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不问，老太太过了一会反而忍不住了，主动开口，“年轻的时候生了八个孩子，可惜只站住三个，最小的是闺女，老早就出嫁了，还剩下两个儿子，那个时候家贫，两孩子到了二十来岁还没钱娶亲，说是跟着村里人出去做买卖，好歹让哥俩有一个能娶上媳妇。”

    “哪知道，这一去两人就没再回来，路上遇到山神震怒，山垮了，一村子人活着回来的就两个，那两孩子尸骨都找不着，这些年还在山石下面压着呢，怕是早成土了。”

    老太太说完好像一点也不伤心。

    但周果张了张口，平常嘴巴也算是利索，这会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人。

    这会，任何语言都显得格外苍白无力。

    老太太平静的道：“没事，他们都走了那么多年，再过不了几年我们也能下去跟他们见面了，这事早就过去了，我们现在啊，就想多挣些，我跟我老头子也没什么大本事，种上两亩地，多养几只鸡鸭，勤快些，多挣些，也给我那闺女多留些。”

    周果好奇，“您那闺女嫁哪去了？她现在年纪也不小了吧？是不是都有孙子了？”

    老太太嘴角泛出笑意，道：“就在隔壁村，还没添呢，不过生了三个儿子，没闺女，最大的都开始说亲了，人也孝顺，我那女婿啊人也好，每每农忙的时候，干完了家里的活，就马不停蹄地来我们家，帮着忙前忙后的干活，重活脏活都让他干了，人好！我跟你大爷这屋子啊都是他修的，原先我们住的都是茅草屋。”

    周果笑道：“那您闺女可嫁了个好人，又有能力人又好，还帮着照顾你们两老，给你们建这么好的屋子，一般人可做不到！”

    老太太听她夸她闺女女婿更高兴了，“可不是，我们村里人都羡慕我们呢，我那女婿啊是个顶顶勤快的人，天还没亮才起来，天黑了才回家，地里的农活干完了就去地主家找活干，地主家没活干了就去县城，要不去山里找些山货，带到县城去卖。”

    “闺女也不是个懒人，里外一把抓，还跟着她婆婆学会了织布养蚕，日子虽然过的不富裕，但舒心，人这一辈子，什么都没有舒心来的重要，舒心就是福了，我就盼着她，盼着你们这些小辈，一辈子顺顺当当的，一家人在一起，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就是最大的福气了。”

    周果不由跟着点头，“奶奶，你说的是，没有比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在一块更重要的了，哪怕是日子过的穷点都没事。”

    可惜有些人失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老太太点头，笑道：“你个小娃娃看着不大，一说话跟我这个老年人差不多。”

    周果道：“奶奶，我们家是从南方逃难来的，逃难路上什么事都有，我有家人也在路上走了，我们一岁能抵十岁。”

    一听她是逃难来的，老太太就叹气，“原来是这样，也难为你了，这么小就千里迢迢的逃难，可怜见的，老天爷就没睁过眼啊。”

    两人说着话，两篮子鸭蛋很快就挑完了，老太太觉得不行的，自个就挑了出来，一共有一百一十三个。

    周果付了钱，提着筐就要走。

    老太太急忙挽留道：“急什么，这都午时了，刚好我老头子饭也做好了，只不过我们家没什么好东西，简陋的很，你要是不嫌弃就留下来一块吃个饭吧。”

    “啊？”听了这话，周果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留下来吃吧，她饭量又大，一顿要吃掉两人几天的饭，不留下来吃吧，那岂不是嫌弃他们老两口了？

    这个时候老头子也从屋里走出来，见周果提着筐子要走，立即道：“这个时候了，走什么，留下来吃饭，我饭都做好了，别走别走，爷爷我啊，中午炖了鸡蛋，老大一碗，可香呢，来来来，吃饭吃饭。”

    周果还想在挣扎一下，“陈爷爷陈奶奶，我就不用了，我带的有午饭，就不在你家吃了。”

    老两口眼一瞪，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就往屋里走，“自己带的都凉了，那能好吃到哪里去，你既然来到我们村，来我们家收鸭蛋了，我一顿饭还能不给你准备吗，进来进来，别的没有，粗茶淡饭还是有的。”

    周果就这么被拉了进去，她要是一个用力，两人都得摔，年纪大了，骨头就脆，摔一下可不得了。

    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小桌子上摆着好几个大碗。

    一碗炖鸡蛋，一碗豆角，一碗酸菜，一碗韭菜汤，边上一笸箩馍馍，三副碗筷。

    老太太笑眯眯道：“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就是吃个热乎劲，不要嫌弃。”

    周果感动的不行，道：“怎么能这么说呢，这都一桌子了，平常你们自己都没吃那么好，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老爷子道：“诶，说这些干什么，来者就是客，我们家啊平常时候除了闺女女婿那一家，还真没什么人来，冷冷清清的，正好，你今日来陪我们两个老不死的一块吃个饭，我们该感谢你啊。”

    周果连忙道：“不不不，合该是我感谢你们才是……”

    老太太抓着她的手道：“行了吃饭吧，谢来谢去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来，孩子，吃块鸡蛋，你陈爷爷做炖鸡蛋可是老手，好吃着呢。”

    陈老爷子给她加了一筷子酸菜，“这酸菜也好吃的很，平常的时候你陈奶奶还舍不得吃，说是留着冬日没菜的时候吃，你尝尝。”

    周果拿了一个馍馍，一口馍馍一口鸡蛋，一口酸菜，笑道：“陈爷爷陈奶奶，别光看我吃啊，你们也吃，今天的菜真好吃，爷爷你手艺真好，竟然还会做饭，把大部分人都比下去了。”

    陈老头有些得意，“我年轻的时候也不会，也是才没做几年，结果呢，你陈奶奶做了一辈子的饭，还赶不上我刚学了几天的手艺，我就说你陈奶奶没我聪明，笨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