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散青年一脸微笑的望着那面前之人,“远观不如近见,无缘不如结缘,贵公子方才在大堂大展身手,让小生真是好不羡慕....”
见那紫裘似不把自己刚刚那番话当成回事,只是目光打量在那陈列一排的文香书架之上,随手拿起一本,便有味的看了起来。
“看公子模样年纪必是不大,不知家中可有长兄或是那姊妹?”
唠唠家常,人之常情,拉拢这般人物,岂不美哉?
这时,只见那紫裘公子抬起头望向自己,懒散青年笑意更浓,可怎料那人指着手中书卷,称赞道,“好书好书呀,不知这位兄台是从何处得到?”
原来如此,是对这些文书感兴趣,那这好办呀。
“不知贵公子,出身于何处,而今来这风雪山庄参加这风雪宴会,是否也是对此处有所想法?”
说着,懒散青年亦是端来一刚泡好的香茶,上面还有余香环绕。
可接下来的一幕又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只见那紫裘公子一脸自然的便拿过那茶水,小抿了一口,便递回,然后拿着又不知从何处翻寻到的一书帛,坐在那刚刚自己盘腿而席的绒毯上,半点都没有那作为客人的风范。
很是“入乡随俗”?
这时,扈从谷缑便有些受不了那人如此的无礼举动,刚欲有所动作,却被懒散青年一冷眼,生生止住。
转过头,懒散青年依旧如常,一脸温和笑容,道:“既然如此,不如你我两人相识一番,小生先坦诚相向,白姓,子云。”
言语很是诚恳。
“白云...白云。”
紫裘公子听此,目光望向一旁,那阁楼外,远眺整座风雪庄,湖光山色,白云渲染....渐渐失神,似乎亦是被这美景吸引了魂去。
“白云千载空悠悠....那我就叫,空悠。”
声音很轻,仿若都在说唇语,可这怎能逃得了一旁另两人的耳朵?
说到这里,紫裘公子眼前一亮,随即望向那懒散青年,俊美的脸容上泛起一丝淡笑,“白公子,你好,在下空姓,一字悠。”
顿时,此处的气氛刹那间便变得微妙起来....
那懒散青年都是在此刻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至于作为他的护卫,那谷缑眼神微眯,腰上的剑鞘都是晃荡了几下。
看着那不知好歹,毫无讲究人情世故的紫裘男子....不就一肉身颇有建树的武人,一剑不够,那就两剑三剑,直至肉体崩溃为止。
可余尘似乎对这些犹如视而不见,囫囵吞枣般便将手上那书帛看完,然后一手托着下巴,看了看那还未分出胜负可已然却形势一片大好的白子。
“这步棋下得不错,将黑棋后路丝丝堵住,不给一丝喘气的机会,那下这一步?”
说着,便在懒散青年的眼皮子底下,拈起一颗棋子,放入棋盘,瞬间黑棋子已是土崩瓦解,支离破碎的局面,如那蛇被打七寸,只剩蛇首苦苦支撑。
懒散青年见此,脸上倒是并无波澜,毕竟这步棋也是他之后想布的一棋,那人只是帮一举手之劳,不过那步棋,常人却不足以见得走那一步,至少身旁扈从谷缑不行,不过,这也足以见得眼前之人在棋道上有所涉猎,但在自己看来,不深。
不过就在想到这里时,那紫裘却是又布一棋,再布一棋....来来回回,竟是已下了十余手,懒散青年见此很是疑惑,侧目望去,那身边的扈从也是嘴角冷笑不已。
不会下棋,便是不会,故作此态,事后反倒贻笑大方。
“好了了,待得也差不多了,那白公子我便移步?”
见那懒散青年没反应,余尘淡然一笑,便是走出此屋,最后离开之时,还不忘顺走一书册,“那这本关于风雪山庄的地志,在下便拿去一观,就当算那酬劳?”
“什么酬劳,我看就狐假虎威的一武人,伪君子...少爷你最会看人心,刚刚那交谈中,可是看出那人如何?”
