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卢孔结束讲话后,贵族们继续开心的把酒言欢,整个大厅中都洋溢着欢快的气氛。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拔都内心的不安感却越来越强烈,他频频将目光放在阿雷尼科斯身上,可惜这位皇帝看样子只是在尽情的享受宴会,并没有表露出什么多余的情绪。
拔都皱了皱眉,他靠近彭同问道
“进城的时候,伊斯蒂安娜有跟你说了些什么吗?”
彭同刚和一位南部的执政官交谈完,此时脸色已经有了些潮红,不过他的语气听起来依旧算是清醒
“没有,她只是说晚上宴会结束会来我的客房和我商量一些事情,怎么了?你找她有事吗?”
拔都闻言心下不安,他没有回答彭同的问题,转而询问道
“今天贵族们都来齐了吗?”
彭同摇了摇头
“伽里俄斯和克洛托耳还有阿庇斯还没有来,听说是和瓦兰迪亚人的边境摩擦,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次仪式十分重要,他们肯定会赶在明天斯特吉亚人来之前抵达这里的。”
拔都闻言感觉有些不太对劲,瓦兰迪亚人刚在阿雷尼科斯手上吃了个大亏,脑子抽了才会又跑出来找死,他思虑再三,干脆放下酒杯,和彭同交代了一声便离开了会场。
此时太阳已经下山,拔都骑着马到城外的军营找到了速不台,接着便带着十几个怯薛轻装进入城镇。
阿尔扎戈斯事先交代自己会在酒馆等待,然而拔都带着人找遍了城内的酒馆也没能找到阿尔扎戈斯的身影。
拔都内心的不安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浓重了,他和伊斯蒂安娜商量的动手时间是仪式结束的那天晚上,但是拔都现在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阿雷尼科斯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按理来说,这次的仪式庄严而隆重,如果阿雷尼科斯不想背上侮辱先皇遗体的骂名,就一定会等到仪式结束,而这也是伊斯蒂安娜的预估,届时阿雷尼科斯身边的士兵被派出去执行任务,那么皇帝陛下身边可以倚仗的就只有他的禁卫军了。
可是,如果呢,如果阿雷尼科斯提前动手呢。
西部最大的几个军事贵族还没有来,没来的理由也很扯淡,而帝国律法为了防止贵族作乱,那些非边境的军事贵族是没有权利在非战时率领过多的卫兵的。
现今厄庇克洛忒亚城内的军事力量,除了本身阿耳戈洛斯家族的守军之外,最大的一支就是皇帝阿雷尼科斯的珀特洛斯家族士兵了。
而其余驻守在城外军营的执政官士兵就算捆在一起,届时厄庇克洛忒亚城门紧闭,他们也不可能进的来。
拔都想到这里,心下越发着急,他让速不台去主楼把彭同和卢孔喊来,现在的情况,如果阿雷尼科斯真的提前动手,自己等人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
这边拔都还在马不停蹄的寻找着伊斯蒂安娜和阿尔扎戈斯,可他怎么也想不到,此时两人却正待在厄庇克洛忒亚的主城内,而且就在曼忒俄斯的书房。
阿尔扎戈斯掀开酒壶的瓶盖,瞥了一眼地上的数个装满财宝的箱子,啧啧两声说道
“看来咱们的皇帝陛下确实无比的慷慨啊。”
曼忒俄斯表情不变的回答道
“收买人心的惯用手段罢了,我倒是对二位的造访更感意外。”
伊斯蒂安娜摘下脸上的面纱,端庄温婉的面庞浮现出一股笑意
“这样重要的场合,我们这些负责情报的工作人员当然不会错过,对于目前的情形,我倒是有些不错的提议,只是目前来看,似乎某位比我们更先一步下手呢。”
阿尔扎戈斯灌了一口酒,有些揶揄道
“只是看起来曼忒俄斯执政官对于皇帝陛下的善意并不感冒呢,不过我倒是蛮佩服阿雷尼科斯的,刚刚被你在一众贵族面前驳了面子,转头又能低声下气的给你送来这么多财宝,这知道的晓得他是皇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去当你孙子去了。”
对于眼前这个异邦人对自己皇帝的羞辱,曼忒俄斯并不在乎,不过有些讶异于这个人居然已经知道刚刚才在大厅发生的事情,而对于这个男人,虽然自己常年不在帝国的政治核心区,但是一些比较重要的传闻他还是有所了解的。
眼前这个人大概率是巴旦尼亚那边的情报人员,不过不清楚现在有没有转头对卡拉多格宣誓效忠,不过话说回来,这俩人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曼忒俄斯打量着眼前的两人,思虑再三后还是按下自己的疑问,转而直奔主题问道
“所以,伊斯蒂安娜女士有什么建议可以给我这个糟老头子的?”
