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就是一般农家女的打扮，虽然并不精致，但是干干净净很是清爽。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是整张脸上最显眼也最好看的部分。
    大大方方的，打量人的眼神也没有藏着掖着，更没有虚伪假笑。
    看着沈一音从头到脚都不是普通人的穿着打扮，小女孩也是，还有那个身后不远处牵着马车的男人，妇人心想不能是来惹事的吧？
    “嫂嫂你好，这孩子是谢武的大哥谢文的女儿，小名叫乐乐。
    我是受孟婆婆生前所托，将乐乐带来她叔叔家的。”沈一音将乐乐拉到身前，一字一句道出了原委，且一直盯着这个女人，仔细观察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女人一愣，看着乐乐看了好半天，这才将大门敞开，又沉思了片刻。
    “生前？你是说，婆婆过世了？”突然，女人想起了什么，连忙追问。
    沈一音默默点了点头，瞧她还有点担心的样子，应该是真心的。
    她叹了口气，看了看沈一音，又看了看乐乐，半信半疑：“那姑娘你叫那个小伙子把马车就栓门口，然后去那前面丝竹堂把谢武喊回来吧。”
    因为两个孩子还在家里，女人并没有打算自己去叫谢武，便指了指门外的小树。
    沈一音应下，而后回过身，示意小树去找人。
    而后，才被女人迎进家门。
    “我嫁给谢武的时候，也没见过婆婆，更没见过乐乐。
    你们是不是真的，我得等谢武回来确定一下。你们先坐会吧。”女人端来两个小凳子递给了沈一音。
    沈一音接过，拉着乐乐就在这小院空地上坐了下来：“应该的。”
    “那，婆婆是？”女人坐在对面，想着她能说出谢文谢武的名字，也能说出婆婆的姓，应该不是骗人的。
    沈一音自然明白她问的是什么，可是她也只知道婆婆因病过世，而且离开匆忙，也忘记离开前祭拜一下了，登时心中愧疚不已，眼底也不禁红了起来。
    “奶奶本来身体就不好，去年发了病，还是走了。
    是姐姐出钱给奶奶下葬，还一直收留我。”乐乐想起了沈一音失忆过，目前应该还没有恢复，便自己开口接过了话茬。
    “那姑娘你是？”女人看向了乐乐，小小年纪，没有父母照看，该多可怜啊。
    “我叫沈一音，原本住在京都。
    因为一些事，现在不方便带着乐乐东奔西走的，加上我也确实不会带孩子，想着婆婆说过要将乐乐送来她叔叔这里，这才赶了过来。”沈一音轻轻地抚摸着乐乐的脑袋，看向她的那双眼睛里，全是疼爱。
    这一幕，落在了女人的眼里，才算是放心了一些。
    彼时，谢武已经同小树到了门口。
    “谢文的孩子？”谢武进了门，将手里的工具丢在了门口，这才走了进来。
    靠近时，看着乐乐看了好一会，才又看向了沈一音：“姑娘怎么证明她是谢文的女儿，你们又是为什么来找我的？她怎么不去找谢文？”
    回头看去，一个稍显粗犷的男人映入眼帘，五官平平，也就鼻子很挺。一路走来，利索干脆，眼睛只在她身上停留一息，便随即走到了他夫人的身边。
    衣服上还有木头碎屑，但是卷起的袖子露出的手臂，显得孔武有力。尤其是那个暴起的青筋，一看就是贼适合打针……
    沈一音走神了片刻，当她意识到自己职业病犯了的时候，心虚地低下头看向了乐乐。
    乐乐则是以为沈一音被难住了，便起了身，从怀里取出了一条手帕：“这是奶奶绣的，奶奶说将来有一天到了叔叔家里，给叔叔看这个，叔叔能认出来的。”
    谢武接过帕子一看，上面是正中绣着一只毛发略显潦草的小白狗，还有一角有被烧到的痕迹。
    久违的记忆，一下子涌入心头。
    那是他们小时候，从路边捡回来的小白狗，只是后来因为生病不治身亡。母亲为了让他们不那么悲伤，就绣了两个帕子，一人一个，留作纪念。
    只是他那条，当初闹翻的时候，他气得将很多东西丢进火堆时，最后从火堆里飘出来了……所以有一处被烧的痕迹。
    “还有呢？”谢武皱起眉头，假如这个孩子是真的，那为什么谢文不管，母亲不管，要把孩子丢他家？
    乐乐摇摇头，直直地看向谢武：“奶奶说，我爹欠了好多钱，要把我卖了。是奶奶把祖宅给他了，才把我救下来的。
    后来在京都的屋子也被爹娘卖掉，还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就和奶奶流落街头了。
    为了能让我们吃饱穿暖，奶奶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当了，只剩下这个手帕了。
    再后来就是遇见了沈姐姐，是姐姐收留了我们。”
    “这倒像是谢文能干出来的事！”谢武冷哼一声，将手帕还给了乐乐，“那母亲呢，她怎么不来？”
    “奶奶已经过世了。”乐乐眨了眨眼，努力克制着，声音也小了许多。
    这消息宛若晴空霹雳，击在谢武心头。谢武一时没站稳，踉跄了一步。还好他夫人眼疾手快，迅速起身把他扶住。
    “什么时候……”谢武也不知自己到底该悲伤，还是该庆幸。只觉得百感交集，心口闷闷的。
    “去年秋天。”乐乐终是没忍住，扑进了沈一音的怀里，“姐姐，我想奶奶了……”带着哭腔的声音飘荡在院中，落入每个人的耳中。
    谢武看着乐乐看了许久，手帕可以是捡的，这些话也可以编出来。但是有些事情，应该只有母亲知道：“那，你知道这条小白狗叫什么名字吗？”
    乐乐从沈一音的怀中离开，坚强地擦掉泪水，点了点头：“叫小弟，奶奶说，当时爹和叔叔可喜欢小弟了，说跟亲兄弟一样，就叫小弟了。”
    说着说着，突然笑了起来。“奶奶说，你们后来还为了这个名字打过架，说我爹爹气了就喊小弟，也不知道是喊叔叔还是在喊小狗……”
    乐乐想起了奶奶和她说往事的模样，那一双慈爱的目光里，仿佛还能看见当年的场景。记忆里的奶奶，仿佛只有在说起两兄弟小时候的时候，才会格外开心。
    谢武缓缓闭上了双眼，他知道，这确实是真的，也就意味着……他的母亲真的过世了。
    一行热泪滑过脸颊，滴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