当谷缑看向自家的主子时,却惊奇的发现,自家主子不知何时已是坐在了那刚刚离去之人的位置上。
懒散青年看着那几乎要摆满整个棋盘的黑白子,仿若看到什么珍宝般,双眼有那精光爆射,且双手不住的颤抖,悬在空中,似是想落子或是拿子,可久久就是无所动作。
顿时,看着那棋盘的四角,像是想通了什么,发出大笑,惊得那屋檐筑巢的鸟儿都是展翅飞走。
“好一个以人心看人心,此人有趣,好生有趣啊!!”
听着自家主子如此的评价,谷缑视线这才放入到那棋盘之中,心中充满了疑问,那白黑子的形势看上去与之前并无区别呀?
这有何高明之处?值得让少爷那般人物,发出如此的赞叹。
下棋如见人心,每下一手棋就能见到下棋之人的心性,这是每个高深下棋手都心知肚明的道理,而余尘在懒散青年面前下的每一步,其实就是懒散青年心中所想的每一步手棋,准确无误,没有一丝差错。
但也如此,也说明余尘已经在某种角度,至少在这局棋盘上,通过之前懒散青年下的手棋,洞察了他的人心。
————
“父亲,可是发现了古怪?”
与此处相背的另一处厢房,此处与懒散青年那所待之地,房屋陈设除了一些挂饰并无异同,都有那眺望栏杆阁台,而罹小芊和罹莫寒两父女,就身在此地。
“嗯,芊儿刚刚那掌莫怪父亲心狠,实在是容不得有那个万一。”
罹莫寒满脸宠溺的望着身边的罹小芊,那副模样,哪还有在楼下大堂那番不近亲情的样子?
“这行人,应就是花家派人来作监督之效,毕竟花家已有败绩在前,这等苟且之事应是不会再做了,那刚刚响彻的两银铃声就是最好的证明,这种能发出独特声音的银铃,只有花家那位才拥有并且赏赐给他人了。”
罹小芊也面露思虑,“爹那你的意思是说,花家并不想插手这件事?”
可又想到了什么,罹小芊一顿,再道:“可这行人的实力当为恐怖,先不说那还未出手蒙面的三女,那纨绔公子在纯粹肉身上居然都是有几分实力与父亲你抗衡一二。”
罹莫寒那耸高的脊背如山立起,双手负背,咧嘴一笑,“那五人中,足足有四人都散发出了灵境的修为,如若他们都想不顾花家名声,明着插一手从中谋取更多利益,恐怕在风雪山庄,只有那寒水宫或者武当山来的人可一较高下了,你父亲我...肯定挡不住。”
罹小芊听此,神色复杂,目光不禁望在那风雪山庄的后山,更深处,更高处,山峦巅处,恍惚间,可见有点点灯火摇曳。
兴许是受着女儿的影响,罹莫寒也是忍不住的望向那后山,目光之中有一丝异样的清晰,柔和的,思念的,通通在里。
豁然挥手,大髯汉子洒然一笑,“放心,芊儿,这风雪山庄有你爹我,就不会让那群狗娘养的,轻松拿去。”
“好了,大堂里那些饿狼,快等不及了,这座风雪山庄的归属,也是该有个结果了....”
余尘等人被那罹小芊安排到一处二楼雅间,最后罹小芊离去之时,眼神都是恶狠狠的瞪向余尘,“下次你就没有那么好运了,敢让我父亲蒙羞,你准备好付出相应的代价吧。”
说完,便是朝地上啐了一口,砰的一声!那房门便已是重重的关上。
而从头到尾,这罹小芊一点都未曾抱怨自己的父亲,当时在众人面前扇向自己的那一巴掌。
“这小丫头倒是一点都不明事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那罹莫寒先试的手,明明是自己不济事,现在反倒来怪上我们了,不行我现在就找她去....”
秋意胸口十分剧烈的上下起伏。
“算了,秋意妹妹,我们只是一观宴会,别多生事端,到时引火上身可不太妙....”
在一旁的美妇人此时也是撤去了脸上的面纱,一脸露出复杂面容。
“嗯,敏儿说得并无不错,现在局势有些多变,我们外来人还是多静观其变为好。”
花千月那侧颜侧漏,黑纱已取,红唇艳丽,倒是那目光却是一直在面前那一身紫裘上,似乎像是要把此人望眼欲穿般完全洞彻其底细。
“实在是过意不去,秋意姐可下次再打照面时,余小子我帮你出一口那恶气,如若再不能意平....”
