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十几日后,楚军还是待在了楚营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任凭了秦军各种污言秽语的叫骂,都不为所动。
直到这一晚,宁修还在睡梦中被外头一阵杂乱嘈杂的声音所吵醒。
穿了衣裳,宁修问了009,“楚军有动作了?”
【楚国新任楚皇叫人把战死的尸体投入到了北怀城上游的河流里,还将一部分已经腐败的尸体,用投石车投入到了北怀城城中,北怀城地形特殊,外面的河流与城中地下水相通,所以哪怕是城内的井水,也不可避免的掺进去了一些被污染的河水。】
宁修听后,遍体生寒。
果真是一母同胞,前有司和裕擅作主张搞出瘟疫肆虐,后有他胞弟将死了十几日的尸体投入河流。
宁修出了房门,看到的就是满城混乱,处处都倒着人,以及城中地上皆是尸体,来来回回奔波的郎中,以及秦国将士扯了衣襟将鼻口遮住,把满地尸体堆在一起,用火焚烧着。
宁修只瞧了一眼,便避开了混乱,去了节堂。
推开门,看到的就是面色铁青且沉默寡言的众人。
池祁眼底的杀意与暴虐是怎么都止不住。
宁修皱眉:“现下也快要入冬了,尸体便是腐败,也不可能短时间快速传播瘟疫,将尸体烧了,再用艾草熏一熏,尚且有补救的法子,难得是水源问题,河流被污染,城中百姓靠的就是河流过活。”
宁修现下也没有再去细细询问事情的经过,只是根据009的描述,将事情迅速分析了个大概。
“北怀城五十万大军,也要用水,楚国这是断我们的补给,逼迫我们出城迎敌,若是不喝水,将士们如何存活?”一名武将拍了桌子,语气暴怒。
池祁也怒。
不止如此,这条河流通往的还有后方的临城,不过比北怀城好的是,临城的地下水并不与河流相通。
但临城的水井并不多,远远不够五十万大军的用水量。
若要运水,他们便得派了人,绕过临城,从更远的城池将水运过来。
可,北怀城仅剩的干净水源,如何能支撑到,等着干净水源运过来救命?
五十万大军外加城中数万百姓,楚国这是往命脉上砍啊。
众人商议了半天,也拿不出半点方法来,只能是先派了一队人快马加鞭,先往临城告知水源被污,多少先运一些干净水过来,解燃眉之急,再抓紧时间,绕过临城,从后方去运水。
遣散了众人,池祁看着不曾言语的宁修,看宁修神色凝重的望着外头乱成一团的长街,出了声问道:“在想什么?”
宁修收回了目光,扯了扯嘴角:“不对劲,水源问题虽艰难,却也能解,他们又为何非要大张旗鼓这样做?且此事有违人道,若此事传出,楚国新皇名声必定一落千丈,那御史言官,定会批判此举,他若想坐稳帝位,不给其他虎视眈眈之人可趁之机,就该端好他的仁义明君,而非如现在这样。”
思及此处,宁修心一沉,就在心里问了句:“009,能不能探查到楚营的消息,看看他们在谋划什么?”
【宿主,009无法窥探有关新任楚皇的关键决策,尤其是这种两军交战,影响一国存亡的决策。】
宁修闭上了眼,他听出来了009话里的愧疚,宁修手脚发凉,他总觉得事情的走向会变得不可控制。
池祁看着宁修的神色,陷入了沉默,好半晌才开了口:“你随行运水军队,回秦都。”
池祁也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宁修抬了眼,深深地看了一眼池祁,便岔开了话题:“药物也跟不上,记得让他们去临城一并运过来,且殿下这会儿应当去军中,安抚军情。”
又过了数十日之久,前往临城的那队人,却迟迟没有消息传回北怀城。
在此期间,池祁叫人用柴火将被污染的水煮沸,但被煮沸的水饮用下肚后,却依旧叫人上吐下泻,脸色菜色,别说出城迎敌了,便是长枪都拿不稳。
池祁面色难看,派人将煮过的沸水煮了一遍又一遍。
最终才得了一些能喝的水。
可祸不单行,柴火也不够用了,城中的树木连同房子,能砍的都砍了,能拆的都拆了,可还是不够,似是天要亡秦。
仅剩的水源已经分食干净。
到后面,池祁不得不让人宰杀牲畜,放血用来代替水源。
可,牲畜能有多少?
