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看人家的事情也只是先提了一嘴,具体操作还得等年后。
十二月。
今年家里没骡车,安全起见,两个孕妇只能在家,云家三兄弟去镇上采买年货。
虽然今年家里拮据,但过年该置办的东西一样也没少,钱没了可以再赚,年一定要过好,尤其这还是灾后第一个年。
三兄弟拉了一个空板车去镇上,回来的时候车上堆满了东西。
十月点的萝卜和白菜陆续成熟,种植的时间有些晚了,收成并不怎么好,但自家吃是够了。
这个年一家人就在自家过的,没走亲戚没串门,就搁家里猫冬,主屋两间卧房的炕就没凉过。
大骨汤、排骨汤、蔬菜汤、鸡汤,这些东西就没断过,两个媳妇被云家三兄弟照顾的仔细,一点儿凉风都没吹着。
一大家子猫家里两个月也不无聊,因为云澜开启了早教。
谭蕾:“皂角?”
云烨:“枣夹?”
郑悦:“不是不是,应该是早觉?”
“……都不是,就是读书的意思。”云澜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只是想让家里人跟着识字。
“就是你们没事的时候可以念书给侄儿听,据说这样可以让宝宝更聪明。”
一听对孩子好,众人没有不答应的,就是这进展不怎么顺利。
大历启蒙识字都是学《千字文》,云澜也就教哥哥嫂嫂“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可是四个人愣是学不会,昨儿教了今儿就忘了。
这怎么行呢?!于是云澜小夫子苦恼了。
而云焕他们更是羞愧难当。这读书识字都是从小开始启蒙学习,他们这是不是太晚了?是不是真的太蠢笨了?
然而就在他们陷入自我怀疑的时候,云澜突然说不学《千字文》了,第二天开始教他们顺口溜。
当然,云澜说那叫《笠翁对韵》,不过这个读着朗朗上口,词语的意思也好理解,和顺口溜一样,四人学得特别轻松。
“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雷隐隐……”
云家小院里这个冬天都在朗朗读书声中度过。
云澜小夫子的私教课进行得很顺利,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偶尔会想起大嫂的问题。
喜欢什么样的汉子呢……
不期然,脑中闪过方文林的脸。
!!!
最初的震惊过后,云澜仔细想想也不是无迹可寻。
他认识见过的人当中,要论长相,方文林绝对是顶尖的,阳刚俊美,这样的长相最合他心意。好吧,他必须承认自己确实是个颜狗。
要说品行,经过几个月的相处也是没得挑的。谦和知礼,进退有度,做事有的放矢,持之以恒。
而且读书识字,也算是半个读书人。既无公婆,也无妯娌,不会有世纪难题出现。
而且……而且……还是个勇猛的。
想到这里,云澜已经羞得脖子都红了,双手拉着被子盖过眼睛。
好像、好像……若是方文林,也不是不行。
……
另一边的方文林今年是一个人过年,应该说自他的父亲走后,都是一个人过年。
宽阔平坦的半山腰似是披了一层雪白的棉花,两座茅草屋一暗一明。
橘黄色的光亮似一个豆点,一碟花生米,一盘酱牛肉,一坛老酒,一个人就是年的全部。
太冷清了些。
一个人守岁的方文林,想了一夜的绿豆汤。
……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
“河对汉,绿对红。雨伯对雷公。烟楼对雪洞,月殿对天宫。”
谭蕾和郑悦已经怀孕四个月了,开始显怀,裹着厚厚的棉衣,挺着圆滚滚的肚子,扶着腰在院子里一边溜达一边背书,时而相交时而分离,活像两只白白胖胖的元宵。
云澜坐在堂屋门口绣着手帕,不时抬头看看两位嫂嫂,嘴角含笑。
云焕和云烨扛着锄头去了地里,开始种植早稻,这关乎着一家人的口粮,马虎不得。
云家开始给云澜相看人家的消息也放出去了,估摸着天再好点就会有人家上门了。
谭蕾和郑悦以为怎么也得等到四月去,没想到消息刚放出去三天就有媒婆上门说亲。
“他大焕媳妇,不是我吹牛,那李家老大是个有福相的,脑子聪明会说话,虽然比澜哥儿大几岁,但年纪大会疼人啊!”
媒婆还在那里说着李家老大怎么怎么样,但是谭蕾和郑悦已经想撵人了!
这个李家老大可不是村长李家,李姓在附近几个村子都是大姓,不说几十户,十几户李姓人家是有的。
而媒婆口中的这个李家老大是隔壁河西村的李铁柱。
有福相?大胖子一个,眼睛都被肉挤得看不见了,可不是有福,都福过头了!
脑子聪明会说话?那是,吹牛能给吹上天!
