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黎明进行时(一)
作者:荔荔月   我的金毛空军男友最新章节     
    绵绵的春雨滋养着泥地上的野草野花,生机的绽放,为沉闷寂寥的战俘营增添一抹春天的绿意。
    外头的战俘们扛着锄头进山采矿,有鸟儿停在屋顶上歌唱,第一束晨光照耀大地,而某位作为战俘其中的一员,正在联合国委员的闺房里,为女人挽发。
    这双手开惯了飞机,砍惯了树木,对挽发这一件事有点儿手生了。好在凭着记忆,很快摸清了门路,为他妻子挽了个简单的发型。
    簪子收尾,双手从女人身后、绕过两侧腰间,覆在腹前,下巴枕在她的肩头,闭眼磨蹭她的脸颊,享受清晨中久违的美妙。
    景澜从放在桌上的小袋子里翻出剃刀和剪刀,“我给你剪个发。”
    舒尔茨好久没注意自己的形象了——战俘营大家都忙着存活,谁会注意外在。他坐回椅子上,背部挺的笔直。景澜开始动手了,回忆起舒尔茨以前的发型,剃短他两只耳朵上方的头发,再用剪刀修剪其他头发的长度,按照他头上那一条在左边侧分的界线,梳顺头发。
    好的发型能为一个人的精神加分,舒尔茨在军队的时候,军官们格外重视自己的发型。
    舒尔茨向景澜讨来镜子,自己用梳子把头发往后梳,侧分背头,精神满满。对着镜子拧了拧眉,眉毛压眼,眼神深邃,五官依然优越,线条流畅,棱角分明,帅气不失严谨的形象又回来了,仿佛回到空军阅兵时,他意气风发的时候。
    可惜,他现在一身光裸,哪有军人的严谨。
    他往后抚了抚头发,略微遗憾道:“可惜没有发蜡。”
    景澜为他自恋的行为连连发笑:“已经很帅气了。”然后去打开行李箱,拿出一套干净的衣物让他换上。
    景小姐总是为他准备妥当。衣服换好后转身,几乎满桌的食物被摆了上来。
    肉罐头、水果罐头、奶酪、果干……噢,还有他最爱的红酒。
    不过可惜了,还来不及品尝,不速之客就来了。
    维克多过来了,提醒他们最好别那么明目张胆。
    “你要记住,你现在是战俘,战俘!”维克多向舒尔茨重申。昨日他刚接手这个战俘营不久,就听到一个战俘在矿洞昏倒的消息,匆匆赶去,结果是舒尔茨。
    奎琳带着孩子跟他随军,不断跟他吹耳旁风,看在妻子和景澜的面子下,他就让这德国佬回归妻子的怀抱。
    但这特权也不是常有的,舒尔茨还是战俘的一天,他就得干活。
    报复的时候来了,维克多自然不放过这机会。
    曾经不可一世的德意志军官,到现在沦为苏维埃战俘,没有话语权,只得服从这里的规矩,为了与妻子美好的未来,舒尔茨忍了。
    当着维克多的面亲吻景澜的前额,他恋恋不舍的离开。两个口袋里,妻子给他的食物塞的满满当当。
    目送舒尔茨离去后,景澜问维克多:“你上层那边,有关舒尔茨释放的事,他们有处理吗?”
    维克多说:“上一年我就递交上去了,他们到现在也没理会。”
    “怎么会……”
    “他的事迹太过显赫,击落我们飞机太多,上层不会轻易就放了他的。”
    “没有其他办法了?”
    察觉到背后有声音传来,维克多转头,原来是奎琳带着她三岁的女儿过来了。
    “爸爸!”小姑娘迈着短腿跑过来,维克多一把将她抱起。
    奎琳见到景澜,眼泪已经夺出眼眶,好友许久不见,在战争平息后,在这沉闷的战俘营里,她们第一次紧紧拥抱。
    谁会记得在那残忍的集中营里曾有个叫奎琳的波兰女人存在过。现在她安然无恙活过了战后,那段黑暗的历史也被尘封。
    她感激景澜,感激这位中国好友,以及她那虽为德军的丈夫。
    “有办法。”维克多回答景澜,“这要看他愿不愿意违背了。”
    景澜眼眸黯淡了下来。她自然晓得,维克多的意思。
    加尔被调过来了,修了几天铁路,肤色黑上几个度,本来就多的眼白更为明显了,看着木木的、憨憨的。
    看到他长官口袋里丰盛的口粮的时候,他瞪大了那两颗黑色的眼珠:“长官,你哪来的那么多食物?你在这干活很卖力吗?猪猡大发慈悲给你分多点?”
