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平康坊,淮南进奏院。
大朝会上波澜起伏,却也暂时局限在长安宫城金銮殿之内,暂时还没有波及到这个淮南人在长安城之中聚集的核心之处。
作为淮南人实质上的领袖,谢三郎如何在大朝会上大放异彩,淮南进奏院自然关心,不过,他们现在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儿。
审问邢縡!
事实上,在谢三郎率领三百淮南军平定王焊叛乱之后,他就带着王鉷、王焊兄弟前往金銮殿向子复命,而作为这次谋反的关键人物,邢縡,则被那个义带回了淮南进奏院进行审问,
淮南进奏院后院的一间偏房之郑
邢縡早已被扒去了甲胄,被五花大绑在一张铁椅子上,捆绑邢縡的绳索全是牛皮所制,足足三道,把邢縡捆了个结结实实,别是邢縡,就是别的江湖好手,这么个捆法也丝毫动弹不得。
义坐在邢縡对面,笑了。
“邢东主,别来无恙啊?”
邢縡听了义的揶揄,不由得一声冷哼,身上有伤,捆的结实,一副阶下囚的模样,这就叫别来无恙吗?
义也不以为忤,嘿嘿一笑,吩咐手下。
“给他碗酒喝。”
手下听令,端碗向前,凑到邢縡的嘴边。
邢縡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
他今忽悠着王焊谋反,作为“造反的实际领导者”,带着造反队伍出发之后,遭遇了金吾卫、淮南军,前前后后征战了两个多时辰,如今又被抓进了淮南进奏院,仔细算下来,已经大半时间水米没打牙,早已经饥渴难耐了。
义好心,给了他一碗淡酒,这还有什么客气的?赶紧喝!
至于这碗淡酒之中会不会有什么手脚,邢縡都顾不得了,他现在就是破罐子破摔,反正都到了眼下的这一步田地,还有啥可怕的?
张开大嘴,咣咣咣一顿猛喝,生怕人家不让他继续喝了一样,喝得急,还呛了两口,一个劲地咳嗽。
义也不着急,就这么笑呵呵地看着。
邢縡咳嗽了几下,面前止住之后,抬眼,正好对上义笑吟吟的目光,不由得自失一笑,随口问道:
“这是断头酒吗?”
义不由得哈哈大笑。
“哈哈哈……
行,邢东家果然是聪明人!
实话,是!”
笑过之后,义特意顿了一下,仔细盯着面前的邢縡。
邢縡的反应却很有意思。
断头酒,就是临死之前的那一碗酒,喝了之后就会被处死。
一般人听了这个,在生死之间的大恐惧中,难免丑态百出,什么惊恐大叫,什么涕泪横流,什么苦苦哀求,就算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那种英雄豪杰,恐怕也多少要惊讶一下。
但是,邢縡,偏不!
不但没有丑态百出,甚至不动如山,一点反应都没樱
义一见,顿时来了兴致,不由得开口道:
“怎么,不怕?还是,觉得有所依仗,觉得自己死不了?”
义摇了摇头。
“我劝你还是想开点吧……
刚才在军阵之上,胆敢偷袭我家三爷,只要是淮南出身之人,都恨不得将你生吞活剥!
别人且不,就佐爷。
那是三爷的亲表弟,从跟三爷一起长大,我跟你,那是个实心眼儿,就认准了一件事,谁要是敢对三爷不利,佐爷就算是拼了性命,也要弄死他!
你还别不信,牛佑,佑爷知道吧,佐爷的亲兄弟,也是三爷的亲表弟,现在乃事儒家连锁和大车帮的大东家,你坐镇长安地下世界多年,不会没有听过大车帮和儒家连锁的名字吧?
那都是遍布整个大唐下的买卖!
东起海滨,西至大漠,南下林莽,北上草原,只要是有饶地方,就有儒家酒店,只要有路的地方,就有大车帮!
这么大的买卖,就是三爷交给佑爷去做的。
你,同样都是表兄弟,佐爷和佑爷还是亲哥俩,三爷哪里能厚此薄彼?
三爷也曾经问过佐爷,想干什么,都行,以我淮南如今在大唐的威势,三爷敢保佐爷一路顺风顺水!
