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低声道:“不要怕,家里不是还有那么多松蘑,松蘑炖肉,炒肉,就是两个菜了,村里人也不是空手来的,来的时候每家都带了东西,一颗菘菜,一个萝卜,一碗干松蘑,几个馍馍,将这些菜凑合凑合,又是两个菜了,还有屋里熏得腊兔子,熏鱼,也勉强有六个菜了,除了肉,其他的村里人都带了。”
农家吃席就是这样,有银钱的给银钱,要是没银钱的,就带些粮食鸡蛋肉啊,也算是上了份子。
不过周家这席吃的特殊,是杀猪菜,又邀请了半个村的人,不用随份子,但各家来的时候也都没空手,一个村里住着,各家的情况大家心里都有些数。
周家虽然会打猎,肉类多,但孩子也多啊,瞧那一个个的,都是半大的小子,一茬一茬的,这要是生在他们这些家,恐怕孩子们个个都吃不饱,人家白请客,自己一家人去吃饭,自然不能空手去,地窖里的菜,哪怕是缸里腌的酸菜呢,带上两把也算是心意了。
虽然如此,周杏还是很心痛,那熏鱼, 秋日里熏的二十来条,陆陆续续吃的只剩十来条了,这要是吃完了,他们后面要是想吃鱼就得等到明年开春了。
周果招呼完客人,也凑过来帮忙,院子角落里临时支了个棚子当临时厨房,屋里太小,那么多人实在是没下脚的地方。
李氏见她过来就往别处赶,“你过来干什么,这里乱糟糟的,别处去,你这衣裳可是刚换的,弄你一身油,不然回头你就自己洗。”
周果见大家虽然忙,但忙中有序,切菜的,洗碗的,洗菜的,打下手的,好像是没有她的事干,只好又退了出去。
转了半天没没找到活干,只好去屋里找老爷子。
哪知道一进去,屋里也是人,大家窝在暖呼呼的炕上拉家常,老爷子一向喜欢清净,肯定不在屋里。
她在屋前屋后转了一圈,愣是没找到人。
只好去问周杏,“姐,师父不在家吗?”
周杏一拍脑袋道:“哦,忘了告诉你了,先生说他被吵的头疼,揣上一壶酒,进山了,吃饭的时候再回来。”
周果看了看天上,阴沉沉的,“这个时候进山啊?要是下雪了怎么办,而且不是说山里不好走,这个时候进山干什么,躲清静去河边钓鱼不是更好,不是挺喜欢钓鱼的吗?”
周杏苦笑,“我们是那么跟他说的,你娘也是千叮咛万嘱咐,但你也知道先生,跟你一个样,本事又大,我还能拴着他不让他去不成,不过,我觉得你也不要特别担心,先生本事那么大,不会有什么事的。”
周果叹了一口气,怎么就是在家闲不住,总是爱往山里跑。
想想也是,在家除了歪在炕上喝茶也没别的能干的,秋日的时候还能去菜园子里转转,这会菜园子里一棵菜都没有了,无聊的只能往山里去。
她想等开春了在再旁边开几分菜地出来,乱石捡走,再从别处挖些泥巴来,到时候菜地就交给老爷子来管,再在山里挖些花回来,种在院子里,有了黑大胆,最好再养一只鸟,每天遛遛狗逗逗鸟养养花种种菜的日子应该就不会乏味了吧?
说起黑大胆,这么半天没看见它,估计是也跟着进山了。
这家伙自从来了他们家,她每次进山都要跟着去,即便她不去,老爷子要去山里也死活跟着去,好像天生就是属于山里的,越长越像猎狗了。
没事干,她只好去整理村里人带来的一屋子东西,给分门别类的放好。
周果整理完东西,就跟着哥哥们招呼大家,忙进忙出的添茶倒水看缺了什么没有。
周大仓将兄弟们安置好后,就着手准备祭祀的东西,李氏将菜式安排妥当了,就由几个手艺好的妇人接手,她则腾出手来准备猪头肉类,这些都是待会祭祀要用到的菜品。
一切准备好后,由周大仓跟周谷抬着香烛纸钱,周麦几个抬着果品酒水,周果捧着猪头,李氏几个抬着菜式往村口去。
王富贵几家人也跟着走,采买香烛纸钱他们也派人跟着去了,东西也买回来了,家里也做了饭食,既然要祭祀大家伙一起,也热闹些。
糕点酒肉摆了几大排,香烛插的路两旁到处都是,烛光在雪地里一闪闪的,却没有要熄灭的样子。
一张张纸钱被投进火堆里,各家开始呼唤自己家的人。
周大仓朝着路口扯着嗓子喊,“爹,娘,大哥,二哥,周家的祖宗们,周家子孙给你们送钱了,劳烦你们自己多走两步,来村口取!”
周粟悄悄问周果,“姐姐,为什么给爷爷奶奶他们烧钱要来村口,在家门口不行吗?”
“这个……”周果也回答不上来,是啊,为什么一定要在村口,家门口不行吗?
李氏低声道:“先人们没来过这,怕他们找不到我们现在的家,在村口对着家的方向喊一喊,他们就能听见了,山高路远的,也回不去,只能劳烦他们多走走了。”
周果跟周粟点头,也没明白为什么都能找到村口还找不到家,也不敢多问。
一堆堆纸钱将这片天地映照的通红,各家开始向先人絮絮叨叨家里的事,最后还不忘让他们保佑家里日子富足,来年粮食满仓发大财!
周果听着她娘的絮絮叨叨,说家里的日子怎么怎么好了,小叔当兵去了,短短时日就当了什长,要保佑他在战场上平安归来,以后当大将军……
她却被烟熏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迫不得已只能换了个方向,奈何这烟就跟长了眼睛似的,她走到哪这烟就跟着飘到哪,跟着遭了殃的还有周大仓,也没能幸免。
两人被熏得泪流满面,其他人一点事都没有。
李氏见状就笑道:“别怕,这是他们喜欢你,想摸摸你们。”
周粟忍不住道:“娘,为什么我没被熏,难道爷爷奶奶不喜欢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