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杯换盏之间,几坛子酒不知不觉就空了。
出来时已经是日落将近,吃吃喝喝一阵天色渐渐昏沉了下来,最后一抹白亮也消失在了天际。
夜空的星河倒是依旧闪烁璀璨,没见过如此星空的人一定是会觉着震撼的。
可对于仙舟的长生种而言,即使星河轮转,夜夜景色都有变化,几百年的时间,也足够把那震撼的感觉消磨殆尽了。
美依旧是美的,只不过再也没有儿时夜夜仰望星空时的好奇与期待了。
但仙舟人都已清楚,他们本就身处于这片星海之中,不停地奔波着,追逐着某些东西。
灯盏在挂在头顶轻轻摇晃,夜间的晚风透过窗户吹了进来,昏黄的光被吹得摇晃着,闪烁着,忽明忽暗。
一杯接着一杯的酒水下肚,他们是从来不会刻意压制酒意的,那两颊早已绯红了起来,神色也渐渐迷离…
符玄早已吃饱,她只是静静地坐着喝着一杯又一杯的茶水。
流云阁泡茶的手艺可比屿琛要好多了…
“又空了…”
剑圣大人半依在太卜的肩上,他有些迷糊地晃了晃酒坛。
“那就再取呗~”景元不忘往自己嘴里塞着菜,虽然面前的佳肴早已尝不出咸淡来了。
屿琛瞥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哼,今天这顿酒,你必须出钱!喝了这么多,让你白嫖的话得损失多少?!”
“瞅你那出息,还没和符卿结婚呢,就开始心疼她的钱了是吧?”
景元无语地望着自己的便宜兄弟,向他砸了颗花生米。
“将军,你喝多了,别乱说话!”
符玄瞪了对面的银灰色头发的男人一眼,又抬肘戳了下坐在自己旁边距离越来越近的家伙。
“嘿嘿…”
屿琛只是看着她傻笑了几声,而后招呼着那个熟悉的店员再取些酒来。
“麻烦,再提两坛…”
“就一坛,多的没有了!”
符玄抓着他挥舞的手摁了回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还喝那么多,你还回不回去了?本座可不会再拖着你了!”
“哎呦…”屿琛本想再央求一下再从她手里多扣点出来,可是望着那泛上了些愠气的粉色眼瞳,他却是不自觉地止住了嘴。
“行,这坛我也只喝一杯了…这样的话,你能开心点吗?”
他弯眉浅笑着,轻轻握着那暖暖的小手望着她的眼睛问道。
符玄皱了皱小鼻子,幽幽地望着他,“你能把酒戒了,我最开心!”
屿琛微微皱起了眉头,表情很是纠结的样子,他低着脑袋发出唔唔唔的声音像是在思考什么。
而后忽然又抬起了眸子,一脸难受地望着符玄道,“这种东西吧,我可以慢慢的,慢慢的,喝少一点,但是彻底戒掉什么的…
是不是可以再通融一下,比如一天只许喝一杯,一周只能喝多少…”
“当然了,小符玄你真的很讨厌的话,我一定努力试着不去喝!”
符玄瞅着他,那张红晕的脸已经皱了起来,看起来晕晕乎乎的,虽纠结的很,但眼神此时倒是格外的坚毅,刚刚这话不像只是趁着酒劲说说而已。
符玄瞄着他,“真的?”
“大丈夫一诺千金!”
“嚯~厉害厉害!”
景元很给面子地鼓起了掌。
符玄静静地望着屿琛,他的目光不偏不倚,就这般怔怔地她对视着。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这么说了,她若是真的想要自己戒,那就绝不反悔!
和他对望了半晌,符玄没有从他的眼神中瞧见半点动摇。
“也没有非要真的滴酒不沾,只不过我希望像今天这样的,能少一点行吗?”
她的语气软了下来,心中泛起了丝丝暖意。能为自己决心戒掉某个很上瘾的东西,总是容易让人感动的。
“好!”
屿琛大嗷了一声,声音洪亮有力。然后整个人瞬间僵直了一下,又摇摆着,迷糊了起来。
“…咋咋呼呼的!”
符玄无奈地瞥了他一眼,而后斜着眼望了望坐在对面看戏的景元。
“将军也是,你如何本座是管不着,找他出来吃酒,也无可厚非,但是…
本座希望,起码让他少喝一点,别每次都喝得如此酩酊大醉的!
本来他的身子情况就不好了,再这么整,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呢?”
“晓得了…”景元叹了口气,仰头把杯子中的最后一些液体倒进了嘴里。
岔子…
他们如此贪杯,为的可不就是不出岔子嘛!
无时无刻不被那无处不在的回忆牵绊,所牵连着,活了如此之久,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回忆,皆是念想…
无论是昔日的温情还是苦痛,带来的只有那岁月的沉重压力罢了。
况且…千百年光阴,哪个仙舟人会没有一些刻苦铭心的人,刻苦铭心的事,和无穷无尽的追忆与悔恨呢?
放下,说的倒是轻松…
可真正要做起来,哪怕是他这个仙舟的将军,也是无力的很啊…
他的眼神有些涣散,私有某个白发的身影在他的瞳孔中像烛火般摇曳着。
“唉…”
景元缓缓地叹了口气,扯了扯嘴皮,不知为何的似笑非笑了一下。
所以说,唯有把自己灌得不省人事,麻醉了那大脑,如此情感才能虚化许多…
每一次的大醉,都是心灵的一场放松啊…
只不过…
景元忽然转头望向了那抱着符玄胳膊,想要往她身上蹭的家伙,咧开嘴失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真好,真好啊!”
当初谋划那么多让他们相遇的目的,可不就是为了这个嘛,屿琛能找到真真切切治愈内心的‘良药’再好不过了!
毕竟…这么些年来,只有他从始至终还陪在自己身边了啊…
“你在犯什么病?”
屿琛撇头望了他一眼。
景元却是骤然站立了起来,他居高临下地望着那一心只想和符玄贴贴的家伙,眼睛微微眯起。
“堂堂剑圣,你这模样成何体统?”
“哈?”
屿琛一脸莫名其妙,望着这一脸正气的家伙,只觉得他怕是做将军把自己做当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