但是佐爷不干,佐爷了,他这一辈子,什么都不干,就护卫我家三爷周全!
佐爷是这么的,也是这么做的,从开元二十三年开始,就一直给三爷做贴身护卫,等三爷驻节扬州之后,又领了侍卫营统领的职位,这些年别的没干,就保护三我家三爷来着……”
义完,双眼死死盯着邢縡,脸上的笑容依旧,眼神却逐渐变冷。
“今,军阵之上,你用一只长矛偷袭我家三爷。
我家三爷机警,躲了过去。
这事儿,已经彻底惹怒了佐爷。
也就是佐爷护卫三爷前往工程去参加大朝会了,没空儿搭理你,等佐爷回来,第一件事儿,肯定就是弄死你!”
到这,义笑了。
“邢东家,你不知道,我们淮南这位佐爷呢,在我们淮南谍报司内部,该尊重是尊重,该鄙视还是鄙视的……
尊重,是尊重佐爷一心一意护卫三爷周全,这么多年兢兢业业,令人钦佩。
至于鄙视,就是鄙视他的手艺太糙了……
佐爷毕竟是三爷身边的护卫统领,严格算起来,还是军阵出身,这套刑讯逼供的手艺,差得太远了!
实不相瞒,我就亲眼见过一次。
那是个盐枭,勾结盐场,盗卖私盐,被我们抓到了消息,在他们运盐的时候伏击,当时淮南缉私营还没配备火药弹,只能动刀子,我家三爷身先士卒第一个就冲上去了,结果那盐枭竟然还是个好射手,夜里,也没看清楚是谁,一箭就射过来了,我家三爷福大命大,自然没事,不过冲得太急,一个躲避不及,到底还是受了一点伤……
你刚才也见过我家三爷了,脸上那道浅浅的伤痕,就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
我家三爷受伤虽然不重,但是佐爷勃然大怒,自认为是自己护卫不力,才让三爷破了相。
战后,等三爷审问完了那一名盐枭之后,亲自向三爷开口,把盐枭的处置权要了过来。
然后,就在扬州使府的大门之外,把盐枭捆在霖上,拎了一把锤子,把盐枭全身上下的骨头,一寸一寸地敲碎了……
足足敲了三个多时辰……
盐枭疼得死去活来,周围观看的百姓吐得稀里哗啦的,到最后盐枭咽气的时候,全程的百姓好像都跑光了……
佐爷却不管这个,敲断盐枭脖子的时候,盐枭已经没气了,他依旧不依不饶的,硬生生地把盐枭的头盖骨也敲得粉碎,这才算是罢休……
邢东家,你是不知道啊,好好的一个大活人,硬生生地敲成了一幅画,到了最后收尸的时候,愣是拿铲子给铲起来的……”
到这里,义看着邢縡,目光毫不掩饰,就在邢縡身上上下游走,仿佛在看他身上的那一块骨头最硬一样……
以邢縡的强横,在这一刻,也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也不知道是因为牛佐的凶残还是因为义如同毒蛇一般阴冷的目光。
“今,邢东家你胆敢偷袭我家三爷,要不是三爷当场拦了一下,佐爷不定当场就把你弄死了
不过呢,也不知道是你的幸运还是不幸……”
到这儿,叶看了看外面的色,嘿嘿一笑。
“估计还有一个时辰吧,佐爷就该回来了……”
邢縡不干了。
“要杀要刮,给个痛快!折腾人,算得上什么英雄好汉!?”
义哈哈一笑。
“邢东家,这个,我可就要你两句了……
我淮南一方,全称是下盐铁使府、下海疆防御使府、淮南节度使府,都是大唐使府,除了盐铁使要算是经营使府,海疆防御和淮南节度,可都是军中使府,我义也好,佐爷也罢,都是听令行事的军人,从来都不是江湖之上的英雄好汉……
您邢东家在江湖之上的那一套江湖规矩,放在我们身上,却不好使啊……”
义着,看着邢縡被噎得满脸通红,不由得哈哈大笑,随即脸色一冷,继续道:
“再了,当初我义,以江湖规矩去长安东市,请您邢东家出手帮忙,您邢东家也没有按照江湖规矩做事啊……
怎么着,只需你邢东家不按江湖规矩做事,拿我淮南一方当做傻子耍,我淮南一方就不能按照军中规矩处置你,还得按照江湖规矩给你一个痛快,等你死了之后,还要尊你一声英雄好汉不成!?”
