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一贯的简洁发言,全体人员合影。秦朗被叫去一起接受媒体采访,其他人则各回各家。一路上几位女孩们相谈甚欢,回家后开车带着一家老小外出美美吃了顿适合夏天清淡口味的杭帮菜。
深夜,又独留安逸一人清醒着。被朦胧月色映照的阳台一角,她倚窗而立看着小区路上偶尔现身的夜归人、偶尔缓缓经过的汽车,身后大床上她的宝贝女儿正安稳入睡。
轻轻吁口气,终究要想清楚一些事情了。抬起左手借着月光察看,虽无半点印记,安逸似乎仍能感到手心处的炙热。重新梳理了当时情况后依然如坠云雾,翻出手机日历算清距离预定日期的天数,咬咬唇狠心做了决定:
上班后尽快找机会向老板提交辞职报告,最快两天之内便能交接妥当。
无论何种原因,老板当时举动都不合规不合理,毋庸置疑。自己没能当场揭发并不意味着要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即使她分辨不清事情性质又怎样,反正早已定下了辞职日期,不在乎提前一、二个月。上班只为打发时间而已,太阳科技再好、职位薪水再高,安逸也毫无留恋。
她一贯的安身立命之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焉可等闲视之。
此时在翻看日历的还有一人。
某夜店二楼的至尊vip包房:脚下是全透明地板,一楼舞池中男男女女群魔乱舞的景象一览无余,这样的设计无非想带给贵宾某种窥视刺激感,当然舞池里的人享受不到,他们只能看到乌黑的天花板。包间内也有个小舞池,铺满墙壁的宽大荧幕前一对狗男女正引吭高歌,只可惜男人走调离谱,不停有朋友调侃着、乱入进去凑趣。两位女伴一直委身贴附着沙发中的丁鸿,见他拿起手机面目肃静,猜测有突来的公务处理,连忙识体的暂停下嬉闹先与其他人互动去了。
低头拨弄着屏幕上的数字,丁鸿正陷入自己的思绪:那女人此时正在失眠吧?今天发生的事更加重了她的胡思乱想,睡得着才怪。
自嘲苦笑:只是,她能想通吗?会给我想要的反应吗?摇摇头:不,那女人只会逃。回想下午在影院中,他等到最后一刻盼来的仍是对方的不解风情,这才不得不使出急智,找了个借口以掩护自己筹谋之下的冒犯。
从日历中调取出一个日期,不由双眼微眯:我的好秘书,说什么也要想办法让你坚守你自己当初的承诺才行,是吧。
一网不捞鱼,二网不捞鱼,三网捞出个小尾巴尾巴尾巴......想着今日已谋划下了第一网,丁鸿默默盘算起后面如何行事才能稳准狠的捞到那条胆小而狡黠的“人鱼”。
只是万物皆有轮回,一切皆有变数,丁鸿绝没料到第二网会来得如此之快,快到失控。
“妈妈快走呀,我还要买爆米花呢!”悠悠在玄关兴冲冲的嚷着。
安逸应声而来,忙不迭的扶墙穿鞋。身后还跟着两位表情不舍的老人家。
“你们不回来吃午饭吗?”安逸母亲问。
“对,我和妈妈看完电影要去吃比萨饼!”
“那个破了馅儿的饼有什么好吃的,姥爷做的肉饼才棒呢。”不满的声音来自安逸父亲。
悠悠忙撒娇的摇着姥爷胳膊:“没错没错!我们今天先去忆苦思甜,等周末回来姥爷为我做香喷喷的肉饼呀!”
“就会耍贫嘴!”两位老人笑得合不拢嘴,安逸母女俩借机挥手告别,拎起行李赶忙溜走了。
一路上说说笑笑,又买了大杯饮料和爆米花,潇洒快意极了。电影看得意犹未尽,两人皆开始期待起续集。
“妈妈,可惜现在放假,等开学后我可要好好和同学们炫耀一下你们公司的机器人!”悠悠往嘴里输送了一大口比萨,口中乌鲁乌鲁的说着。
安逸一脸嫌弃:“把食物咽掉再说话。”随即扬眉道:“我从公司给你找几本产品介绍,吹牛的时候更有说服力。”
悠悠眉眼弯弯的猛点头,含着食物没敢再开口,否则又要挨批评了。
将女儿送到学习长笛的机构,叮嘱了好几句诸如注意安全、好好完成作业等事项,虽不甘心仍将悠悠的手提箱和书包放好后转身离开了。
暑假漫长,接送悠悠来往的日子早已乱套。距离开学仅仅半月有余,安逸和那边在时间分配上有志一同的规范起来。毕竟调整好作息时间才能保证有端正的学习态度。开学就五年级了,备战小升初已提上日程。
八月的下午最为闷热,今年雨水不多,经常在网上见到全国多地的旱灾新闻。安逸走在树荫时有时无的街道上,既不举伞也不戴遮阳帽,被空气热浪蒸腾着反而使她有种受虐的安心感。往年酷夏之季,没有汽车代步她是绝不会出门的。那时的自己冷一点儿热一点儿都会哼哼唧唧的和家人发牢骚,虽在外被公认为贤妻良母,其实私下里安逸常耍些小儿女的娇里娇气。
轻锤自己心口。安逸,不能再怀念以前那个温馨完整的家,那些倾尽心力经营的小日子!安逸,你再也回不去了!
