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鸿没有接话,而是转向安逸道:“作为回礼,就请李道长为你号个脉吧。”
啊?!不仅是安逸,连李道长都面露讶异的望向丁鸿。
“他老人家可是名副其实的中医大师,而且视医如狂。只是这深山老林的大概几天都见不到一位病人,想必已经给憋坏了。”丁鸿话虽戏虐,表情倒是正色庄容:“你刚才虚脱严重,下午还要继续登山,请李道长为你诊断一下求个安心。或者,还是叫救护车把你送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更为妥当?”
医院医院,又是医院!安逸低垂眼睫隐去眼中藏不住的愠色,她已懒得分辨这到底是关心还是威胁。和上次一样,看似二选一的题目却根本没得选择,自己怎么可能为这点儿头疼脑热就去坐救护车?但她又清楚老板绝对能干得出此事,反正丢人的是自己,人家还会得到一个关怀员工健康的好名声!
安逸承认,面对如此强势的老板,自己胆小怯懦的性格时常暴露出来,只是自幼被父母娇养的小性子又屡屡作怪,使她并不愿轻易妥协,总得再挣扎一下才能甘心服从。
“道长,我只是低血糖而已,想必您早已看出,所以才特意为我冲泡了八珍茶。说起这杯茶来,嗯!确实有效,我感觉自己已经满血复活了呢,这就叫茶到病除呀!”安逸边说边笑着起身道谢,大脑飞速运转如何赶快离开这里:“不打扰二位叙话了。老板,我还是和小杨一起先去确认开餐情况吧。”
可惜那一贯冰冷的声音表示出自己并不被放过:“少在道长面前花言巧语,茶到病除?”丁鸿轻哼:“那老道长可就是老神仙了。哦对了,你听说过道家的‘阵法’吗?之前一路上都是迂迂回回、弯弯转转的,有没有奇怪?哼,所以凭你是出不去的,小杨也没戏。”
此话一出,安逸顿时被呆立原地:阵......阵法?
唉~~李道长忍住扶额的冲动,略带嗔怪的瞪了丁鸿一眼,简直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瞧瞧把人家姑娘唬得一愣一愣的,如此忽悠只为了让人家同意和自己看病?什么时候贫道这般可怜,好歹在江湖上也算是有些名望好吗!
从一开始他便不解丁鸿为何带一名小小职员来见自己,老丁总每次也只会带家人或某位神秘大人物来此。丁鸿不会不清楚有多少人求医寻药来找自己却被拒之门外,托人情、找关系都不见得能拜对观门,至于那不菲的诊金,则成了最微不足道的细枝末节。
前几天随身伺候的小道士询问今天能否会客时,李道长以为丁鸿是为了家人或贵人而来,毕竟这位小哥自打成年后,就再也不肯听从父母之命让他号脉了。所以今日丁鸿身边只跟着位秘书姑娘,他便推断丁家小子大概是转了性子来找他问诊,因为无论是那姑娘的面相、穿着还是谈吐,皆显示着只是位平凡之人。可他此时却不由疑惑难道自己看走了眼,或判断有误?还需静观其变。
虽然无奈,老道长终究还是决定出马助这位自己打小看着长大的子侄一臂之力。
“哈哈哈,丁小哥莫不是武侠书看多了?哪里来得什么阵法,平白吓着人家。”老道高声笑道,继而又手捻长须端详起安逸:“不过我刚才观您的气色确实有心血不足之症状,方才又犯了低血糖?此病可大可小、绝不可轻视,如信得过贫道,还请让贫道为您号个脉如何?”言罢双手轻轻互搓着,果真如同犯了手痒之瘾一般,让人不由对丁鸿所言更加信了几分。
说实话安逸确实被唬住了,在小时候看过的《封神榜》,高中时期也囫囵读过几本金庸、古龙的小说,对里面所描写的深奥阵法还是有些印象的,回忆起刚才他们所走的路,虽说依山而建是会修建得曲折些,但有必要那么多长廊、回转和岔口吗?简直越想越像传说中的阵法!虽有李道长辟谣,安逸也是半信半疑的,中国发展几千年、博大精深的道家文化,如果在建筑中融入了老祖宗的布阵之法,也实非不可能呀。
李道长见安逸还没有完全回神的样子,不由再次以一记眼刀责怪丁鸿。而丁鸿强忍住唇边笑意出言解释:“道长不用多虑,我这位秘书本来就是个路痴,随便拐几道弯,对于她来说已经算得上是阵法了!”