伊斯蒂安娜笑意不减的回答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您也知道,元老院一直厌恶阿雷尼科斯,想来如今您也同意如此,既然这样,作为帝国历史最为悠久的边境家族,元老院自然十分乐意接纳阿耳戈洛斯,所以我来此想要谋求和您的一些合作。”
曼忒俄斯自然清楚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份,但是如今时过境迁,他还是对伊斯蒂安娜对这番话持保留态度,于是曼忒俄斯询问道
“那么,如今您是效忠于谁呢?您此番是代表卢孔还是彭同?”
“我代表元老院呵涅雷采斯家族,而并非某个人。”
伊斯蒂安娜的回答显然没能让曼忒俄斯满意,不过他知道彭同和伊斯蒂安娜从小一起长大,也明白伊斯蒂安娜在涅雷采斯家族中的份量,基于这一基础,曼忒俄斯还是松口道
“好吧,那如您所说,元老院又希望我做些什么呢?”
曼忒俄斯是个聪明人,他明白如果只是结盟和表达善意,元老院随便派个人来送给自己一封书信,或者一些礼品就足够了,而且自己目前并没有完全和阿雷尼科斯撕破脸,自己肯定还需要再缴纳一些投名状才能完全取得元老院的信任,所以这俩人来此的目的大概率就是为了接下来的事。
不出曼忒俄斯所料,伊斯蒂安娜微微点了点头随后道
“您确实是一个明白人,我们都清楚阿雷尼科斯的皇位是通过什么样的卑劣手段得来的,也明白您不过是被阿雷尼科斯坑骗才做出那种糊涂之举,所以,对于如此窃国之贼,于法理,于道德而言,我们都无法容忍其继续恬不知耻的端坐在王座之上。”
伊斯蒂安娜的话语中一笔带过了曼忒俄斯参与潘德拉克阴谋的事情,伊斯蒂安娜或许并不知道对方的交易细节,单纯只是给对方一个台阶,又或许她真的知道曼忒俄斯和阿雷尼科斯交易的细节,确实是曼忒俄斯被坑骗,但不管如何,这种事情都不适合在这里挑明,而且说真的,除了个别人会对此较真,大多数人都明白,利益才是亘古不变的维系人心的利器。
所以,曼忒俄斯究竟干了什么,有那么重要吗?不重要,至少如果阿耳戈洛斯确定倒向元老院一方,元老院的大多数人都不会在意。
曼忒俄斯也听出来了伊斯蒂安娜话中的意思,不过他并不清楚对方究竟是不是得到了元老院的授意,不过不管怎么样,有这一层担保,自己之后倒向元老院的路会好走很多。
不管怎么样,曼忒俄斯好歹还是松了一口气,于是他继续问道
“那么具体呢?具体需要我做些什么?”
伊斯蒂安娜淡然自若的回答道
“杀了阿雷尼科斯。”
“什么?!”
曼忒俄斯猛地站起身盯着眼前的两人,满眼的不可置信
“杀了他?你在开什么玩笑!?他还是帝国的皇帝,你要我在我的封地杀了皇帝?!你想要害死我吗?!”
