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到二楼,空无一人的大厅里只有小夜灯散发着暖黄的光线。
莫长生窝在沙发上,闭眼沉思了一会,才拿起手机熟练地拨出一串号码。
已是深夜,对面却像是在等着一样,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
一时无人开口。
莫长生先打破了沉默:“苗衣。”
“嗯,”电话那边女声平静,“身体好些了吗?”
“没什么大碍,养养就好了。”
电话那边没再传来声音,两人再次沉默下来。
“你没去京城?”这次还是莫长生先开口。
“嗯,你不是不去吗?”苗衣的声音依旧平静。
莫长生醒来不久就联系过苗衣,她不准备以异常老板的身份去参加京城会议,让苗衣去。
异常是她们两人当年一起成立的。
虽然苗衣一直坚持要以助手身份在她身边,但实际上一直是老板的待遇。
莫长生当时出不了枫市,异常大部分事务实际都是苗衣推进。
说是苗衣是老板都不为过。
莫长生顶多作为创始人和持股人,除了最开始的艰难,之后就没再操过心。
如今她身上的麻烦太多,已经不再适合带领异常。
苗衣代表异常去最适合。
谁知道这家伙,这么多年了还这么轴,和小时候一个样。
我不去,你去也一样啊!
莫长生心内叹息一声,“苗衣,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那边没人说话,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片刻后,那边传来打火机开合声。
又抽烟了。
莫长生知道,这是苗衣这些年来的习惯,一感受到压力或者情绪不好的时候,她就会抽烟。
有时候也不一定抽,就是点了放那。
满屋子烟雾缭绕。
莫长生最不喜欢去的就是苗衣的办公室了,不过她连公司都不怎么去就是。
只是意外的是,苗衣家里倒是一点烟味都闻不到。
有时候莫长生一个人呆不住或者发神经了,就会去苗衣家里躺几个小时,或者住一段时间。
尤其是深夜。
苗衣经常就会在深更半夜的时候醒来,发现家里突然多个人。
或者半夜起床去厕所,大门突然就打开进来个人......
或者睡着睡着被突然扑上床的人压(吓)醒。
前期还会受到惊吓,反抗无果后就麻木平静了。
甚至莫长生偶尔半夜睡不着发神经,突然去苗衣家,还能在冰箱里找到各种花式夜宵,以及冰箱上的贴纸。
【别叫醒我,谢谢!!!】
莫长生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性格很古怪的人,随时随地发疯,大多数正常人都接受不了。
所以她进入游戏前就没什么要好的朋友,
只有小时候在人贩子窝里认识的苗衣。
苗衣是被她家里人卖掉的,比她大四岁,两个人逃出来后就一起生活,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苗衣对她,简直是毫无底线的包容她所有的古怪疯狂和麻烦。
想到过去的事,莫长生的脸上不由露出些笑意来。
还真是过去了好久。
她和苗衣已经认识十四年了啊。
大概半根烟的时间过去,电话那边才再次传来苗衣有些沙哑的声音。
“所以,长生,你是要在电话里和我说这种事吗?是吗?”
说到最后两个字,尾音已经有些拔高了。
这是真生气了。
莫长生抓了抓头发,有些头疼。
她就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能说通。
虽然苗衣在她这里几乎没有底线,但也不是事事都容忍她。
不过,这事搁电话里说确实不好,真要糊弄过去,苗衣怕是能恨她一辈子。
“那你说要怎么办?”莫长生有些无奈。
“金彩下午和我打电话说了,你是要去京城对吗?”
苗衣说道:“那我也过去,我们当面说。”
“不行!”
莫长生干脆拒绝,又耐心解释着,
“我本来是想要你去京城参加会议,结束后就立刻赶回枫市,这样就可以和我要去做的事错开,
“但你要是现在赶来就会正好撞上,太危险了。
“我不确定到时候会是个什么局面,不一定能护住你。苗衣,我不想你有事。”
她们这次去京城沈家参加葬礼,指不定会闹成什么样。
反正肯定不会好。
苗衣虽然从陈木那里学了些符术,本身功夫也好,但她不是异能者,卷入这种事太危险了。
甚至普通的异能者在这个局面里,都不一定能保全己身。
莫长生这么一说,苗衣自然也明白。
电话里不断传来打火机开合声,不知道这一会点了多少根烟。
许久后,苗衣才再次开口,“那你什么时候回枫市?”
莫长生没回答。
她也不知道,无法保证的话就不能轻易说出口。
苗衣:“呵,你还真是连骗都不愿意骗我一下啊。”
莫长生无奈,那你要我咋嘛,“我答应过你,永远不会骗你的。”
苗衣气笑了,
“那你还答应过我不会什么都不说就玩失踪,你做到了?”
“哎,不是,游戏那次不是意外嘛!”
莫长生绝对不背游戏的锅!
两个人吵了几句后,又说了些别的事,再次沉默下来。
谁都没挂电话,呼吸在电话两边交缠着,好像过往平常的某一天,两人相对而坐一样。
丝毫感觉不到空间的遥远。
许久后,苗衣突然开口:
“长生,我很不安,这次我很不安,你突然进游戏失踪我都没有这么不安过......”
莫长生温声安慰着,
“没事的,我要做的事和之前要做的没什么不一样,不会有事的。”
苗衣没有回应,沉默几秒后突然道:“你不要死。”
“你不要死,长生。”
电话那边的声音带了些哽咽。
当年她们被卖到人贩窝里,苗衣当着她的面砍死了一个要虐待他们的人时,抱着她嚎啕大哭过。
从那时候起,莫长生就再也没见过苗衣哭过、脆弱过。
这是第一次,莫长生在苗衣的声音里感受到近乎快要崩溃的恐惧、害怕、脆弱......
心脏也跟着一揪一揪的难过。
她其实一直都清楚,虽然一直以来都是苗衣在包容她的一切。
但她同样也是苗衣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信任依赖的人,她比她所不知道的还要依赖她。
“你不要死......”
苗衣在电话那边带着泣音不断说着,她隐隐意识到了什么,恐惧着那个未知的可能。
莫长生则一声一声的回应着。
“好,我答应你,我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