大几岁会照顾人?她家澜哥儿才十七,那李铁柱都已经三十又四了,大了一倍!十里八村出了名的老光棍!
最后这个媒婆还是云澜给撵出去的。他家大嫂二嫂坐在椅子上气得气儿都不顺了,还是他在旁边说着其他趣事给哄笑的。
接下来两个月上门说媒提亲的人不少,甚至北边的村子和安阳镇都有人家来。
什么百亩良田的地主老爷,什么身有功名的秀才老爷,还有什么什么家的富家公子。
正妻、小妾、童养媳,冲喜、纳福、添吉祥,各种身份百般作用,原是个大喜事,硬是被这帮子蔫孙子色胚给搞得乌烟瘴气。
要不是谭蕾和郑悦身子已经六个月了,实在行动不便,定是也要学澜哥儿抡扫帚扛大刀给人打出去!
“……你说说,就那个六十好几了还好意思娶小妾!这不是色鬼转世祸害人吗?!那个……”
话语戛然而止,是谭蕾自己用手捂住了嘴,“不能说脏话,不能说脏话,澜哥儿说了,宝宝会听见。”说着用手轻轻摸过肚子。
云焕挂着幸福的笑,大掌盖住蕾娘的手一起贴着圆圆的肚皮。
几个月没干过重活,蕾娘的手都细嫩了许多,茧子也软了,让他不敢太用力地握。
对面屋子里也是差不多的情景,云烨撑着胳膊,右耳朵轻轻地贴着悦娘的肚子。
“傻笑什么?”郑悦本来也在数落那些上门的人,一低头就瞧见自家的俊丈夫笑得傻不拉几的,说着也噗呲笑出声。
“我在听宝宝喊阿爹。”云烨拉过悦娘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换来悦娘红着脸抽手捏了把他的脸。
……
村里的老树下又开始谈论云家了。
“这是第几个了?十二还是十三?”
“哪儿啊,这是第十六个了!”
“这是要挑个花啊,哎呦,那公主招驸马都没这么折腾。”
“要我说啊,那云家媳妇就是不想给澜哥儿好好找,那镇上的张家公子要钱有钱要势有势,怎么就看不上了。”
“我倒是瞅着不像,那张公子其他条件是不错,可屋里现在光是通房丫头就有两个,好像还养了外室,嫁过去能好吗?”
“富商老爷家那些公子少爷的哪个不是好几房小妾的,嫁过去一辈子不愁吃穿有什么不好的,还能帮衬帮衬娘家。”
“哟,你是酸呢吧,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想把娘家表妹弄上张公子的床,可惜哦,人家瞧不上。”
“呸你个死老婆子,没事瞎编排我娘家妹子,坏人名声!明明在说云家、云家媳妇和云澜,扯我娘家做什么!”
“说到云家媳妇,她俩这得六个月了吧?”
“快七个月了,我瞧着云家给人伺候得可好了,一点儿没累着没变丑,比没怀的时候看着还标致些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怀的皇子皇孙,哪家媳妇怀了孕就不干活的?净整些幺蛾子。我看啊,这么宝贝还不是生个女郎。”
“是咯,还是金婶子厉害,儿媳妇现在几个月了?我昨儿还看见菲娘背柴提水呢。还是你这个婆婆当的威风。”
“三个月还是四个月来着,不就是怀了孩子,咋就不能干活了,又不是断胳膊断腿的。她不干难道让我做吗?”
“是是是,但是人家云家的不是还没生吗?你咋就知道是女郎了?”
“明眼儿就能看出来,你看她们的肚子都是圆圆的,一看就是怀的女郎,尖尖的肚皮才是儿子,我看啊,指不定到时候出来的连女郎都不是,是个哥儿。”
……
云家招亲的事情也传到了清河村,其中几户有适婚年龄的人家都去试过,可惜,全都没成。
这些风言风语也就同样传到了清河村。
方文林开春之后就常往深山跑,但是收获都不怎么好,明明找到了鹿啊獐子啊羊啊的踪迹,可每次都扑了空,折腾俩月也就打个山鸡野兔。
昨儿去镇上卖了这次的收获,五只野兔,六只山鸡,十只山雀,统共六百文,除去花销,现在一共存了三两银子。
锁上箱子,放入棉被最下面,方文林一个仰倒瘫在床上,太少了。
正躺着思考是自己运气太差还是打猎技巧上的问题就听见外边有人叫他。
一开门,外头没人,正奇怪,就有听见了“大林子!大林子!在家吗?”
方文林顺着声音走到崖边,就见山腰下面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旁站着一个老妇,“芳婶儿?我在呢!”
芳婶儿:“诶,我这就上来。”