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歆)走过被重新修缮过的小路再次回到了这所庭院,一眼望去,院子只是去除了杂草,房子也只是简单加固。
光秃秃的连虫子也不叫了,士兵们沿着墙排排站,一个个木头桩子似的倒是成了景观。
太监通传过后,刘秀低着身子进了门,一丝不苟的拜礼完毕后,这才抬起头注视着这个相处几十年的朋友,现如今的皇帝:王莽。
既使四目相对,刘秀也没感受到眼神的交流,他似乎从未看过自己的脸,就好像在看一面镜子,里面是他的倒影。
见到他的时候,他总是在思考然后说出一些让刘秀听不懂的话,于是刘秀发现,即便两人相处了几十年的时光,但他从未真正了解过王莽……
王莽又是不急不慢开口道:“颖叔(字),你我算不算朋友呢?”
“自是算的。”
“我就知道!”
王莽笑的像个小孩儿,“你可是我唯一的朋友。”
刘秀本想应和几句,却随即又听到王莽叹息道:“这可是七十多年的。”
所以刘秀又不知该如何作答了,毕竟自己也才活了六十几年。
王莽调整了下情绪,又开口道:“我先前太天真了,总以为人民会明白的,却忽略了这个时代的教育,敌人们在我眼皮子底下肆无忌惮的抹黑我,歪曲我的政策。利用天灾,施以小恩小惠笼络人心,更过分的是他们企图改变人民的信仰!这是我无法容忍的!”
刘秀听的一头雾水,只好问道:“陛下指的是?”
“绿手党!”
王莽突然双目一瞪,盯着刘秀的眼睛,吓了刘秀一跳,好在他也是在宦海摸爬了几十载了,不动神色的平复了下来。
王莽接着道:“颖叔听说过吗?”
刘秀故作思考片刻后答道:“听说是一个宣扬天下一家的地下帮派,号召大家友爱互助的。”
王莽摇头道:“他们可不是黑帮,是地下党!”
刘秀的困惑掩都掩不住了,王莽见状带着些自嘲的笑意叹道:“颖叔不懂,可我知道它意味着什么,却是不知朕这校长的图书管理员现在在哪。”
说罢王莽一直盯着刘秀看,看的刘秀心里发毛,想了想,拜礼答道:“臣年事已高,管理太学已是颇感劳累,还请陛下将打理渠阁的事务交给……”
还没等刘秀说完,王莽就出声打断道:“你要辞职?”
语气很生硬,刘秀偷偷抬眼瞥见王莽的脸色很不好看,搞不懂哪里出了问题的刘秀也不敢说话了,干脆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王莽注视着刘秀的脊背半晌,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道:“起来吧,是我过激了。”
刘秀颤颤巍巍的起来后,王莽自顾自的说道:“你不是管理员,我也不会是校长。”
又安静的过了一会儿,王莽起身又来到了那面窗户前,目光被一个在头上裹着怪异红巾的卫兵吸引。
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伟人说过,革命是要流血的!不是过家家!之前是朕太心软了……”
待到傍晚,刘秀与王莽一同出了门,刘秀等王莽上了回宫的马车,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他刚刚松懈的时候,就听到帘子里传来王莽的声音:“常(长)安城,最近都在传刘秀当为天子。”
刘秀顿时就被吓得站立不稳了,还好王莽接下来的话不是收押他,“颖叔,你去查查这句话是出自哪本图谶,还是被人编造的。”刘秀顺势跪地应诺……
刘秀(颖)一刻也不敢耽误,直奔天禄阁,推开阁门,却不见扬雄,他坐的位子上倒是出现了一位陌生的男子,见到刘秀的衣着模样,慌慌忙忙地上前拜礼。
刘秀打量了一眼这个毛头小子,发现他长得还算俊俏,问道:“扬雄呢?”
小子又恭敬的拜礼答道:“老师生病了,所以由我来暂时管理。”
刘秀皱着眉,看上去很是苦恼的样子,小子见机道:“上官要找何书?也许小子知晓。”
刘秀见这小子笑的很自信,于是问道:“刘秀当为天子,这句话出自哪本图谶?”
