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的载重有限，未原和唐叶忙活了大半小时才把跟来的受害者转移到地上。

    不再需要通过工业输送管道吝啬地呼吸空气，久居地下的人们眸中也多了些许光亮，她们开始抬头仰望纯黑色的天空，有人惊讶地发现天上唯一的发光点竟只剩下月亮。

    星星宛如尘埃，无法穿透笼罩在这个星球上空厚重的愁雾。

    应该是有人重新架设了通信网络，虽然信号不如人意，但电话总算能用。未原走到距离人群稍远些的地方，拨通白若颜的电话，手机里传来嘟嘟两声，被对面接通了。

    “喂？”

    “是我。”

    “未原？你在哪儿？”

    白若颜的声音穿透手机，未原不得不将手机挪到远离耳朵的地方，给了白若颜五秒的冷静时间，之后才说：“我……”

    “地址，给我地址！欧阳肖和刘莫他们不是去赎你去了吗？他们两个是不是现在正和你在一起？你们遇到什么状况了？”

    “冷静，多带点帮手，还有至少五辆车一起来。”未原环顾周围的环境，尽量准确地把这荒郊野外的地址告诉她，末尾嘱咐，“荒野上很难准确定位，你带着帮手来到荒野之后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们。”

    “你来接我们？行。”白若颜大概还以为未原是开着车来接，真想瞧瞧她看到未原飞天时的帅气身姿后会有何感想。

    通话时，做完安抚工作的唐叶朝这边走过来。

    “未原……”

    唐叶没有任何预告和征兆地搂住未原的腰，疲惫地念了未原的名字后她不发一语，脸颊贴着未原的腹部，一副困倦的表情。她有些累了，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我有点累了。”她说。

    “未原，你那边的……是谁啊？”

    尾调小心翼翼的，白若颜的声线变得有些僵硬。声筒开了外放，唐叶也能听见。

    未原轻轻拍了拍唐叶的脑袋，视线低垂，正和唐叶抬起的视线相接，未原讶异地发现这时的唐叶眸子亮晶晶的，哪还有半点疲惫的模样。唐叶抓住未原的手，不知所以地轻轻摇摇头。

    于是未原喉咙中的那句“是朋友”就卡在那里，没能说出口。

    白若颜那边已经忙碌起来，隔着手机能听到她奔跑的声音：“喂？这种时候大概不会信号不好吧……未原！”

    信号当然不会不好，未原只是犹豫了，如若让他把心里的想法变成现实，他觉得有些难为情……不，只是他还不敢百分百确定唐叶的想法，未定的时候，他不敢贸然把决定性的话语说出口。

    唐叶伸出手握住落在她头顶的手，五指悄悄穿过五指紧紧交握，唐叶抬头用口型说：是女朋友。

    她的脸很红，自己大概也和她一样，发烫的脸颊像心脏的温度，足够温暖，也让人抓住的同时又想退缩。

    未原机械似的重复一遍，他还处于没有缓过神的时间段，把一句温情的话说的干巴巴的：“是女朋友。”

    手机里传来吼声：“你说什么？！”

    耳边传来忙音，电话竟然被白若颜激动之下挂断了，未原只能回以苦笑，这才想起方才说过的话似的，准备将手机揣进兜里时动作一僵。视线有些不自然地和唐叶对视，两个人的脸都有些红，五指也都还紧紧交握着没有放开。

    唐叶先松开，随后改为拉着未原的手朝地下入口走去：“我们快回去吧，大家都还等着我们呢。”

    道破两人的关系后他们的举动似乎更亲近一分，只是还处于无所适从的时期，只感觉每一个动作都古古怪怪的不太对。

    通过钥匙又回到地下那怪异的村子里面，未原远远地就看见欧阳肖他们在聊天，回头瞧见未原和唐叶时蹦起身来冲着这边挥手。

    “这家伙……还是这么有活力。”

    “欧阳肖，听他的名字就能感觉到一股火热的氛围。”

    “算是在夸他吗？”

    “当然。”唐叶愉悦地扬起声调。

    “哦哦哦我赢了！”欧阳肖莫名其妙地指着走到近处的未原和唐叶，激动地拍刘莫的背，“答应我的可不许忘！”

    刘莫有点不愿相信，发愣地问：“你们进展这么快？”

    未原装傻：“什么进展？”

    “还能是什么进展，当然是你们之间的关系……看来问你也没用，唐叶，请严肃地告诉我，你和未原现在是什么关系？”

    “……”

    “去去去，瞎问什么，我孙女能有什么关系。乖孙女快跟爷爷过来，这世界上骗子可多了……”

    唐华捂着心脏的位置，瞧着孙女逐渐升温、红地像个番茄的脸，他这个当爷爷的胸口顿时冰凉，伸出去的哆哆嗦嗦的手就要去扯走唐叶，谁知唐叶是真的长大了，已经不是事事听他话的小孩。

    唐叶避开唐华的拉扯，红着脸结结巴巴：“是……是……”究竟是什么她嗫嚅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仿佛那两个字羞于启齿，一旦说出来就会让人原地爆炸——

    “咳，现在是情侣关系。”未原简单地做了总结，感到难为情地抚摸鼻子。

    “喔喔喔喔喔！情感关系上的重大胜利！我们兄弟之中终于有一位率先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欧阳肖激动地高举双臂，很神经地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什么来着？新婚快乐。”

    唐华的愤怒能点燃大海：“你这小孩会不会说话！一边玩去！”

    隔着大约有二十余米远，面具人和无常客被未原身边的气氛吸引过来，无常客耳朵灵敏地捕捉到某四个字，抛下同伴兴奋地冲进五个人中间，“扑通”一声单膝跪地：“恭喜主人！恭喜女主人！新婚快乐，我会把我的幸运分一半给你们，祝福你们的未来无忧喜乐。”

    他双手举过头顶，嘴中念念有词，为二人吟唱充满幸福喜悦的赞美歌。

    歌声醇厚，约有一首生日歌的长度，未原耐心地等待这位不着调的“左膀”唱完赞歌，又顺着他的意亲自扶他起来，“左膀”才肯作罢，心满意足地扭头寻找面具人。

    大家过于高涨的热情这才慢慢开始消退了。

    唐叶一直用手捂着脸，好一会儿才敢挪开一道手指缝隙，她透过缝隙抬起视线，悲伤地对未原说：“这就是社会性死亡吗，我的心好痛，我仿佛真的死掉了。唔……你的脸怎么也是红色。”

    心有灵犀的颜色，大概也是心意的证明，未原悄声在唐叶耳边说了一句话，唐叶才松开捂着脸的手。两个同样红着脸的人并排坐在路沿子上，正对面是一个独自生气的老家伙，构成一道怪趣的风景线。

    喜悦为这趟路途增添了温度，驱除了地下世界充满阴谋的寒冷，但路途不会终止在半途中，只会在终点稍作停歇。未原还记得他和面具人一起抓获的伪神，现在是时候放祂出来见见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