一直以来她都拼命麻痹自己、乖乖扮演着好女儿、好母亲的角色。可最近安逸在害怕!
因为一个令她惊惧的发现:独处时,在没有其他人做自己参照物之时,安逸有时竟然分辨不出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听说掐自己觉得疼便是醒着?狠狠掐了一把......没感觉,原来是在梦中。刚舒展眉头放松下来,痛感却缓慢传来......难道我在醒着?
经历了几次之后,安逸才不得不承认:她的身体,或许是心理连同身体——出状况了。
记得云清山那位老道长提点过自己:如果人不压抑自己悲伤的情绪,放心的让自己经历悲伤,经历心痛后,自然会慢慢转为其他情绪。
放心的让自己悲伤......安逸心中喃喃。不行!她做不到!她不敢做到!
如果那样,出现在悠悠和父母面前的将会是一个懦弱无能、离开男人便哭天抢地的寄生虫!
但她并不是!
离婚后,她仍是那个端庄娴雅的贴心妈妈,仍是继续为父母带来幸福的懂事女儿,更在职场中成功证明了不输当年的工作能力。她,怎么可以去放肆的展示悲伤?!
不屑嗤笑一声。可终究怕身体被刻意营造的麻木冰封住,进而她发现自虐的寻找一些本可避开的身体磨难似乎效果不错。
诚如现在,安逸享受着烈日炎炎下的高温压榨。一路走下来,周身已逼出了薄薄细汗,对体质寒凉的自己来说有种舒畅轻松之感。
忽的顿住脚步,我要这舒畅做什么。安逸默然,快步走进冷气充沛的地铁车站。
手机滴的响了,邮箱接收到一封系统信息,显示安逸到公司了。丁鸿凝思片刻走进衣帽间。早前他让amy找维护人力资源系统的工程师开发一个新功能:可以设定特定人员、特定时间通过门卡进入公司后发出邮箱提示。且权限只他一人。
搞定这个功能并不难,工程师暗自腹诽难道公司有商业间谍?否则要这种防御功能干嘛。如果知晓他家老板只为追女而已,一定会哀嚎引以为豪的技术被堕落至此。
走进太阳科技,在见到安逸的那一刻,丁鸿心生悔意。明知这女人可能没被他临时找的借口糊弄过去而提请辞职,却仍心存侥幸,甚至抱有一丝希望的匆匆赶来。
近年来情感上的顺遂、积攒的魅力值膨胀着丁鸿对征服女人的信心。
他认为安逸并非多么清高、无邪甚至迟钝,而是对双方自身条件定义后的不敢置信罢了。
如果知道昨天之后,人家已将他丁大少列入法制咖的范畴,必会被气到呕血。
“老板好。”安逸起身,低垂着眼眸。
一眼便已了然了。丁鸿失望至极,径直走过、推门进了总裁室,再重重甩上门。门后是他满溢怒火的双眼,猛地一回身挥拳砸在玻璃墙上,那位置正是安逸所在方位。
咚!一声闷响,刚刚落座的安逸被惊得仓惶而立,手中文件掉落散乱一地。顾不上去捡,她焦虑不安的望向总裁室。难道老板跌倒了?撞到墙上?赶忙迈过脚下文件跑去敲门。
门打开了,站着面无表情的老板。
“您没事吧?我听到好大一声响动......”安逸边说边上上下下打量起面前男人。今天老板穿了一件复古做旧撞色门襟设计衬衫,袖子堪堪被卷到手肘处,下身米色休闲西裤,脚下与西裤同色系软质皮鞋。
呃~穿得很严实呢,肉都没露出几块。在安逸的记忆中,老板向来只穿长袖衬衫,即使那次云清山团建也不例外。在自己员工面前,丁鸿不曾穿过短袖,更别提短裤了。再热也只是如今天这般精致考究的卷起一截袖口。
所以安逸看不出自家老板有没有受伤,只能说——没见血。
可刚才那动静实在很大呀,仍不放心的抬头追问:“老板,您撞到哪里了吗?”
丁鸿笑了,笑容赏心悦目的反倒把安逸惊住:老板撞到的是头吗?而且撞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