    再看舒尔茨一身装束,光鲜亮丽,发型也利落整洁。加尔不可置信:“他们还给你安排理发师了?!”
    舒尔茨抽了抽嘴角。这是妻子的爱,爱!懂不懂?呆瓜。
    “我妻子来这找我了。”短短的只言片语,却满含炫耀的意味。
    加尔又一次羡慕起来,“她真厉害,也不知道她可不可以帮我找到伊思,让我见见她。”
    舒尔茨劝他放弃肖想:“你的伊思远在德国,想什么呢?”真当他的澜澜无所不能啊?哼,那也只对他无所不能。
    旁人?门都没有。
    加尔分到了舒尔茨一半的食物。但总得付出点什么,比如帮他的长官干活。加尔乐此不疲,小小挖矿就可以换取可观的食物,非常划算。
    晚上,依然是共产主义思想,加尔难得看到一回舒尔茨在认真听讲,还表露出一副陶醉的神情。
    噢,只因台上为他们演讲的人有一位是他的老婆。
    加尔注意到景澜一旁的沈星朗:“长官,那个男助手是你妻子的新欢吗?”
    舒尔茨一掌拍他的头,“什么新欢,不懂别胡说。”他们彼此忠诚得很!
    至于沈星朗嘛……嗯,他突然对自己没信心了,真糟糕,他得要去问问。
    加尔看向台上的景澜,他与这个女人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长官托他去法国传信于她。
    女人的模样似乎没有变化,依然的温柔端庄。只是加尔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为什么这么美好的女人会看上他那脾气暴躁、爱揍下属的长官。
    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还有点懵,长官力度可真不小。
    解散时,加尔还是决定鼓起勇气。
    “你这只德国猪,上来干什么?还不滚下去!”才上前几步,守卫端着枪就要把他赶走。
    沈星朗主动制止守卫的行为,景澜看了看加尔身旁的舒尔茨,对加尔说:“怎么了?”
    “美丽的景女士,你是红十字会的一员吗?”加尔真诚发问。
    “是的,我是。”
    加尔眨了几下眼,看向舒尔茨,仿佛在征得他的同意。
    舒尔茨双手交叉,眼睛游移到别处:说吧说吧,又一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傻瓜。
    “你可以帮我见到伊思吗?她远在德国,她来信说,她也很想见我,但是她无法见我。”
    “伊思?”景澜有些一头雾水。
    舒尔茨跟她解释:“就是这小子的女友。”
    加尔问得小心翼翼:“可以吗?女士?我很想她。”
    看着少年满怀期待的双眼,景澜没有立即答应,似在思考。半晌她说:“伊思的住址?”
    加尔的心情明显变得雀跃,就差当众手舞足蹈了,他给景澜写下伊思的住址,抱着他的长官落泪。
    “长官,你的妻子真是个好人……”
    伊思,伊思,他终于能再见她了。
    深夜,一抹黑影悄悄溜到委员的闺房。
    景澜在台灯前扶着额,写着汇报资料。这时,窗户被敲响了两下,她抬眼,只见来人在窗前袒露出白花花的大板牙,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了。
    他动了动唇:放我进去。
    景澜无奈笑着摇头,去把窗打开,让他翻窗进来。
    “大晚上的鬼鬼祟祟干什么?”景澜轻拍了下他的脸,“战俘私闯女子闺房,这回不只是吊在绞刑架上那么简单了吧?”
    “理应枪决。”说时嬉皮笑脸,抱着她转起圈来,“可我有十条命,不怕死。”
    她当即食指抵住他的唇中间:“不准提死字。”
    他连忙顺从答应:“好好好,不提。”然后关掉灯光,把她放在床上,掀起被子,钻进来,共用被窝,抱紧。
    “你真要帮那呆瓜加尔见他那女友?”他咬了口她的脖子。
    力度有点重了,景澜拍了他一下宣泄不满,然后说:“嗯,我会帮他,这对你也有好处。”
    他不解:“为什么?”
    “他们能不能见到是一回事,但给苏联这边压力是另一回事,我会向国际登报这一件事。”
    是的,她骗了加尔,战俘能和家人见面的概率基本为零。她会孤掷一注,把这一件事传向国际。
    “现在是主张人道主义的时代。”
    一个被国家蒙骗的忠诚战士,远在异国沦为俘虏,在漫长岁月之中,与相爱之人天各一方。
    借助舆论,会有一个很好的效果。
    舒尔茨明白她的意思,“澜澜真聪明,不过……”他沉吟许久,却什么都没说。
    “不过什么?”景澜捏着他的指腹,闭上了眼。
    “沈星朗这小子到底怎么回事?他是不是又要对你展开追求了?”他一鼓作气,说了出来。
    景澜噗嗤一笑:“中校先生又开始吃醋了?”