对方听罢不再笑了,表情反倒有些怪异,刘秀只当他是个献殷勤的,不想再理会,正欲转身去寻扬雄,却被对方叫住了,“小子正好知道此书,它如今就在阁内。”
“哦?那可真是太好了,”
刘秀抓住小子的手,“快带我去拿!”……
当刘秀看这本图谶书的时候,那小子还能在一旁讲解,说的也是头头是道,让刘秀十分高兴,爱才之心顿起,忍不住问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家居何处,现任何职?”
对方拜了一礼,再次恭敬回答:“小子刘秀刘文叔,南阳蔡阳人,现为太学生,无官职,只是被老师叫来暂管图书而已……”
刘秀返回宿舍的路上,仍在回想着那位上官诧异的神情,只是因为同名同姓吗?但他总觉得对方隐瞒了什么。
正在他思索的时候,一队官兵粗暴的撞开了人群,刘秀急忙躲在一旁,随着几声铜锣敲响,一个简易的高台搭起。
一个穿着黄衣的官吏上了台,开始宣讲新的命令,百姓习以为常,三天两头颁布新的法令没过几天又撤销,让大家兴致缺缺、不再聚集听令。
可这次明显不一样,刘秀听了一会儿,大感不妙,这哪是行政令,分明是逮捕令,绿手党被打为淫祀邪教,连举报通绿者都赏一贯钱!
刘秀急忙回了宿舍,果然没有看见刘演,他转身想去找,又怕他回来,只好坐在床上躁动不安的等待,一直到了半夜,门口终于有了动静。
刘秀急忙开门,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到刘演满身是血,刘秀惊慌失措,刘演却安抚道:“我没受伤,这是别人的血。”
刘秀松了口气,“没伤到就好,现在情况如何?”
刘演苦笑一声,叹气道:“弟弟说的没错,什么两肋插刀的兄弟都是狗屁,我们本来藏的好好的,却被曾经的兄弟为了一吊钱就给卖了。”
刘演又唉声叹气的抱怨了一会儿,才说道:“弟弟,现如今长安待不得了,我们没那么大的能力和官府对抗,上边决定立即撤出长安。你受我连累,恐怕不能再求学了,我们收拾下东西,趁乱走吧。”刘秀无奈,只得依从。
第二天一早,刘秀拿着本就不多的行李跟着刘演去了一处藏身地,这处小小的院墙内,挤满了慌张的人群,兄弟二人挤不进去只得在外面待着。
不一会儿、刘秀就见到那教父领着人出来了,他只简单几句话就安抚住了场面,有条不紊安排出城的事务,教大家伪装成各种身份,批次出城。
那教父最后还十分深情的来了句:“大家先行,我最后再走。”
立马激起一片眼泪,感动的哭声四起。刘演哭的最凶,兄弟二人也被安排在第一批次。
“还好,还好。”
刘秀心里说了一句,面上刚露出轻松的笑容却被刘演抓住手臂,一起抬起高呼道:“我兄弟二人愿随教父最后再走!”
当目光聚焦而来,刘演洋洋得意,刘秀的笑容却僵在了脸上,脸色比绿手党的旗子都绿……
这场针对绿手党的行动才刚刚开启,官府也没想到这么庞大的势力竟然刚开打就全部准备跑路了。
使得绿手党人员的撤退行动很是顺利,直到最后也没出差错,刘秀跟着教父的最后一批队伍来到城门处,士兵只经过简单的排查就被挥手放行了。
刘秀又忍不住在心里说了句:“还好,还好!”
可前方突然又生变故,传来一声浑厚的男音,“慢!”
刘秀心里咯噔一声,只见一彪形大汉套着不合身的甲胄站在了众人面前,他凌厉的目光扫视着众人,目光所及之处,竟无一人敢与其对视。
只有教父淡定的看着他,二人剑拔弩张的对视了一会儿,对方咧嘴笑道:“刘邦,我们又见面了。”
“项羽,你要拦我?”
对方嗤笑一声,“是又如何?”