在等不到消息的情况下,池祁不得不又派了一队人前往临城去探查消息。
城中无水,便是有粮也无法让人坚持多久,更重要的是,满城药物也稀缺至极。
不严重的上吐下泻,只能靠着自己硬挺,就是严重的病号,都不曾能排得上队,去用了药。
惶恐不安的情绪弥漫着北怀城,士气竟比之前还要低上三分。
在生的渴望下,城中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好几起民变。
他们要出去,他们要去临城,他们不要在北怀城等死。
池祁日日忙的焦头烂额,武力镇压民变,可还是不可避免的,让煽动人心的话语,动摇了军心。
最终,池祁还是趁夜开了城门,派了一队军队,护送那北怀城的数万百姓,前往临城避难。
数万百姓里老弱病残占了一半儿,本就算不得多的牲畜血,又分出去了一部分。
开城门送人出去的时候,数万百姓还被楚军射杀了近一半。
自此,北怀城中,就只剩了秦国的几十万大军。
又熬过数日之久,依旧不曾等到先前派出去的小队回来。
直到这一日,池祁面色沉如墨,嘴唇干裂似是许久都不曾饮用过水,他看着床榻上躺着的一名将士,满身血迹,双眼紧闭。
郎中摇了摇头,叹了一声:“箭矢贯穿心脏,救不活。”
此话一出,池祁便闭上了双眼,语气里满是寒意:“与城中死去的将士,一同埋葬。”
这些日子,已经有将士熬不住,死于睡梦中了。
此人是池祁第三次派往临城的人,护送北怀城百姓入临城的将士。
临城叛变,前往临城的所有将士,皆遇不测,便是那北怀城数万百姓,也无一存活,只逃出来他一人,身中数箭,临死前,才将此消息带回了北怀城。
临城的叛变,让北怀城彻底孤立无援,成了一座孤城。
若想将消息传递回秦都,那便绕不开临城,不管走哪条路,都得经过临城,只要临城派了人在必经之路上截杀埋伏,这消息,便传不过去。
北怀城与临城的变故消息都被压下,真正意义上的孤立无援。
前有楚军虎视眈眈,后有叛变临城在途中截杀。
若要弃了北怀城……
难,似乎是死局。
噩耗一条接一条,楚军的攻城之势,可半点儿都未曾停歇。
城内连牲畜血都不够了,却要继续守城,再这样下去,北怀城可就要成一座死城了。
在挡下了一波楚军攻城之势后,宁修站在死寂一般的长街上,看着那些唇瓣干裂的将士,看着他们盯着那些自己战友的尸体,眼睛都在发光,皱起的眉头就未曾松开半分。
“宁公子,殿下请您过去,有要事相商。”一个年纪看着不大,穿着战甲的少年,声音嘶哑的对着宁修说道。
宁修回了神,本想叫人将尸体快速焚烧或是下葬,可话到嘴边,宁修却沉默了。
好半晌,宁修才神色复杂的转了身,去寻池祁了。
“将门关上。”
屋里昏暗,并未点了烛火,黑暗中是池祁沙哑的嗓音。
宁修皱眉鼻尖一动,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他皱了眉,转身将门关上。
刚走到池祁身侧,借着月光,宁修就看到池祁给他递过来一个碗,里面晃动的液体,散发着浓厚的血腥味。
“你两日不曾喝水,在这般下去下去不行,知你不喜血腥味,但现下也没有旁的办法,喝了吧。”池祁看了一眼宁修的眼睛,又将手中的碗朝着宁修的方向送了送,似是在催促宁修快些。
宁修没有接,他垂了眸,看似不经意的问了句:“我记得城中牲畜已经尽数宰杀,独留的一些战马,也都被人看守着,不许任何人接近。”
话语一顿,宁修复而抬眼,就眯了眼问道:“哪来的?”
