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擦黑的时候，她们回到了县里。

    车停下来之前，俩小孩就醒了。

    因为有个急转弯，小花迷迷糊糊的，整个身体栽在王雨身上，压得王雨大叫了一声。

    前排的司机被吓着了，眼睛借着后视镜扫过来，嘴里发出一个不屑的冷笑，似乎在说娇气。江白鸽有点气不过，但碍着还在人家车上，没有发作，只是说了句路边把我们放下吧。

    周龄在前面付钱，江白鸽拿过王雨的书包搭在肩上，让她们下车。

    江白鸽肩膀上本来就背着个包，现在又拿着王雨那个，看着有些吃力。王雨有些不好意思，伸出手想去拿，江白鸽笑着说了声没事，又让小花扶着她。

    这条街上就有家旅店，她们商量了一下，开了一个标间。主要是王雨和小花是两个未成年，让她们单独住一间也不合规矩。

    小县城查得不严，前台抬头看了她们一眼，正好小花在系鞋带，甚至都没看到全人，就把房开好了。

    到了房间里，江白鸽和周龄把东西往椅子上一扔，直接瘫在了床上。

    反倒是两个小的坐姿端正，还有些拘谨。

    “小花，你先给家里打个电话，别让家里人着急。”

    周龄把手机递给她，小花才懵懂地哦了一声。

    等她拿着手机去了卫生间，江白鸽和周龄才一左一右地坐在王雨身边，默契地对视一眼。

    周龄问王雨：“小雨，你爸是不是打你了？”

    王雨先是沉默了，然后才点了点头。

    江白鸽又问：“我们能看看吗？”

    “嗯。”

    王雨伸出两只胳膊，将长袖捞了上去。两只细细的手臂上，有明显的淤青。还有几处破了皮，现在已经结痂了。

    “这个畜生……”

    江白鸽说得咬牙切齿，后槽牙都快咬碎，过了那么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正要问王雨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时，王雨又掀起了上衣……

    因为平日里都穿着衣服，王雨肚子上的皮肤要比手臂的更白一些。

    而此时，肚脐附近的那块皮肤青青紫紫的，淤了一大片，看上去像是个脚印，但又比脚印大了一圈，边缘向外漫开了，更像个扭曲的圆。

    “这是王良踢的？”

    王雨点了点头。

    在学校的时候，王雨就把钱藏在了书包的最底层。但因为和小花约好了要去买教材，她便想从那信封里抽出一张。

    偏就不巧，王良正好从外面晃荡一圈回来，肚子饿了，来催她给自己做饭，撞了个正着。

    王雨死命护着这钱，可她这瘦小的身板哪里是王良的对手？

    很快钱就被抢走了。

    不仅如此，王良还认为她肯定还有私藏的钱，把整个储物间翻得乱七八糟的。

    没翻到钱，他就开始发酒疯。抓着王雨的头发就逼问。

    幸好王雨机灵，说这是她们班的班费，交给她保管的，没有更多钱了。

    王雨先是求他，说这钱要是没有了，班主任肯定要找他麻烦。

    但王良根本不管，抓着信封就往怀里揣。

    王雨着急了，伸出手就要去抢。王良直接就给了她一脚，正好踢在她肚子上，将她直接踢到了床边，撞在床脚，转身就要走。

    可王雨撑着又爬了起来。

    这时，王良才注意到，王雨那个装得满满的书包，这一看就是要离家出走啊！

    他更是怒火中烧，嘴里大叫着“你和你那该死的妈一样，白眼狼、小畜生，看我不把你给揍死”，抓起根棍子，就往王雨脑袋上砸。

    仿佛是把王雨当成了代艳玲，下手毫不留情。

    王雨只好抱着头，用手臂承受着殴打。

    等王良打累了，把棍子一丢，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喘气，嘴里还不住骂骂咧咧，全都是些不堪入耳的、辱骂代艳玲的词汇。

    王雨听不下去了，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劲，一头撞在了王良身上。

    王良被撞了趔趄，爬起来对着王雨就是一脚。

    这次，王雨直接晕了过去。

    她是被疼醒的——房间里漆黑一片，她不知道现在几点，肚子有些饿，但更难受的是浑身疼。

    这时候，她听到屋外传来一些人声，似乎是她熟悉的小花……她想走过去听一下，才发现自己的手脚都给困住了。她想说话，嘴巴却也被布团塞住了。

    很快，小花的声音消失了。

    隔壁那间房子里传来王良的声音，似乎是在跟弟弟夸耀，说他现在有了本金，要去赚笔大钱。

    又过了没多久，一切又安静了下来。她猜王良是带着弟弟出门了。

    她顾不得身上的伤痛，开始挣扎。

    先是用舌头和口水将那布团从嘴里顶出去，又不停地用双手、双脚互蹭，将布条蹭开。

    估计是王良绑她的时候喝了酒，绑她的时候使不上劲，这才给了她挣脱的机会。

    “再后来的事情，你们就知道了……”

    她准备逃跑，遇上了来找她的江白鸽一行人，还差点痛击了她的小花。

    “总之，现在遇到你们就好了！”王雨抓住江白鸽的胳膊，“姐姐，你们快带我去找我妈妈吧！欠你们的钱……等我满了十六岁就可以去做兼职……到时候，我一定会还给你们的。”

    她的语气恳切急迫，江白鸽看着却很心疼：“没事，那些钱我们还出得起。只要你好就行……不过，我们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我担心……”

    “不，我们快走吧。万一我爸发现我逃走了，不知道会做出什么……”

    江白鸽抬起头，看了看周龄。刚才周龄一直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接收到江白鸽求助的目光，周龄终于开口：“小雨，我们现在还不能离开芒县。”

    “为什么？！”

    王雨的声音忽然拉高，尖锐中带着绝望。

    江白鸽急忙用手轻拍王雨的背部，安抚她的情绪，又用探询地眼光看向周龄。

    周龄耐心地解释：“小雨，我们一定会带你去见妈妈。但是，在那之前，我们必须先去一趟警察局。你爸对你的殴打，已经构成了严重的家暴行为……”

    江白鸽立刻明白了周龄的意思：“没错，小雨，现在你妈正在打离婚官司，如果认定你爸有严重家暴行为的证据越多，你妈越有可能离婚，而且……”

    王雨却打断她的话，斩钉截铁地说：“不，我不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