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一轮弯月悄悄爬上墙头。
太守府格外热闹,各种丝竹乐声绵绵不绝,府内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照的太守府格外明亮,再加上太守府华丽的装饰,更显得金碧辉煌,雕染画栋。
与府内热闹的氛围不同,太守府外的大街上却萧条至极,倒塌的房屋还未来得及重建,百姓坐在一堆废墟前,眼巴巴的望着气派恢宏的太守府。
“今夜的太守府真热闹啊。”一坐在街边的男子忍不住赞叹,眼中流露出几分羡慕。
一旁的男子听到后却冷哼一声,神情中带着鄙夷和轻蔑,“这些个当官的只顾自己享乐,那还在乎我们的死活,依我看,那太子也不是什么好人。”
“不是吧,若不是太子殿下来了凉州,我们别说喝粥了,连个米粒都见不到。”
闻言,那男子依旧咬牙反驳道:“做戏谁不会,他们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
可先前那男子却摇摇头,低声坚持道:“反正我觉得太子殿下不像,他一来我们便有吃的了,就算他和那狗太守一样,那也比他好点不是?起码不用饿死了。”
听了他的话,身旁的男子没再反驳,而是咧嘴笑了下 ,他压下心中的苦涩,嘀咕了一句,“是啊,起码饿不死了。”
府内各种珍馐飘香四溢,府外挨饿的百姓饥肠辘辘,他们该骂的都骂了,可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如省些力气,留着明天用。
……
这边姬北棠刚将安守业送走,前院便来了人。
“太子殿下,景世子,我家大人请两位前去赴宴。”
姬北棠面色一沉,转身时嘴角却带上了和煦的微笑,“带路。”
只有最熟悉姬北棠的景煜知道,姬北棠这个笑容并不是待人宽和,而是他已经想好怎么捉弄人了。
小厮在前头带路,姬北棠则和景煜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原本他们只知道太守府富丽堂皇,却没想到如此之大,二人生生走了一刻钟才来到花园前。
花丛中有一条小路,直通后面的花厅,姬北棠刚想抬脚走上去,却发觉那条羊肠小道上似乎是被人铺了一层白石粉,在头顶上红色灯笼的照耀下,显的有些明显。
小厮朝花园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语气恭敬,“太子殿下,景世子,小的只能送到这儿了,您二位沿着小路,走过这片花丛便到。”
“有劳。”
姬北棠扯了扯嘴角,抬脚往里走,身后的景煜也毫不犹豫的跟上,二人装作毫无察觉一般,步伐轻快地踩在了那薄薄的一层白石粉上。
小路两侧种满了海棠花,府外微风吹过,淡淡的花香扑面而来,惹得姬北棠忍不住频频侧目。
那一簇簇娇艳欲滴的花瓣,仿佛是用少女的骨血浇灌长大,姬北棠一想到如此美丽芬芳的花下埋着数不清的少女的尸骨便一阵恶寒,就算是将石贺山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听到花厅外小厮的呼声,石贺山连忙从主位上站起身,笑着迎了上去。
“太子殿下,景世子。”
石贺山身后的三人在听到石贺山对二人的称呼后,忙不迭的从座位上起身行礼,“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这几位是?”姬北棠的眼神从石贺山脸上移开,看向了他身后的三人。
“忘记和殿下介绍了。”石贺山脸上笑容不减,“这三位分别是北地、安定和张掖三郡的郡守。”
三人中年纪稍大些的男子开口,“微臣张掖郡郡守廖诚见过殿下。”
在他身旁身穿藏青长袍,长相儒雅的男子紧接着开口,“微臣安定郡郡守阴宝山见过太子殿下。”
最后开口的却是身量有些粗壮,嘴边留着络腮胡的男子,“臣北地郡守索修见过太子殿下。”
听完三人的介绍,姬北棠却面露疑惑,“这凉州不是有个四郡吗,为何今日却只有三位郡守前来?”
“这……”三人支支吾吾,一时间有些语塞。
见状,石贺山连忙接过话茬,干笑两声,“殿下有所不知,那武威郡郡守安守业是个不安分的,臣怕将此人叫来,恐扰了殿下的雅兴。”
闻言,姬北棠心中不免冷笑,安守业要是不安分,难不成他这个勾结云齐的叛徒就安分了?
“如此也罢。”说着,姬北棠微微张开双臂,缓缓道,“诸位,入席吧。”
“殿下,请上座。”
“不必,今日你既是这府上的主人,那我们便都是客,还是石大人坐主位吧。”
说着,不等众人是何反应,姬北棠自顾自找了个位置坐下,顺便朝景煜递了个眼色,“景世子一同入座吧。”
“是,殿下。”景煜长腿一跨,身形一闪,坐在了姬北棠下首的位置上。
在场的几人无不是人精,见姬北棠入了座,他们也不敢真的越过太子坐到前头去,只好三个人挤在一张桌子上,坐在了景煜旁边。
独留在旁的石贺山有些强颜欢笑,这些个老狐狸,背地里联合自己搞太子,唯他马首是瞻,面上却没有一个敢得罪太子的。
“那臣便逾越了。”石贺山拱手道。
“无妨。”姬北棠一笑置之。
“来人,摆宴。”
随着石贺山一声令下,各种精美的菜肴被齐齐端上了桌,光是看着就令人垂涎欲滴。
菜上齐了后,从四面八方涌入一群舞姬,随着周围丝竹乐声响起,她们舞至宴会中央,对着在座的几位贵人们抛出长长的舞袖。
姬北棠饶有兴致的看着,在舞到精彩时还不忘鼓掌助兴,俨然一副浪荡的做派,而一旁的景煜则是目不斜视的看着桌子上的各式佳肴,不知在想些什么。
“殿下,世子,请。”
就在石贺山刚要动筷时,在他对面的姬北棠却突然惊呼出声,正摇曳生姿的舞姬们,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也纷纷停下舞步,侧目望着他。
姬北棠夸张的大喊道:“哎呀呀,本宫才想起来,我们在这儿吃着美酒佳肴,而府外的那些百姓们却食不果腹,本宫当真心里过意不去。”
说完,姬北棠竟直接在席面上痛哭流涕。
这一幕直接令石贺山傻眼了,一时间他也不知姬北棠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就在石贺山不知该说什么时,姬北棠却趁热打铁,“石大人,我知你是这凉州的父母官,应当也不忍心看到府外的百姓忍饥挨饿吧?”
“……那,那是自然。”石贺山笑的一脸牵强。
“那不如我们将百姓请到府内做客,本宫也想体会一下与民同乐,如何?”
话音刚落,姬北棠与景煜的视线皆落到石贺山身上,仿佛他要是敢说一个“不”字,景煜下一瞬便要拧下他的脑袋。
在座的众人皆等着石贺山表态,而挤在一处的三人更是如鹌鹑一般,坐在位子上缩着头,大气不敢出。
石贺山虽不情愿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顺着姬北棠的话,“殿下不说,臣也打算今晚请百姓入府,只是臣这太守府,恐怕容不下这么多百姓啊。”
“欸,这个简单。”姬北棠站起身,大手一挥,“石大人将大门打开,我们将宴会摆到街上去,你看如何?”
石贺山的脸色白了又紫,紫了又黑,良久才憋出一句话,“谨遵殿下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