听见老板如此不留情面的揭她老底儿,安逸这才缓过神来,有些羞恼却无从辩驳,只得干笑几声化解尴尬。
此时,小道士端着一个朴实无华的瓷盘走进来,上面摆着几样糕点,安逸观之造型普通,看不出有什么出彩之处。
“正好,你先吃几块垫垫肚子,这老......老道长,”毕竟在安逸面前,又有求于人家,丁鸿收起玩闹的态度尊敬有加的称呼着:“他老人家每次诊病前都需进行一套繁琐的养神调息的仪式,还要等上好一阵儿才行。”
李道长已经不去理会这臭小子是否在捧杀自己,向安逸微笑道了声“失陪”便向内室走去。走了几步却还是转身问道:“要不我过瘾过个痛快,一起给丁小哥也号个脉如何?”
丁鸿不假思索、直接摇头拒绝,此举引得李道长眼含深意,似是看破了天机般捋髯微笑,大步而出。
小道士放下瓷盘,匆匆行礼也追随着帮助师傅去做准备。
“老板,这里真的有阵法吗?难不成还有机关、暗道之类的?”安逸好奇问起。
丁鸿用筷子夹起一块雪白色糕点放入口:“嗯。虽然来来回回就这么几个品种,难得这么多年品质如一。”
见老板没有理会自己的问题,安逸猜测:也许是自己把玩笑话当真显得幼稚啦?应该是的,如果真有其事,老板又怎会告诉自己?更别提为她解密了。刚才实在问得冒失了。安逸想及于此,也便不再探究,从善如流的拿起一块离她最近的淡绿色点心小口品尝起来。
一口咬下,顿觉这糕点与自己平时吃的那些都很是不同,并非多么细糯软滑,反而能尝出颗粒感和微微苦味,但那直透五窍的草木清香,使人在轻微不适过后,反而有种欲罢不能的爽口之感。
“味道与众不同吧?它是用一种长于水间的青草晒干磨成细粉,加入金银花、莲子等几种食材,再合着绿豆面做成的,疏风清热,一般夏季来此,都会用这道作为开胃的点心。”丁鸿似是早已料到安逸的反应,言罢又指向另一款谷黄色糕点:“这个你应该更喜欢些。”
观其色泽,应该不会是什么草呀叶子做的了。安逸点点头轻轻托起一块,还未张口,一股颇为熟悉的甜香气味已传入鼻腔,安逸细细咀嚼,果然如老板所说,自己更爱这口感饱满的点心,吃得她笑眼微弯,几口入肚后发现老板正凝视着自己,在等反馈吗?忙举起茶杯饮了几口顺顺嗓子才询问出声:“我猜这里面有花生、栗子,还有红枣吧?”
丁鸿点头:“差不多,其实也有微许的温性中药,只不过被盖过去了。”
“您对药膳很有研究呀?”联想起上次的那家蒸菜馆,还有这里的点心,安逸有些了悟。
“从小耳濡目染,想不知道都难。”丁鸿轻哼。
哦,看来是从小便被老丁总熏陶的结果。两块虽小却瓷实的糕点再就着半盏八珍茶,安逸的胃已趋于饱和,可盘里还有两、三样点心没有品尝呢,老板会不会责怪她?踌躇着不知要不要逼迫自己再塞一块下肚。
“不用勉强,其它的打包带走就好,再说还有正经午饭要吃的。”丁鸿已猜透这女人的纠结。
安逸欣喜点头,表示完全同意。
“怎样?贫道这里的粗陋野味还入得了贵客尊口吗?”随着宏亮宽厚的声音,李道长一撩布帘走了进来。安逸见他的衣着并没有改变,只是刚才半披的发髻已被梳理的整整齐齐挽在发顶。脸上、手上应该也重新清洗过,只因她观察出老道长的袖口、衣领处有少许水迹。而跟随身后的小道士则仔细的捧着一鼎冉冉青烟的小香炉,身后斜挎有些陈旧的小木箱,想来里面是些行医用的物品吧。
李道长重新打坐,屏气凝神闭目养神。而小道士将香炉置于屋子正中一个铁架内,身影敏捷的兜转回来尊请安逸伸出右手腕放在桌上刚刚铺好的一块棉布之上,站立一旁静静而立。
似是听出一切已准备妥当,李道长此时睁开仿若星辰般闪亮的双眼,声音不疾不徐讲道:“中医诊病讲究‘望、闻、问、切’,从方才安小姐言语中,贫道听出您想必也深领其要意。”
“不敢当不敢当,我知晓的连皮毛都算不上。”安逸慌忙摇手。
“呵呵不妨事。既然丁小哥请贫道为姑娘诊脉,还请听贫道废话讲上几句可好?”见安逸恭敬点头,便继续道:“所谓脉者,气血之先,阴阳之兆。脉者,血气之神,邪正之鉴也。有诸中,必形诸外。寸关尺与全身脏腑气血密切关联,每一种脉象都具有位、数、形、势四种属性。通过号脉,可以由表及里、由此及彼地探寻病因,进而辨证施治......”
“好了好了!”丁鸿面露无奈出声阻止:“还以为你刚才那是客气,没想到这说的还真是......总之不用讲这些虚头八脑了,请大师尽量说得通俗易懂,大白话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