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碟淡水虾仁青豆拌笋片,一盅蚝汁牛柳烧牛肝菌,一笼四拼薄皮水晶蒸包,一碗花胶炖老鸡汤面,一份白灼菜心。
盛放食材的容器各有特色,将本就精致的菜肴衬托得更能引发食欲。
“先吃几口面暖暖胃,我特意让他们将鸡汤中的油花撇净,很清爽,面也非常滑顺。以你的身体情况,这道汤面比凉菜更适合做为头盘。”
丁鸿尽量将语调放柔缓,希望安逸能接纳自己的建议。
安逸瞧着那些食物,没有动筷。
丁鸿见状,拿起筷子将每样食物夹了一些放在自己盘中,连鸡汤都舀出一勺,当着安逸的面儿吃个干净,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解释的话。
过了数分钟,安逸方才拿起筷子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丁鸿松口气,也多亏他料到安逸不会轻易下筷,所以特意叮嘱使用恒温器皿。默默吃起自己的那份,今天既是攻坚战也要做好持久战的准备。
肚里有食,心里不慌。虽然没有胃口,安逸勉强自己吃了大半,此时无论是身体还是心情均得到了平复。她抬头望向丁鸿,对方也望向她。
“这栋楼我家独占三个楼层。现在处于的是第二层,除刚才的大会客厅外,还有三个小厅和四间休息室、中式西式两个厨房及配套餐厅。楼下用于娱乐,电竞室、酒室、影视厅、ktv、台球厅和棋牌室。楼上是我的主卧套房和三套客房,除此外书房、健身室、spa房、观景花园露台也在那里。
哦对了,我的房间与客房是完全分开独立的两片区域,刚才所说的健身室那些设施在楼层一东一西分别配备,你可以拥有绝对的自由领域。”
安逸默默听着,她此时只是在耗时间,耗到九点钟。
因为不信丁鸿真的能扣押住自己。现在毕竟是法治社会,丁鸿再牛也只是个商人,她家再普通也不会报警了都没人理会。而且网络社交媒体如此多,真豁出去,怕丢脸的可不见得是自己一个小老百姓吧。当然轻易是不愿走到那一步的。
刚才说的什么害怕邻居和女儿发现,那只是自己在示弱。今后如果丁鸿真的派小杨纠缠自己,她大不了临时住酒店,甚至做好租房准备。又或让父母替自己接送女儿,如果丁老板肆意妄为的胆敢追到她娘家,那自己向家人坦言相告被恶霸骚扰即可。只是她不忍让上了年纪的父母和年幼的女儿替自己担心罢了,除此外倒真没什么好怕的。
一切都只是可能性,但一切也都要做好破釜沉舟的打算。
因此九点钟是临界点。
安逸的拖延战术,丁鸿看得一清二楚。在此前必须继续推进他的作战计划。
“现在我屏蔽了通讯信号,是因为太想留住你,太想和你有几个小时不受干扰的交流。但我从没有想过妨碍你与女儿的联络,所以九点前无论我们谈的如何,一定会解除屏蔽的,包括以后也绝不会再做同样的事情。”
丁鸿说的诚恳之至,轻叹口气继续道:“我不敢对你说喜欢,更不敢说爱。一个原因是说了你不会相信,而且我也迷惑于自己对你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你一定觉得我所作的一切是在强迫你接受我,其实真的不是,我是想请你帮助我看清我自己,帮助我解脱出来。
我有一个执念,我觉得你对我的畏惧、躲避,是因为在公司里我是以老板身份出现,你并不认识私下里真实的我。如果你见到,你一定会改观、会对我有女人男人之间的感觉。
太自恋自大了是吧?或许吧,不,也许我真的就是一个自恋自大狂。所以请你狠狠的打击我好吗?又或者如你方才所说,几天后我可能就对你没有兴趣了,我的执念消失岂不是皆大欢喜!”
安逸好笑的瞧着眼前男人:“皆大欢喜?怎么看都是您一人独喜。
因为您所谓的执念,强迫我配合。执念存在一天,我就要配合一天?执念消失,我就可以被扔掉,还要感恩戴德吗?”
“我非常明白你的拒绝与喷怒。所以我是请求......”
“太假了吧!嘴上说着请求,却做着限制人身自由的事情。”安逸猛地站起身,冷声道:“让我走。这不是我的请求,而是要求,要求我的合法权利。”
“抱歉......”
刚说两字,安逸再次毫不留情打断:“你说不会阻断我与女儿的联络,所以你真的觉得我胆小如鼠吗?觉得我不会向女儿、家人求救?不会打电话报警?你怎么如此自信我要与你一起熬到九点钟而不会揭露你?不,我一定会的,你不要抱有幻想!与其九点钟,你现在让我离开。”
“门锁坏了,门禁也坏了。因为附近有邻居安装屏蔽器,没想到也误将我家的屏蔽掉。所说这些情况,物业会为此提供人证和物证。”
“哦,设计得很完美。”安逸点点头,神色淡淡:“这世道确实有钱好办事。好,那就等到九点钟,如果房门还无法打开,我请我的家人替您报警维修。”说完她又重新坐下,不发一言。
室内陷入短暂沉默,打破僵局的当然是丁鸿。说不急是假的,毕竟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而他不是耐性很强的人。掐掐眉心,一次次重打精神是很累的,可即使如此他依然没有丝毫想放弃的想法,连他自己都钦佩起自己,同时也扪心自问为什么。
“抱歉。”他的音调低沉了不少,“虽然抱歉,但我还是要......”话再次停顿,丁鸿努力措词中。
“纠缠。”安逸冷哼:“完全以自己意愿为转移的纠缠、骚扰。好在您没有说喜欢我之类的话,与您的行为相结合只会让我更恶心。”
“我真的有那么差吗?我之前对你的关心、袒护,在你心中到底是什么?”
