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5日凌晨时分,因维军在夜间发起的,持续数小时的残酷突袭战,到现在,无论到哪里,米德尔斯伯勒的空气中,都弥漫着血与硝烟混杂起来的气味,只有浓烈程度的区别而已。不过,同样也是趁着混乱,艾利乌德三人,最后终于摸到城中了。
但在他们的脑海中,城内的现状是漆黑一片:哪里能找到维军,哪里又是瓦军?哪里相对比较安全,哪里又潜伏着危险?刚回来的他们,一概不知。于是,他们便选择先找一座勉强还能看清框架的建筑物,在里面,等待白昼的到来。
借着微弱的灯光照明,他们看到这幢房里的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仄歪着的窗框附近,散落着数颗弹壳,一个维多利亚士兵的遗体卧倒在旁,他的脚边,还有把已经打空了弹夹的手枪。此外,在一片苍白之间,还有一些斑驳的血迹,似乎通往某一个方向。
顺着血迹滴落的路径,艾利乌德找到了一个黑黝黝的入口,似乎是通往这幢房子地下室的。
入口本身是有个木门的,正开着,依稀可见木门也有杂乱的血渍。
赫克托尔正警戒着街上的情况,艾利乌德便招呼梅莉过来,小声问道:“怎么样?要进去看看么?”
犬族少女轻轻点头,举起手电,刚往里一探照,就情不自禁地惊呼一声,再迅速收住声音,捂着嘴,连连指着地下室入口的方向。
m分队的副队长疑惑地拿起手电,依着梅莉方才的路径照去,虽不像后者那般惊讶,但他心里同样也咯噔一跳:地下室的阶梯尽头,能看到一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苍白人脸。手电光扫过他那无神的眼睛,泛出某种让人心里发怵的灰白。
强忍着反胃的感觉,艾利乌德把手电的灯光照到了他身下,看到是一大滩早已凝结的血迹——约莫是此人腹部重伤,尽力想往外爬去,但终因失血过多,而死在了通向出口的阶梯上。
“我们……还要进去吗?”看到艾利乌德不再用灯光照地下室,梅莉小心翼翼地发问。
仔细观摩了刚才的景象,显然也让艾利乌德难以忍受。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算是平复了情绪,回答道:“进!当然要进!比起外面来说,地下室要相对安全一些,不易被发现。”
“但要被发现了的话,就更糟了啊?”梅莉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只要敌人往里面投个燃烧弹,或者毒气弹之类的,我们不就逃无可逃了?”
虽然,梅莉此言,是不想跟逝者同处一地,可她说得确也有道理。
如果逗留在外,那可随时转移,不至于死地,但很容易就会被街道上的战斗波及;若呆地下室内,则会减少受波及的可能,然而一旦被敌人发现,那逃生的机会就相当渺茫。
二者,都有利有弊,在几经权衡之后,艾利乌德还是拿不准一个主意,只是比较偏向于后者。他便与梅莉一起,跟过来交班的赫克托尔进行商议。
他首先得到了自己好友的挖苦:“嘿,你小子啥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因为格拉尼么?”
“不,不是。我只在想,哪个选择会更好一些……”他看了梅莉一眼:“梅莉小姐似乎对那个东西,额,有点意见。”
“啥东西啊?”蓝发青年从艾利乌德手中接过手电,照了照地下室,“就这个吗?我们之前见过的还少么?”
说完,他再把手电还给艾利乌德,借着依稀的灯光下去,毫不在意地把那个阵亡的士兵遗体搬到一边,再招呼艾利乌德二人下楼梯。
“梅莉小姐……?我们……”
被呼唤到的少女还在犹豫,但逐渐接近的交火声,让她最终下定了决心,“走!”
她轻轻一跃,自地面,轻松跳入了地下室中。
艾利乌德最后下楼梯,打算把入口的门关上——然而,他费了好大的劲,那门偏纹丝不动。附近开始变得密集的枪声、手雷爆炸的声音,让艾利乌德心下焦急,但越焦急,越使不上力。
还是梅莉,在身后拉了他一把,这才终于让门合上了,震得他满头的灰尘,但也让外面纷飞的枪声,嘈杂的叫喊声给阻隔在了外面。
亚麻色头发的少女再用一截断裂的钢管,把门闩住,这才开始与艾利乌德二人一起,打量着这地下室的状况……
这地下室里,还不止刚才那个被移到旁边的人:一个空空如也的橱柜布满粉尘,柜门还有一些血污。
m分队三人对着的角落,有一个中年的男性,手拿一个空的铁罐,头部下垂,应该也已经逝去很久了。在这男性身前不远处,则是一个妇人,怀里抱着一个瘦小的婴孩,侧倚在墙壁上,无声无息:依他们的服装看,或许是这幢房子的主人——在长时的战争下,躲藏在这里的他们,耗尽了地下室储备的罐头,最终饿死在了这里。
除了这悲惨的一家三口之外,地下室里还有其他“客人”——有两名维多利亚的士兵倒在一个损毁的通讯器旁,又有两名魔族躺在他们不远处。如果算上在楼梯附近那个,这里曾有三个瓦伦西亚的士兵:通过他们身上的弹痕、刀伤,可以想象,在这狭小的空间内,曾发生过多么激烈的白刃战。
而这让敌我双方都流过血的深渊,将是他们等待白日到来的地方。
赫克托尔排查四周,认为无发现潜在危险后,似乎大大松了口气,找了个相对比较干净的地方,坐下,很快就睡着了:现在由艾利乌德负责警戒。
‘今晚,我肯定要做噩梦了……’梅莉望着楼梯旁那具瓦军士兵的遗体,打了个冷颤:希望它不要突然站起来啊……圣父保佑。
在一种混杂着强烈不安的情绪下,她慢慢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