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娜来得很快,彼时天甚至都没黑。
皇后得了消息,早就在六皇子斋院里等着她了,赵瑾也顺势跟了来。
严风掌管护国寺上下守卫,六皇子斋院更被禁卫军围了个密不透风,琳娜的事自然瞒不过他,在琳娜刚到护国寺就被他撞了个正着,顺势便跟着一起来了。
在监视皇后这点上,他比裴西岭这个正经被派来的都要做得更足。
皇后没叫人通报,琳娜直接被他带了进来。
乍见之下,皇后与赵瑾都吃了一惊。
“琳娜姑娘……受伤了么?”赵瑾看了眼她血迹斑斑还有些脏乱的衣裳,一时竟分不清这是她自己的血还是旁人的。
琳娜顺着她的视线瞧了一眼,一边弯腰行礼,一边无所谓道:“劳夫人挂怀,下官无碍,只是些皮外伤,吞些药丸养养便好。”
听见她的自称,皇后愣了一瞬。
琳娜解释道:“微臣任图尔下属晋平通判,自该如此自称。”
自五皇子任图尔总督后,无论是二皇子还是六皇子,都有意无意给了图尔极大的自主权,加之这个地方本就特殊,本也是图尔郡王与大齐官员合治的,权利相对来说比旁的地方都要大得多。
建文帝不知是没注意到,还是有意放任,竟也毫无动作。
这便给了五皇子动作的机会,琳娜任职之初的确在前朝掀起了些风浪,但在二六两党的合力压制下又很快平息下去了。
皇后不清楚也正常。
“原是如此。”她点了点头。
赵瑾又看了眼琳娜。
许久不见,她变得与从前截然不同,像是蜕变一样,纵然此时衣衫脏乱,形容狼狈,但眼神坚定明亮,举手投足大气自然,还带着股官场之人独有的风度气质。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正六品通判,掌兵民、赋役和狱讼,虽然官位不高,但的确是个利于为民解忧,也更亲民的职位。
“可是有人追杀于你?”在场没外人,皇后直接便问道。
琳娜点头:“回娘娘,正是,但不过都是些宵小之辈,于微臣并无多大损伤,也已经解决了。”
皇后眉头微皱,片刻间就想明白了。
图尔守旧派不会甘心六皇子解毒,二皇子也未必乐见。
琳娜这一路,只瞧这模样就知道是吃了不少苦的。
“罢了,辛苦你了。”皇后叹了口气,“你受的委屈,本宫必然如实禀报皇上,为你讨个公道。”
“娘娘客气,只要六皇子讨了公道,微臣的公道也便讨了。”
皇后没再说什么,只叫她先去收拾整顿一番,说是解毒,但也不急在这一时了,琳娜模样有点太惨了些。
琳娜却道:“娘娘放心,微臣无碍,待为六殿下诊过脉后再梳洗不迟,到底殿下身子要紧。”
她一路可是快马加鞭赶来的。
赵瑾顿了顿。
六皇子不止中了毒,还受着重伤,琳娜……这一身血污,为免细菌感染,还是洗干净再治疗的好吧?
她道:“六殿下宅心仁厚,若稍后得见琳娜姑娘这般模样,便知你是如何长途跋涉辛苦而来,心下必然愧疚不安……郁结于心到底于伤势有碍。”
琳娜一想也是,六皇子是个好人,不能叫他难受。
她便道:“那便劳烦娘娘、夫人与副统领稍候片刻,琳娜去去就来。”
皇后点头,叫宫女先带她去梳洗了。
琳娜速度很快,不到一刻钟便回来了,皇后直接带她进了内室,严风立即跟上。
赵瑾碍于规矩,又是坐在外头等着。
她叹了口气,抬头看着房梁。
封建礼教误她。
但好在这回内室门没关,她能清楚地听到里头的话。
内室,琳娜从药箱里拿出帕子,垫在六皇子手腕上,随即便诊起了脉。
皇后与严风都紧紧盯着她,唯恐她蹙个眉叹个气。
好在琳娜很靠谱,全程面无表情,少顷便收回手,继而用帕子包着手,又查了查六皇子的眼睛。
“如何?”皇后忙问道。
琳娜收回手,点头道:“的确是图尔的毒,原取于金皮树,其毛刺性毒,六皇子中的箭上应是涂抹了金皮树叶的汁液,幸而被救及时,毒性只少量蔓延入体,尚可解毒。”
皇后松了一口气:“如何解毒?”
“微臣本带了解毒丸,但功效差了些,可先为六殿下服用,微臣再加以施针延缓,在此期间制出解药即可。”
“需要多久?”
“三到五日。”琳娜道,“但解毒后还需再施针三日,再据情况静养数日。”
“好,能解便好。”皇后这回是真放心了,她转头对从秀道,“叫太医都进来。”
“是。”
为皇子解毒,自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说能解就行的,最起码要过了太医这关,确认无误才可。
琳娜也明白,所以安静等着。
一直没说话的严风此时忽地问道:“敢问琳娜姑娘,金皮树是只图尔独有么?”
琳娜道:“据我所知,只有图尔高山极顶长有金皮树,数量也少,要想获此毒液,更需穿过山林瘴气与无数毒虫毒草,艰难危险至极,故而便是图尔也少有人知晓此毒,称得上罕见。”
严风点了点头,又道:“寺中还有位贵人中了此毒,姑娘若方便,可否移步去瞧瞧她,为她解毒?”
闻言,琳娜有些惊讶:“这里竟还有比六殿下更贵的贵人么?竟要先为那位解毒?”
不等严风开口,她猜道:“不会是二殿下吧?”
“是孝纯县主。”严风道,“县主中毒更深,已经昏迷数日,她那边更要紧些。”
听到这话的赵瑾嘴角一抽。
他还是没放弃要拿孝纯县主先试药的决心啊。
听这意思,是准备先等三日,看孝纯县主安然无恙才给六皇子治。
“这样啊。”琳娜点了点头,语气有些遗憾。
她还以为是守旧派记恨二皇子重击他们,一起给这兄弟俩下了毒呢。
若她能救二皇子,五皇子可就欠她大人情了。
心里想毒了二皇子再出手医治的念头只飘了一瞬,就被她压了下去,她现在是好人了,不能干这种事。
皇后也明白严风的意思,问道:“若延缓三日再为六皇子解毒,可否于他有碍?”
“没有。”琳娜答得很是坦然利落。
六皇子的毒就是她调制的,没谁比她更清楚六皇子的情况了,他再睡上十天半个月的也没事。
说完后她就去与太医们商议解毒法子了。
皇后看了看严风,后者眼神坚定坦荡,完全没有任何拿人命试药的压力和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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