,弓着身微笑着检讨地对金钊说道:
“老校长,看我这破嘴……我刚才是不是有点太冲动了……?
"不过我可没别的意思……”
卢非想把刚才说的话往回拉。
金钊却抬起胳膊来摆了摆手,说:
“没有没有。你说得挺好哇。挺好,我算长见识了啊。"
金钊的话中显然是带有一种情绪和讽。
但话刚一出口,老爷子就意识到话说的有些不妥,没等卢非接茬儿,自己马上就开始纠正了:
他重心长地对卢非说:
“……你呐,刚才谈的这些问题,做为现象都存在,存在。啊,凌姗呐当然也不是什么完人,她肯定是有缺点的,肯定也有她教育方式方法上的问题。但毛主席他老人家不是早就说过,‘看问题也要一分为二`地看么。所以,咱不能在问题没有弄清楚之前就简单地把一切责任都推到凌姗身上。这对不负责任的表现,对凌姗也不公平。"
卢非张口要插话解释什么,被金钊摆手不客气地制止了:
"你听我把话说完。"
卢非尴尬的点头:"您说,您说。"
金钊没理他,又继续说道:
"我也不否认,凌姗在国外待了三年,她肯定会不同程度地接受了一些西方的教育理念,包括方式和方法。但我相信,凭凌姗的智商和政治觉悟,她还是能分辨出精华和糟粕来的。也不会把这些东西照搬照用。"
"但是,提倡情感教育和鼓励学生个性化发展,这和我们现在的教育方针并不矛盾。关键在于如何去做。"
"赵昕说的话有道理:我也认为,做为一个训练有素的老师,凌姗还是合格并且是优秀的。"
“老校长,我可不是说凌姗……”
金钊说着,这心里的情绪最后还是被激发了。他索性也教育教育卢非。
想到这,他一摆手又打断了卢非的话:
“卢非呀,你很精明。不过,我提醒你,既然走上了领导岗位,你就不同于普通教师,是吧?看问题和处理问题,就要站得高一点,要从全局的角度去思考,可不能因一己私利,就以官谋私,去说不合实际的话,更不能主观武断去猜测,要以公心办事,实事求是。记住了么?"
这番话说得卢非的汗都下来了。他涨红着脸无地自容地摊开双手,底气不足地嚅嚅着:
"老校长,这,这话从何说起呀……”
"好啦。清者自清。我们就不要争了吧。我说得对,你就听,你要认为不对就别听,当我没说。下面,说说你对初二(1)班这件事的处理意见吧?"
金钊毕竟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者。他会把握火候,知道到哪一阶段做怎样的处理。所以,为不给卢非留下更多的尴尬,他立马又转移了话题,迅速地给了地一个台阶下。
卢非何尝不知道金钊是不想让自己太难堪?他想就坡下驴。可这旁边还有赵昕在,这太丢面子了,不甘心呐。
卢非想:既然这样了,那该说的还是得说,不说他们就拿我卢非当面瓜呀?
大不了换个方式说。
“老校长,二(1)的这个事呢,您说得对。我觉得也应该先找这件事的根源。我可先声明,我可不是说要查凌珊啊。我是说这对事不对人。"
“老校长,……其实,我想我们之间的意见是不矛盾的。我不过是从现象上开始说,您是用辨证的思维看.……我想,把这两个角度组合在一起来看这件事,那就应该是最佳的组合了。"
"是,您说的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件事,也许是个好事。我同意。这好事可以变坏事,坏事也可以变好事也是毛主席一贯的哲学观点。我也明白点。"
"刚才校长您的批评。虽有的话是有点超细,深了一点哈,但我知道,您这出发点都是为我好,所以我虚心接受就是了。"
说到这,卢非觉得,该否定老校长的批评的话也说完了,该回答他的问题了。
想到这,卢非金钊说道:
"老校长,我想,这件事呢是不是就别再扩大影响了?我昨天已经和凌姗表达过这个意思了。我建议在他们班内自己处理一下就得了。这要学校接手处理准得传到省厅去,那可就不知道会有什么影响甚至是后果了,对凌姗…看我,怎么又说到她了。我是说,对咱们学校恐怕也……您说呐,老校长?”
金钊没点头赞成。
“我看这么办行。卢非呀……你是不是再和凌姗谈一谈,看能不能借这个事儿对同学们进行一次有的放矢的遵纪守法的思想教育?这也是我为什么说它也是一件好事的最初想法和原因。”
金钊毕竟是个教育专家,他看问题的深刻程度卢非是心悦诚服的。
卢非立即赞同地对金钊举起右手大拇指奉承地说道:
“还是老校长想得远,到底是老教育家呀!好,想法非常好,这既解决了问题,还使坏事转化成了好事。”
金钊又一摆手,微微一笑:“小卢子,别拍马屁了。那这事,你就去处理吧。"
说到这,金钊才想起什么地问道:
“哎,对了。凌姗干什么去了?今晚上去各班巡查,我怎么没在班上看到她?”
赵昕想了想,说:
“哦,您去班上那会儿她去语音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