刘秀听的一头雾水,这俩人在搞什么鬼?这名字配合这场面,总给人一种奇怪的既视感。
不过刘秀没有多想,他现在只关心还能不能走了,毕竟小命要紧。官兵也渐渐聚集过来,刘演已经把手伸进了怀里。
就在如此紧张的时刻,这个叫项羽的壮汉却道:“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被叫作刘邦的教父随意的答道:“什么问题?”
对方笑的越来越狰狞,“假如回到鸿门宴的那天,我会不会选择杀掉你。”
刘邦仍然一副蛮不在乎的模样,“结果呢?”
二人又在对视,官兵已经不少人拔出了半截刀刃来,项羽却突兀的笑了一下,挥手撤掉了围堵的兵卒,“你可以走了。”……
众人心惊胆颤的出来后,许多人都相拥而泣,刘演带着刘秀趁机接近刘邦,刘演先崇拜道:“教父果真威武,那等人都能平静视之。”
刘邦只是随意的摆摆手,“我以前也是很怕他的。”
刘演只以为教父在谦虚,又拍了几句马屁,刘秀却突然问道:“教父本名叫刘邦?”
“是的。”
“那雄壮至极的人叫项羽?你们还认识?”
刘邦转睛看向刘秀,“是的,你想问什么?”
刘秀刚想说什么却想起那跟自己同名的刘秀老先生,心里吐槽道:哪有这么奇怪的事,也许只是同名罢了。
见刘秀不再问了,刘邦也不想多说,刘演此时开口问道:“教父,离了长安,我们帮派以后该如何发展?”
刘邦却道:“离了正好,长安现在没啥搞头,反而是个大麻烦,以后走群众路线……”
刘秀听的津津有味,刘演却听不明白,只是问:“那教父你到底要去哪?”
刘邦停了话头,伸出双手拍了拍二人的肩膀问道:“你家可不可以?”……
一处峰顶之上,嬴政欣赏着日出,突然伸手捉住了一只小小的虫喃,手指捏住这只小小的蝗虫观察了一会儿,这虫儿被吓的一动也不动,嬴政随手将它丢了出去。
一群蝗虫旋即淹没了它,裹挟着它飞往了东方,看它们方向的尽头是那长长的太行山脉。
这时,身后传来动静,一个黑发女人凭空出现了,嬴政回头扫了一眼,发现她并不高兴,于是问道:“怎么了?”
“那女人堵住了漏洞。”
嬴政笑道:“是吗。”
石英见嬴政竟然还笑得出来,责怪道:“都怪你!现在必须改变计划了!”
“她迟早会察觉的,只是早晚而已。现在既然计划有变?这工作还做不做了?”
石英见机讽刺道:“怎么?心疼你的子民了?秦始皇?”
可嬴政却反而用看傻子似的目光注视着她,还带着疑惑的口气问道:“你确定你比石姬聪明?”
石英立马应激了,“我可比那蠢女人聪明多了!”
“是吗?那你就最好别说这种蠢话。”
石英黑了脸,嬴政接着问道:“现在还接着做这等无聊的事吗?”
“做!”
石英鼓起腮帮子没好气道:“不仅要做!还要做的更多更大!既然来阴的不行了!我要积蓄更多的力量,从正面打倒她!”
嬴政伸出大拇指,夸奖道:“很好,很有志气!”
石姬飞到了沙丘,这里的风景与当年完全不同,洪水退去,留下的泥沙在太阳的照射下龟裂开来,使这片土地挂满伤痛。
石姬落在地上,脚下的土地发出嘎嘣的声响,石姬慢慢往前走,这种清脆的声音也一直回荡在这寂静的环境里,演奏着淡淡的哀章。
回忆走到了尽头,石姬也停下了脚步,面前一片荒芜的大地却突兀的出现了半截残破的庙宇。
石姬只是扫了一眼,又不知在想些什么,或许这庙只是被洪水裹挟而来的,没有任何意义。
石姬不再看它,转而盯着脚下的土地,目光穿透土地看到了什么,她想了想,最后却只是出手,在地上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她的耳边似乎有人在问:为什么?
石姬抬头看着那小小的破烂的庙宇出神,良久才轻声回答道:“不管好坏,这是由我开启的故事,总是要亲自结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