对于震怒的曼忒俄斯,伊斯蒂安娜却是面不改色道
“您不必亲自动手,只要让您的士兵打开大门,放我们的卫兵进来,然后再稍微注意一下阿雷尼科斯的士兵的动向,就这么简单。”
“不!绝不可能!我不能让皇帝死在我的执管的城镇!”
阿尔扎戈斯满不在乎的说道
“死就死了呗,反正厄庇克洛忒亚又不止死了一个皇帝。”
他的话不出意外的得到了另外两人的一致怒视,阿尔扎戈斯见状也明白自己嘴快了一些,只好撇过头去装死。
伊斯蒂安娜收拾好表情,回过头继续用温和的话语对曼忒俄斯道
“您不必如此震惊,我们会妥善处理后续的一系列事情,没有人会将您和这起事故联系到一起的,这并不会损伤您的名声。”
曼忒俄斯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犹豫了片刻他最终道
“抱歉,我很想和元老院统一战线,可惜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请您让我再想一想。”
伊斯蒂安娜见状毫不犹豫的站起身
“那么我们就在楼下恭候您的佳音。”
说罢便拉着阿尔扎戈斯头也不回的走了。
说回拔都这里,他还在满城找着阿尔扎戈斯,此时速不台跑了回来,跟拔都报告说
“陛下,我没能喊来彭同先生,他似乎喝了不少酒,我去的时候他被阿雷尼科斯的人扶回去休息了,至于卢孔先生,他似乎在大厅后面的房间里和一些人商量什么事情,我不被允许进去。”
拔都闻言有些烦躁
“喝醉了?他拿葡萄酒当水喝的人喝醉了?该死的,怎么就这么巧……”
“对了,可汗,我离开的时候还注意到,阿雷尼科斯手下的士兵似乎有调动的迹象,许多我在城外军营见过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调进城担任守卫了。”
“该死的……”
如今更加确定阿雷尼科斯要提前动手了,短暂思考过后,拔都果断决定道
“走,出城!老子可不想呆在城里陪他们一起等死。”
说罢一拽缰绳,带着其余人直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而此时的主城内,阿尔扎戈斯看着被人抬进客房的彭同,有些戏谑的看着伊斯蒂安娜刀
“看来你家执政官要错过今天晚上这出好戏了,啧啧啧,不能喝就别喝嘛,又菜又爱玩。”
伊斯蒂安娜并没回答,而是转头询问道
“你觉得拔都会采取行动么?”
阿尔扎戈斯耸了耸肩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不过有一说一,那小子精的跟个猴一样,肯定不会坐以待毙的。”
伊斯蒂安娜点了点头
“我也相信他,只不过我只相信他会保住自己的性命。不过说起来也怪我,没想到阿雷尼科斯这么急不可耐。”
阿尔扎戈斯满不在乎道
“这很好猜,毕竟那家伙对这种庄严神圣的事情可没有多少敬畏心。”
喝了口酒,阿尔扎戈斯看向依旧毫无动静的曼忒俄斯的书房,有些疑惑的问道
“你就这么确定曼忒俄斯会同意你的计划吗你就这么等在这里?”
伊斯蒂安娜觉得有些口渴,于是抓过阿尔扎戈斯的酒壶喝了一口道
“他会同意的,因为只要阿雷尼科斯在一天,这厄庇克洛忒亚的民心,就依旧向着这位如同真正战神般出现在战场上,拯救帝国人的皇帝,而并非他们的执政官。”
“曼忒俄斯不可能忍得了,尤其是在他莫名其妙变成阿雷尼科斯谋害皇帝的帮凶和明面上的几乎被所有帝国人指着鼻子辱骂的靶子,并因此失去了厄庇克洛忒亚人的拥护之后。”
“所以,”
伊斯蒂安娜自信的笑道
“他绝对会迫不及待的杀掉阿雷尼科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