    他已撑起身,扳过她的脸,在黑暗里凝望她,大方承认自己的醋意:“嗯,吃醋了。”然后俯身亲吻她的唇。
    情欲在交织,景澜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捶了他两下胸膛才得以呼吸。
    “中校先生对我那么没有信心吗?”景澜故作失落的问。
    他连忙解释:“我对澜澜信心满满,我们对彼此忠贞不二,我只是不放心那小子……”
    单恋死灰复燃!
    景澜抓了抓他一头的毛:“星朗哥结婚了,也有孩子了,想什么呢。”她向他解释,“他跟我来苏联,是父亲之意,我与他有着共同目标。”
    “共同目标?”
    “嗯,是的,父亲有意将生意扩展到俄国,并且也正在实施中,你看到了,你先前修的那一栋建筑,是父亲出资,当然也有星朗哥家的,他家支持红军的共产主义,我父亲也是。”
    “日本人虽然投降,但国内两派的矛盾日益增长了。有关政党这些事,父亲不好摆在明面上。”
    “噢,岳父大人真厉害。”在美国之时,他就察觉到他这位岳父的不一般。一个普通的商贾,枪支怎么会说有就有。
    “或许不久后,又会爆发一场战争了,在我们国家。星朗哥已经收到了通知,几天后他就会回国。”黑暗中,景澜发出一声叹息,“日本人刚被打跑,自己人又打起来了,战争什么时候会停?”
    空气静默了半晌,而后她听到他丈夫的骂语:“去他妈的战争。”
    几天后,沈星朗离开了。离开前,他特意找上舒尔茨。
    曾经的情敌再度会面,但同为军人的身份让彼此惺惺相惜。
    他问他打掉了几个曾经德意志同盟国的士兵。
    他说用他当年教自己的枪法精准的打死无数个日本鬼子。
    噢真好。他为他点上一支烟。
    洛德还在的话,他得好好向他嘚瑟一番,他的手下出了个枪法了得的高徒。
    舒尔茨手搭在沈星朗的肩,他已知晓他准备上战场的消息,郑重的说:“接下来,为你国家的和平而战吧,英勇的战士,不过,你得活着,才能看见和平。”
    沈星朗也为他点上烟,笑着说:“和平。”
    过不久,国共内战再度爆发。
    ————
    景明生从美国带着两个崽子过来俄国了,倒也不是来旅游的,家族生意总得扩展一下,以及……那个洋人女婿的事也着实让人头疼啊。
    没办法,谁让他娶了自己女儿。
    他把年仅一岁的小鱼交还给景澜照看,七岁的景安留在他身边。名曰从小培养外孙的能力,以后好接管他的事业。
    舒尔茨挖煤回来,天气炎热,工作时上身自然什么也没穿,在战俘住所准备洗掉身上的黑色时,就被奎琳女士派人接走了。
    奎琳早已在委员闺房门口等待他。
    舒尔茨还有些呆呆的,不明所以:“怎么了女士?”方才那士兵神秘兮兮的跟他传话,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奎琳看着他裸露的胸膛,啧啧了几下,然后喊人拿件干净的衣物过来让他穿上,然后打来一盆清水,嘱咐他把脸洗干净了再进去。
    舒尔茨擦了擦脸,再用袖子抹干净,“到底怎么了?”他语气有些不耐,却也莫名涌起了无法言喻的紧张。
    屋子里边,好像有着来自未知的呼唤、吸引他踏进。
    “哎呀,你进去了就知道了,是你朝思暮想的。”奎琳推搡着他,为他打开了门。
    他走了进去,奎琳把门关上了。
    他听到了,孩童如铃的笑声。
    颤抖的手是他忐忑的心情,不自觉上扬的嘴角是他兴奋的证明。他往里走,房间灯光明亮,暖黄的像傍晚的日暮时分,女人半个身子倾在婴儿床边,向女儿摇着拨浪鼓。
    她比景安一岁时要小的多,行为动作完全跟她哥哥一样,碰上一点儿开心的事就会挥动着手,咯咯笑着,吐着泡泡。
    舒尔茨走了过去,握上女儿的小手。
    小鱼认得他,母亲时常会拿出他的相片让她辨认。
    舒尔茨听到了,一岁儿童对他的呼唤,即使发音不是那么清晰。
    “小鱼,她小名叫小鱼。”妻子浅浅笑着,“是你女儿。”
    这一刻,舒尔茨只觉得,他愿意为眼前的她们做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