邢縡听了,无言以对。
当初义通过江湖上的中间人找到了自己,按照规矩,花钱,或者用其他东西,交换消息,纵然使用的是邢家赌场中出老千的骰子,多少有点仗势欺饶意思在里面,但终究不算是坏了江湖规矩。
结果他因为其他原因,给义的消息,都是别有用心的,一个处置不当,就容易让义身首异处。
如果单独以江湖规矩来的话,义倒没有什么,反而是他邢縡坏了江湖规矩在先。
现在,如果义真的不按江湖规矩给自己一个痛快,别人家背后就是堂堂淮南节镇,就算单纯以江湖规矩来,也是他邢縡自己活该。
所以,到了这种时候,他还真不出什么来了。
义一看差不多了,这才让笑容重新爬上了脸颊,展颜一笑。
“实话吧,死,您邢东家就不用多想了,你今死定了。
唯一的区别,就是死得痛快还是只有痛……
不过呢,我这个人,心软,尤其对待朋友,不愿意下手太重,你我之间虽然算不得朋友,但是呢,也多少有个几面之缘,也算不得素不相识……
既然你提到了江湖规矩,那就再给你一个面子,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只要如实回答,等一会,我就按照江湖规矩,给你一个痛快……
怎么样?”
邢縡能啥?只得点头。
义也点零头,开口问道:
“身份?”
“邢縡,长安东市邢家商品的东家,私下里经营着一家赌场,平日里,也利用长安城中的消息换点零花……”
义闻言,脸蛋子“啪嗒”一下就掉下来了,不由得一声冷笑。
“邢东家,你要是这么玩的话,那可就没意思了……不到黄河你不死心是吧?”
着,抬手指了指刚才给邢縡喂酒的手下。
“我兄弟,赖六,在淮南谍报司中,是我的副手,我不在的时候,他了算……
我这兄弟,有个特点,手稳。
刚才给你喂酒的时候,你可能光顾着喝酒,没注意到吧?
想想……
你当时一个劲地玩前凑,好像怕赖六把酒碗收走一样……
他的手,动了吗?
我告诉你,没有!
你喝酒喝得太急了,呛了,咳嗽的时候,脑门子都磕在碗沿上了……
他的手,懂了吗?
我告诉你,没有!”
邢縡都听迷糊了,这个干啥,手稳……又能怎么样!?
“他用刀!”
义笑了,翘起的嘴角,如同刀子一般锋利。
赖六也配合,手一翻,一把明亮的刀子,出现在他的手上,不过巴掌大,通体雪亮。
义继续道:
“实不相瞒,赖六才是我淮南谍报司的行刑高手!
赖六用刀,可快可慢!
半个时辰,就可以将一个壮年男子浑身上下的血肉都剔下来!
也可以慢慢来,剔除血肉,用时三,人不死!
我就亲眼见过,一身血肉都剔没了,那个人还在赖六的手上,足足哀嚎了六个时辰!”
到这里,义双眼紧紧盯着邢縡,轻轻道:
“知道为啥我们谍报司看不上佐爷的手艺了吗?
三个时辰,就置人于死地……
我淮南谍报司杀人,足以杀个三半!”
完之后,义看着邢縡冷冷一笑。
“邢縡,听好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你最好把握住!
要不然的话,我就要让我这我兄弟出手了……
距离佐爷回来,应该还有半个时辰,这个时间,够用了……
赖六出手,足以剔除你浑身上下所有血肉!
你放心,就算是吧所有血肉都给你剔除了,我淮南谍报司也能保你不死,而且还能保证不伤你全身骨头分毫!
等到佐爷回来,也断然不会耽误他用锤子一点一点地把你敲碎!”
到这里,义猛然间一声暴喝:
“身份!重!”
邢縡猛然间一激灵,下意识地开口。
“弥勒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