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颍县城的一家面馆里,程晚他们五个人正围着一张桌子坐成一圈喝面汤。
程二平咽下口中的热汤,满足地喟叹一声,“真舒服。”
“快吃,吃完咱们继续赶路。”
程晚端着碗,头都没抬地说道。
程二平张着嘴巴,惊诧道:“阿晚,这雪下得这么大,咱们还继续赶路吗?
我以为咱们吃完饭会找个客栈住下,明早再继续赶路来着。”
“离天黑还有段时间,咱们继续赶路,能在天黑前到达文通旅店。
能往南走点儿是点儿吧,停在这辛颍县城,谁知道这雪什么时候变小或者能停?
万一这雪一直不停,地上的积雪越来越厚,到时候赶路会更难。”
已经下了至少三个时辰的大雪,地上的积雪已经能没过行人的脚面。
等程晚他们摸黑到达文通旅店的时候,地上的积雪已经到了人脚脖子了。
“掌柜的,两间人字号房。”
程晚的眉毛和睫毛上还沾着雪花,本就白璧无瑕的小脸更显冰清玉洁,而店内昏暗的灯光和左右脸颊及眼角被冻出的粉色,又给整张脸添了几分艳丽。
文通旅店的掌柜姓王,看着和林老太的年纪差不多大。
王掌柜看着程晚,笑得别提多和善了,“两间人字号房,姑娘,房号牌您收好。
本店免费提供两桶热水,姑娘有需要只管喊小二给您送上去就成。”
程晚对王掌柜礼貌地笑了笑,“多谢。”
“哎呦,谢啥,可怜见的,瞧瞧这被冻的。
那谁,二发,小吴,你俩赶紧出去帮着卸东西去,东西卸完记得把两辆马车安顿好。”
小吴撇撇嘴,边往外走边小声和身边的二发吐槽道:“你瞧掌柜的那笑的,他就喜欢长得好看的人!
什么免费提供两桶热水,明明是只免费提供一桶热水,再要就得用钱买了!”
二发瞥了一眼小吴,“你不喜欢长得好看的?
那姑娘确实、确实好看。
不怪掌柜的对她态度这么好。”
小吴想了下程晚那张脸,“唉,还是赶紧干活吧,不然掌柜的又要骂人了。
谁让咱长得一般呢?”
两个小二帮忙,程晚他们迅速地把车厢里的东西卸到了楼上客房。
外头漆黑一片不见五指、大雪纷飞寒风凛冽,店内灯光昏黄、饭菜冒着热气和香气。
程晚啃着鸡腿,突然觉得如果不是离家还很远,这种感觉其实挺不错的。
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程晚正享受着这种安全感,突然听到文通旅馆外面响起了一阵嘈杂声。
程二平嘴巴里还嚼着鸡肉,他好奇地朝门口看过去,“来住店的?比我们还晚。”
二发关上门,叹了口气,说道:“是官差带着一队难民,应当是往北去的。
有官差带着,他们去对面的驿站了。
这么冷的天,又下了这么大的雪,这些难民也是真艰难。”
程二平眼中的好奇不再,他没忘,程家也是逃难来的凉州。
程晚把杯中的茶喝完,温声道:“你们慢慢吃,我先上楼了。”
程晚打算先上去把身上的暖身贴撕了,然后抓紧时间洗漱进被窝,赶了一天的车,她累了。
程晚刚要起身,外头突然爆发出女人尖锐的喊叫声。
“这是我的!我的!”
“谁抢到是谁的!滚一边去!再咧咧,老子就揍你!”
“王八蛋!把我的饭团给我!”
“啊!”
“小盼!王八蛋!我跟你拼了!”
“干什么呢?都不累是不是?
对面旅店说不定有人在歇息了,吵到人家睡觉,小心人家来找你们算账!”
“官爷!是这不要脸的东西抢我的饭团!”
程晚他们最后只听到了那个女人说了这么一句告状的话,其他的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应该是被官差喝止住了。
程二平咬了一口饼子,嘀咕着:“要是我没听错,那女的名字跟我小姨的名字好像一样,都叫小盼。”
邓熊啃着鸡肉,随口说道:“二哥,会不会那女的就是你小姨?”
程二平眼一瞪,“不可能!
我小姨的性格可不是这样的,我娘她们姐妹仨,属我小姨性子最软,脾气最好。”
程晚不置可否地微挑眉,起身,“我上楼了。”
几乎是程晚的话音刚落下,一道男人充满惊慌的大喊声乍然响起。
“小盼!小盼你咋了?醒醒!
林盼!”
程晚踏出的脚步顿住,转身,“二哥?去看看吗?”
程二平正要把一筷子菜往嘴里送,他僵着身子仰头和程晚对视,“不......不能吧?不可能啊......”
程二平嘴里说着不可能,可夹着筷子的手已经在不自觉地颤抖。
程晚抬脚往外走,淡淡道:“可不可能,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扑通一声响,程二平起身的时候把凳子带倒了。
出文通旅馆门之前,程二平还能稳得住跟在程晚后面。
出了门之后,程二平甩起胳膊就往对面跑,“阿晚,我先去看一眼,不是就马上回来。”
程晚和邓熊、艳秋、贺春来在后面走,到了驿站门口还不见程二平出来。
程晚顿时了然,这怕是真遇上程二平小姨了。
果然,等程晚他们进了驿站马棚,就看到马棚里面坐躺着好些难民,还有十几个难民站着围了一圈。
这些难民个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虽然他们身上绑着御寒用的干稻草,但看着依然瘦骨嶙峋。
别说,大晚上的猛地看到这么一群人,还真有点儿吓人。
而那十几个围了一圈的难民中心就是程二平和一个躺在干草堆上被拨开了乱发、瘦得皮包骨的女人。
程二平轻晃着女人的胳膊,脸上满是急色,“小姨?小姨!”
“二哥。”
不管从哪个方面看,程晚和这个马棚都太过不搭。
马棚里的难民看到程晚带头进来,本能地缩着身子往旁边躲了躲。
其中一个男人的头低得更厉害了。
“阿晚!
她真是我小姨!”
程晚皱着眉头,看着干草堆上的女人,“你确定?可别认错了人?”
程二平急忙把女人右边的头发往后拨了拨,“我小姨的耳后有一块儿红色的心形胎记,你看,错不了!”
程晚凑过去,弯腰看向程二平指的地方。
虽说很脏,但确实是能分辨得出来,耳后有块儿心形胎记。
程晚站起身,神色凝重,“二哥,我去找他们的领头官差,你抱着小姨去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