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熬了一夜的姬北琰还是求到了乾清殿前。
可他跪了许久,也没等到传召他的人出现。
殿内,宣德帝正忙着批阅奏折,李公公就侍奉在身侧,眼神时不时飘向殿外,神情莫名有些担忧。
终于,他终于按捺不住,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道:“皇上,二殿下已经跪在殿外多时了,钦天监昨日禀告,说今日恐有大雪将至,这外头又刮着寒风,二殿下他……”
宣德帝握着朱红笔的手微顿,抬头看向殿外,表情有些松动。
殿外,寒风席卷着星星点点的雪花飘入殿中,守在门口的宫人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搓了搓手,连忙将殿门关上了。
殿门隔绝了视线,宣德帝收回目光,轻叹一声,“罢了,你去与他说,容妃出言顶撞,朕下令禁足也只是小惩大诫,让他回去吧,至于他想求见容妃,就让他去,不过容妃想不想见他,那就另说。”
“诶,诶。”李公公笑着应下,赶紧小跑着走了。
出了殿门,李公公一眼便看到远处跪在雪地里身形单薄的男子,男子嘴唇发紫,眼底一片乌青,即使单薄的衣衫上落了雪,也依旧眼神坚定的望着乾清殿。
男子身后站着一身黑衣的荣瑜,他一言不发的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那,只是拿着狐裘的手指,指尖微微泛着白。
李公公快步走上前,红着眼道:“二殿下,皇上回话,禁足容妃娘娘只是小惩大诫,如果您想去见容妃便去吧。”
姬北琰猛地抬起头,眼中似是有了光彩,“此话当真?”
“那是自然,殿下快些回去吧,小心冻坏了身子。”
说着,李公公俯下身,将姬北琰肩头的落雪掸了掸,顺手将人扶起。
许是跪了太久,姬北琰踉跄了一下,双膝像是被冻僵了一般,竟一时站不起身。
好在身旁还有荣瑜和李公公搀扶,不然必定会一头栽倒在雪里。
荣瑜将狐裘为姬北琰披上,忙对李公公道:“多谢李公公,这有我呢,我送殿下回去就行,可别误了您的差事。”
“诶。”李公公点点头,目送二人离开。
李公公转过头,而后又忍不住回头观望,眼中难掩担忧。
荣瑜扶着姬北琰往武德殿的方向走去,姬北琰强忍住身体的不适,骨节分明的手摁住荣瑜的小臂,语气无力却不容置喙,“去芳菲殿!”
“可殿下……”
姬北琰冷冷的看过去,荣瑜顿时噤了声,扶着他朝芳菲殿走去。
这一路上,雪越下越大,落在二人肩头上的雪也越发多了起来,姬北琰渐渐咳嗽起来,后来竟到了三步一咳的地步。
“殿下,再走下去,您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我没事。”
姬北琰低垂着眼,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一层白霜,而原本俊美的脸因长时间跪在殿外,如今越发苍白,增添了一丝病态的美。
不得不说,姬北琰真的完整继承了容妃的美貌,即使如今的他有些狼狈,但风雪中的他却依旧挺直了腰板,周身散发着矜贵之气,难掩绝色。
只是这漫天飘雪落在肩头,在加上那双饱含犹豫的双眼,竟让他平添了一丝柔弱书生之气,令人看了不免生出几分疼惜。
早在二人离开乾清殿时,李公公便托人传了信到芳菲殿。
听到姬北琰打下了早朝就在殿外跪着,现又强撑着要来见她,容妃便揪心的不行。
“早知道这个孩子这么死心眼,我还不如直接一把火烧了这芳菲殿算了,还用得着演这么一出。”
容妃身边的大宫女阿绣见状,忙宽慰道:“殿下也是担心娘娘。”
容妃欲说些什么,却被外头走进来的守卫打断。
“启禀容妃娘娘,二皇子在外求见。”
容妃脸色一变,但碍于有外人在,也不好发作,只得冷下脸来,“我知道了,不见!”
等守卫走后,容妃这才气道:“这孩子,这外头还下着雪呢,一点也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
“娘娘,您别生气,殿下他……”
“阿绣,你出去与他说,就说我很好,让他不要惦记,还有……”说着,容妃拿出一本书和一个锦盒递了过去,“将这两样东西给他,让他照顾好自己,记住那日我跟他说的话。”
“娘娘……”阿绣带着哭腔,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去吧。”
容妃从姬北琰去南漠那时起,便知道终有一日自己会有离开的那天,于是她早早的准备,为姬北琰裁制了衣裳,为他铺好后路。
芳菲殿外,一身白色狐裘的姬北琰跪在门前,苦苦哀求着容妃能够见他一面。
路过的宫人无不为之叹息,如今,阖宫上下皆知容妃娘娘不得圣心,连带着二皇子也收到了牵连,跪在乾清殿前为容妃求情,却连皇上的面都没有见到。
但他们却没有一个敢私下非议的,二皇子到底还是皇上的儿子,只要他一日不被费,他依旧是这皇宫里尊贵的皇子,更何况二皇子行事乖张,若是被听了去,以后免不了要被报复。
“母妃,儿臣请求您见我一面。”
这时,芳菲殿的大门打开,阿绣自里面缓缓走出,她将容妃交给她的两样东西放在姬北琰面前,低声道:“娘娘她很好,殿下不要惦记,娘娘让我把这两样东西给您,让您不要忘记娘娘说过的话。”
“阿绣,母妃她为何不肯见我。”
姬北琰强忍着眼泪,不让它掉下来,一脸委屈的看着她。
“殿下,回去吧。”阿绣不忍道,“您知道娘娘的脾气,她说不见就是不见。”
“好,我知道了。”说着,姬北琰直起腰身,朝着芳菲殿行了一个大礼。
“愿母妃往后福寿康宁,平安喜乐。”
说罢,姬北琰便彻底昏死过去。
“殿下。”
“殿下!”
阿绣也吓了一跳,忙回去将姬北琰晕倒的事告诉了容妃,可如今容妃表面上正在被禁足,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被抬走,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