话说于此,余尘一顿,一脸不怀好意般,打量着面前人儿,那微微敞开狐裘,露出里面大好春光的风景,大片雪白肌肤泛着粉红都可清晰可见。
那仿若要以身相许的话,简直都是要脱口而出。
秋意也是被那余尘大胆的目光盯着,全身发痒浑身都是不自在,下意识的,也是望向一旁那银白狐裘的女子。
而这一视线的突然望向,在外人看来就像那女子遇上意中人要问过家中长辈,一切都尽在不言之中。
三女从小一起长大,而作为死侍的两女,亦是作为两女的少主,对于相互的性情,都是知根知底,注意到那视线,花千月唇角不知怎的就弯了起来。
这小子,如今穿着一身还算合身的破衣裳,倒是都要把我死侍的心都给拐跑了。
花千月微笑道,“啧啧,看不出来呀,余公子除了在剑法上颇有成就,在肉身的造诣上都是比之只强不弱呀。”
此话,倒是完美的绕过了之前那个话题。
毕竟有些时候,那层薄纸还是不要早早打破为好,当然....花千月望在那紫裘少年的身上,眼神亦是有所不同。
余尘翘了个二郎腿就在那木椅上坐着,一点都全无之前那般贵公子的模样,口上道:“莫见怪莫见怪,小子就一粗鄙乡人,有钱人那套学学还尚可,可真要入体深髓的,反倒不行。”
同样,有点答非所问的意思。
说完,就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本小书,看样子应当是那此处关于风雪山庄的地志怪谈。
一脸津津有味的看着,右手还作了一个姿势,一旁的余灵儿见此立马便心领神会,马上就拿一茶壶往茶杯倒上冒着热气的茶水。
茶水不满不溢,刚好两口。
众女虽说不是在之前那马车上已不是头次见到,但每次见到,都忍不住感慨,你这还不是公子做派,我看就连那水冕城的小公子在这上面都是不如你余尘。
无言,已无下篇....这时门外传来一道叫喊声,听上去,是一丫鬟在传话。
“我家少爷,诚邀公子上门一叙,劳烦公子移步大驾....”
“余公子最好拒邀,此次这风雪宴会有所古怪,想必在大堂刚刚你就感受到了...”
余尘目不转睛的依旧是盯着自己面前的小书,听那花千月的劝邀,目光有精芒闪过,他当时又何曾没有发现,当那罹小芊拔剑之时,身后三女和自身所被无故牵引的内力,在那一刹那已被多道暗处的视线,一览无遗。
他们这一群人的底细,至少那大致的境界亦是被察觉,四灵境!!
这谁敢招惹?
而那看上去憨厚无比,老实巴交的罹莫寒,这一切说不定就是他所策划的,就如那其女罹小芊的突然行刺,以及半路的拦截,再自扇千金一巴掌,而将其抽丝剥茧,那隐藏的背后,又何曾不是救他女儿一命,以及借机再探他们这群人的虚实?
“我家少爷还说了,他那藏有各种古典孤本,不说风雪山庄的地志,就连水冕城甚至整个大世的地志怪谈等珍本,也是有的。”
此话一出,四女齐刷刷的目光纷纷望向一个地方,那里,紫裘眼目微垂,不知想些什么。
————
在一处厢房,此屋极大,不仅书香气袅绕,各种名贵的书籍摆放在那架橱上,还有那栏杆望台,可以远眺整个风雪山庄的风景。
在那绒毯上,正有两男子互相弈棋,身穿青黑衣袍的青年手持白子,披那戎绵宽衣的男子,手拿黑子。
一人一子,在那棋盘上互相博弈,下到中途,见那棋盘上,黑白两子已是满布,对比鲜明,似乎只要再有几手关键手,胜负已是揭晓。
那男子面露苦色,手中黑子迟迟都是无法落下,这时那对面身形懒散的青年,看了一眼棋盘,见此微微摇了摇头,看着外面风雪山庄独有的水天一接的景色,聊起天道:“也不知道此次,这绣球会花落谁家?”
那持黑子的男子,语气低沉,道:“必是会落入公子你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