池祁指尖一顿,捏着碗沿的手紧了紧,便不动声色的说道:“仲玉书搜查城中时,从一处房子里找到了一只兔子,是兔血。”
宁修定定的看着池祁,“为煮沸水,城中木屋皆被拆了取木,哪处房子?”
池祁偏了头,手却未曾收回,“总有漏掉的。”
宁修将目光落在那碗晃动的血液上,沉默了半晌,慢慢的接过了那碗,问了句:“你喝了吗?”
池祁垂了手,慢慢后退了半步,才开了口:“孤喝过一碗。”
声音依旧沙哑。
宁修捏紧了碗沿,冷笑一声:“你若不说,我便砸了。”
池祁抬眼,皱了眉目,声音微沉:“宁修,莫闹。”
半是无奈的嗓音让宁修神色更为复杂。
驻足良久,宁修才慢慢的将碗抬起,神色不变的喝了一口碗中血液,紧接着宁修伸手一把拉住池祁的手腕,感受着指尖的湿腻,宁修微微攥紧了指尖。
唇贴着唇,宁修将口中鲜血度过去了一半。
池祁起先还想挣扎,可看着宁修的那双眼,最终只是无奈的叹息了一声,任由了宁修喂了半碗血液给他。
宁修用手背抹去嘴边鲜血,他将碗朝着案桌上一放,看着池祁就意味不明的说了句:“包扎了吗?”
池祁抿着唇,将手腕负在身后,没有回答了宁修的话,反倒是岔开话题说道:“孤不打算守城了,孤准备开城迎敌,主动出击,北怀城无水,但楚营肯定有。”
宁修慢慢的将指尖的黏腻擦去,才抬了眼,他也不在意池祁的转移话题,就说道:“好。”
第二日晚间,北怀城便大开城门,池祁披了战甲,拿了长枪,身先士卒,跨在战马上,率军主动出击。
宁修亦身穿战甲,骑乘战马,握着红缨枪,与池祁并肩而行。
这一战,战了数十日之久,身边的将士一个接一个倒下。
尸横遍野,有楚军的,亦有秦军的。
池祁手握长枪,冲在最前方,专挑敌方将领下手。
池祁伏在马背上,一手拉着缰绳,一边直接任由了身体重心侧着滑落了几寸马背,躲过了周围的刀尖,反手一挑,将一人挑下马,长长的长枪看也不看,在马匹路过之时,朝下一刺,带起血液升空。
池祁拉紧了马绳,借着力道回到了马背上,可抬眼之际,就看到几枚箭矢,直直冲着他面门而来。
池祁抬手甩起长枪,将飞矢而来的箭矢斩断打落。
却在下一秒,周边砍出数柄刀剑,朝着他坐下马匹而来,池祁不得以只能勒停了战马,用长枪抵着拦截。
在池祁被人围攻之际,又是一道箭矢飞驰而来。
这个速度,再加上被人牵制,是无法躲避的,除非池祁能摆脱牵制,可那些人,要的就是池祁的命,又怎么会放任池祁摆脱牵制?
那一刹那间,便是救援都来不及。
看着箭矢一点一点接近,身侧看到这一幕的仲玉书,那一声殿下叫的是无比凄厉,嘶哑的嗓音却怎么都叫不停,那试图取池祁命的箭矢。
也许是临近死亡,池祁眼底的场景都慢了下来,避无可避的情况下,池祁并没有面对死亡的恐惧,他眉目间浮起狠厉,将长枪脱手。
他要手接箭矢。
另一侧马背上的宁修,抬眼之际,看到的就是池祁的长枪被人牵制,不远处飞矢的箭矢带着杀意。
双方的距离尚远,宁修是赶不过去的,那一刹那,宁修眼底瞳孔微微竖起,眼底狠绝乍现。
宁修看也不看抬手就将手中的长枪掷了出去。
飞驰的长枪闪烁着寒光,带着破空的声音,就在箭矢即将贯穿池祁手心之际,那沾染了血迹的枪头,就直直对着箭矢的尖端而去。
“嗡”的一声,箭矢被长枪碰撞过去的,那巨大的惯性力量给弹开。
长枪在弹射开箭矢后,却并没有停下,反而是继续直直的朝前而去。
接连贯穿五六人的胸膛,才止住了前行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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