“自以为是、多管闲事。”
“你呢?冷心冷肺,不知好歹。”丁鸿气得情绪一时失控,也跟着毒舌起来,说完便懊悔不已。完了,被这女人带到沟里去了。
果不其然,安逸立即抓住话柄:“对呀。您看,您很了解我。我就是这样的人,纠缠这样的人,您...难道喜欢被虐?”她似乎抓住了什么,恍然道:“哦!因为我没有和其他女人一样,对您的恩惠感激涕零,所以引起了......”
丁鸿愤怒起身:“别低看我,更别低看你自己。不用一遍遍引着我刨析原因了,我就是该死的被你吸引住,原因我可以说出一万个,你也可以反驳我一万零一个。所以我才不愿多费口舌解释!”
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对,纠缠。这个词听起来委实不光彩,但我下决心’纠缠’你了。
至于多长时间,以我目前的自我判断可能不会很短吧,一周?或几周?
你把我当作合住的室友即可。每天有几个时间段我们共同相处即可。
但你的周末时间我绝不会打扰。你的出入行动、通讯自由我绝不会干预。我们虽住在同一空间,不过居住区域分明,你的地盘我绝不会踏入。”
“绝不会绝不会,谢谢您的绝不会!明明都是违法行为,被您当成承诺太可笑了吧。”安逸也气得站起身吼道。
“给我们彼此一个认识了解对方的机会好吗?你刚才说你真的会报警,我相信。我还相信你会立即辞职,相信你视我为陌路。
而我只会更不甘心,更放不下。你可以每天躲在家里,我也会每天让小杨守住;你总有自己接送孩子的时候,我一定会想办法拦截你。直到你所说的---我失去了兴趣。”丁鸿目光灼灼,说的异常笃定:“你放心,我一定会坚守’不违法’的原则来做这一切。”
对,你会打法律的擦边球。你们商人最善此道。
安逸恨恨瞪向面前男人,不由嘲笑:“不是说让我了解私下里的您吗?我已经了解到了,比公司里带着伪善面具的您更加恐怖呢。”
“我……”丁鸿语结,可不是嘛,不用照镜子也想象的出来,自己如今是怎样一副丑恶嘴脸。
无言望苍天…不,是天花板。
“你说的对,我很恐怖。”丁鸿大方承认:“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到这一步。之前我做了一些事,一些想让你了解我心意的事。你应该是有所觉察的,因为你加快了逃离我的步伐。
我没办法了,离你辞职的时间越来越近,在公司制造的面对面相处、制造的单独用餐、出差的机会,统统无用。
而我的执念或许就是在多番折腾下逐渐加深的,你觉得我会不会在以后对你的’纠缠’中更加放不开你?
你刚才说的对,你可以将我的行为定义为求而不得的胜负欲,我如今也不得不承认了。因为任何一个人都会觉得我们没有在一起的可能性。
所以我现在的状态是不正常的,如果你给我机会认清你,比如见到你生活中邋遢、不修边幅的样子,见到你世俗聒噪的样子,我是不会再对你产生多余的情感,一定会如此的。”
丁鸿像是在对他自己发誓一样,态度坚定中带着狠厉。
见此情景,安逸终于静下心来细细思索。
求而不得,确实会美化一切本来平凡无奇的人事物。
而做为目前来看创业还算成功的富二代,在物质极度丰富的情况下还能兢兢业业做拼搏,那一定是拥有比常人更胜一筹的胜负欲才能坚持下来。
而他们二人条件如此悬殊,虽不知自己究竟什么地方吸引了对方的兴趣,不过她已相信对方同自己一样不想出现如此局面。
毕竟自己真的同意了,对对方而言也并没什么可光彩的。这不是自损,而是现实如此,她没必要自欺欺人。
“请你帮我打消我的执念,我们只做室友,谈好合作条件的室友。”丁鸿捕捉到安逸身上气场的变化,适时重申,态度格外郑重。
安逸动摇了。
虽然这意味着屈从,但如果真的能避免今后不知持续多久的纠缠,如果真的如这男人自己所说他们的居住区域泾渭分明……
可耻!
你就这样被说服了吗?你难道没有所谓的胜负欲?他说的什么室友的鬼话,你也信啊?
安逸侧过脸看向玄关衣帽柜悬挂的那面穿衣镜,里面映出自己清汤寡水的面容,修长略显消瘦的身材……
看向自己老板。虽然这男人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但不得不承认他英气的容貌,健挺的身姿在女性中还是很有市场的,更何况人家的家产是最得力的加分项。
不是有句玩笑吗?又老又丑的商人叫做企业家,又帅又有型的商人叫做霸道总裁。她家老板还是当得起女频小说中这个最常见的男主条件的。
再次转过头看向镜中自己---嗯很好,不般配。
她算是放心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